第323章 寧縱勿殺
終於到了婚典前的那一夜，天氣依舊晴好，無雲的天空似乎預示著，明天也將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隻不過李長歌的心情，卻像是暴風雨前的最後一刻，平靜的外表下掩飾著的是電閃雷鳴的內心。
所有線索已經非常明顯了，秦川不知是在什麽時候和姬少重搭上線的，他們製定了屬於他們自己的計劃，大致輪廓應該與李長歌從前的設想相去不遠，但是細節上……
她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見麵時，姬少重突兀的提議，那個定在大婚前夜的約定。彼時她隻道是他想要再見她一麵，共醉一場，如今想來，這個舉動倒像是隱藏了其他動機，比如，讓她無法出席第二天的婚禮。
可以理解秦川為什麽會和他合作，身為秦氏家族的一員，他一直是把保護家主當做自己最重要的任務的，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淩駕其上。
隻是她不明白，姬少重為什麽要這樣做，除非……他真的已經記起什麽了。
那麽，究竟是在什麽時候，他什麽時候恢複的記憶，又記起了多少？看著天邊殘陽漸漸下墜，她終於站起身來，叫過平安，差遣她去做一件事情。
聽著她的吩咐，平安有些茫然地睜大了眼睛：“我為什麽要這樣說？”
在平安看來，她這個吩咐很是有些奇怪。長歌並不想對她多作解釋，這其中的複雜之處或許解釋了她也聽不明白，因此她隻微笑了一下，“你去這樣做就好了，這樣會幫我很大一個忙，明白嗎？”
平安雖然還有些疑惑，但還是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便邁著輕快的步子出去了。
看著她青春活潑的背影，長歌眼底的歎息之色更濃，和陸青相比，或許平安並不是一個能幫得上忙的人，但在這種時候，她還是慶幸自己留在身邊的是平安。她並不知道跟著姬少重走後，陸青去了哪裏，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如果姬少重是在知道了她的全盤計劃後，才作出和秦川合作的決定的話，那麽唯一有可能告訴他這些的人就是陸青了。雖然知道陸青這樣做是出於好意，更是出於對她的關心，但是李長歌還是無法接受這一點。
她最無法接受的就是，陸青還是把姬少重拉到這整件事裏來了，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她雖然感激陸青的義舉，但卻無法接受她的決定。
然而她卻不知道，平安在離開她的寢殿後，並沒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往目的地，而是借著暮色的掩護拐了一個彎，走向了皇宮的東北方。如果李長歌這時候跟上去看的話，一定會立刻聯想到，平安選擇的是李明月寢宮的方向。
有時候，一個細節的誤差，就會讓全局都天翻地覆，而現在似乎就是這種情況。隻不過李長歌仍然坐在寢殿中，沒有察覺到事情就在身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借著最後一點夕陽的餘暉，李長歌的目光在妝台上掠過，首飾盒的夾層中其實存著不少藥物，其中不乏能讓人昏睡的藥，隻不過這些對於一個恢複了記憶的姬少重應該都沒有什麽用了。
她猶豫良久，最終還是走到鏡前，化開一點胭脂掃在兩頰，讓蒼白的臉恢複了少許血色。今夜，她要麵臨的是有生以來最難演的一場戲，對著姬少重做戲，比麵對南宮昀還要困難許多，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扮演好理想中的角色，但是她必須全力以赴。
終於等到天完全黑了下來，平安剛回來複命，就被她用迷香弄昏了。那迷香是她仔細調配過分量了，足夠讓平安昏睡兩天。
她知道，之前讓平安做的事可能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如果南宮昀真的有心留意的話，一定能察覺迫在眉睫的危機，那麽，他會選擇怎麽做呢？她一直知道南宮昀在自己的府邸豢養了一批死士，憑著他們的本事，應該能護住他逃離京城的吧。
他若是不在了，明天的計劃也就無從發動了。雖然放走南宮昀，是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去做的事，但是……為了挽救姬少重的性命，她必須這樣做。
命運好像一直在和她開玩笑，想要挽救生命，就要放棄複仇，想要複仇，就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那麽，她現在是又一次選擇了懦弱，選擇了為生者放棄仇恨。
長歌的目光落在了周圍的擺設上，忽然有種蒼涼的感覺。
這是父皇為她精心布置的住所，前世和今生一樣，她都是在這裏第一次見到父皇的，並叫了他一聲爹爹。雖然曾與趙蟠和芸兒有過溫暖的家，但這裏對她而言，始終都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隨著時光的推移，綾羅綢緞都會化為灰燼，華麗的宮殿也會逐漸坍塌，但是曾經擁有過的親情卻是不會變的。不管當年她的父皇和秦氏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他曾經給予的親情和關愛是始終存在的，既然他已身死於毒酒和陰謀中，也算是用性命償還了所做的一切，所以，過去的事情她不會再去追究探尋，以免徒增煩惱。
同樣的，已經做出了的決定，就不會再後悔。平安已經把她想要傳遞的消息傳出去了，結果如何，明早，甚至是今夜可能就會知道。
風雨將來，所幸她仍擁有最後一刻的平靜和……相聚。
揮別那一絲愁緒之後，長歌伸手從妝台拿起一枚發釵，簪在了發髻一側。自從再度回到這個世界之後，她幾乎就不曾留意自己的容貌，哪怕大火幾乎毀掉了這張臉時，她也並非過多在意。
雖然對於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來說，這副皮囊究竟是什麽樣子，已經不重要的。但此刻她仍慶幸，她的臉已經完全從之前的意外中恢複過來了，至少能讓她在那個人麵前，留下當初美好的樣子。
眼前是搖曳的火光，牆上的影子也不停地隨著火焰在跳動，然而當她推開那扇門，看到那個含笑而立的男子時，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她甚至在想，這次重生，她原本以為自己是為了複仇而來，但命運似乎給了她另外一個答案。
或許再世為人，隻是為了遇到那個命中注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