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誘導
因為李長歌已經把捂住臉龐的手放了下來，所以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十分平靜，雖然眼圈仍然微微泛紅，眼底甚至還有殘餘的淚珠，但她的神情，平靜到了極點，和方才表現出來的情緒全然不符。
僅僅是一瞥，李天已經明白了，剛才的對話中，不僅僅是他在試探她，她也在試探他，而且，她做的顯然比他更要成功。
“區別就是，”李長歌沉聲道，“更換人選的主意，究竟是周朝皇帝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有那麽一個瞬間，李天想要繼續裝出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但是在看到她的眼睛後，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在眉宇舒展開來的同時，眸中帶了一絲讚許。
“你很聰明，而且戲做的也夠好，”他歎息一聲，“我還是小看你了。”
“那麽，你是什麽人，到底想做什麽？”她冷冷發問，在回頭看了一眼皇帝離開的背影時，她又補充了一個疑問，“你是用強大的理由說服了他，還是用了其他手段？一些……不光彩的，陰暗的手段？”
李天嘴角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你確實很聰明，觀察力也很敏銳，但是，凡事都要問得太明白並不是一個優點，年輕的女皇。”
但是李長歌已經失去了耐心，她反手拿下肩上的弓，甚至沒有搭箭，就用弓弦抵上了對方的脖頸。“你不說的話，我會用這把弓，親手擰斷你的脖子，”她眼眸眯起，目光中帶了濃濃殺意，“相信我，我是第一次這樣想殺一個人，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很大的威脅。”
“如果殺了我，至少有兩個人會給我陪葬，而且其中的一個，我覺得你損失不起。”他平靜答道。
感受弓弦上傳來的血脈震顫，李長歌很難克製住心底想殺人的念頭。她甚至有一種感覺，眼前的這個人，是真正的敵人，倘若留他在這個世上，他會給自己和其他人帶來更多的威脅。
真的很想就這樣不顧一切地殺了他，但是他口中說出的威脅，那樣的後果，她可以承受嗎？
僵持了許久，她並沒有收回手，隻咬牙道：“我明白了。”
南宮昀所說的能救姬少重的事，一定和眼前的這個人有關，說不出為什麽，但他身上似乎蘊藏著一些不可思議的力量。
“不，你不明不白，我最想除掉的其實是你，唐國的女皇，”他輕聲道，神情陡然一變，變得十分陰鬱，“你，你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
看到李長歌也迅速變了的臉色，他又補充了一句：“你的存在改變了很多事情，你早就應該在地獄裏，但是你不明白，你固執地回到這裏來，用你的手毀掉了一切，”他的眼角閃著惡毒的光，“包括你的父皇、兄長，還有你認識的那個姬少重，如今的晉王世子。”
雖然之前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對方說什麽都絕不會動搖，但在聽到了這樣的話語後，她的手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下一刻，她已經用手中的銀弓將他抵在了身後的一棵樹上，厲聲問道：“你都知道些什麽？”他的話讓她不寒而栗，就好像他知道她的來曆，知道她是從死人的世界回來的一樣！
但是怎麽可能，怎麽會有人知道已經被掩蓋並改寫了的往事？假如這一刻，她是真實存在著的話，那上一世發生的事情就已經是不存在的了，隻是她記憶中殘留的影子。
“你的存在，”李天再度開口，聲音帶了魅惑的感覺，仿佛要引導著她的思想走向一個未知的方向，“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噩夢。”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長歌的手臂無力垂下，銀色的弓從她再也無法握緊的手中滑落。
“不，”她眼底已經再度充盈了淚水，隻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用手擋住，而是任由淚水傾瀉而出，“如果我是他們的噩夢，那我的噩夢又是誰造成的？”
李天眼中逐漸泛起了類似於同情的情緒：“那是命運的安排，而你需要做的隻是接受那樣的結局，你這樣任性，隻會帶給別人災難，你明白嗎？”
他循循善誘道：“我是可以救那個孩子，雖然那是極其複雜的毒藥，但卻有唯一的辦法可以救他，但是，依照眼下的情況看來，我根本沒有救他的必要。”
“為什麽？”長歌的神情越發像孩子，眼底流露出種種無助。
“因為你的存在，一定會讓他從命運的軌道中隕落，”他的聲音很是平靜，“你這樣繼續下去，會有更多的人被你帶著一起墜落，不管那些人是在你身邊的，還是你心裏所在意的。”
“你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無論你怎樣努力，你都注定要回到那片黑暗中去，而你所做的一切，隻是把更多的人拉上了這條路……”
那像是預言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眼底的神情幾度變幻，最終定格在了絕望上。
“是真的嗎，真的會……這樣嗎？”她的聲音幾乎哽咽，“那麽，我要怎麽做才能改變這一切，要怎麽做才能讓他活下去？”
她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沒有焦點的目光來回逡巡著，卻抓不住任何實質性的東西。她的肩膀也在微微顫抖，顯然是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
李天的眸底，陡然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就像是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勝利。
但他的聲音沒有變，仍然帶有神秘而魅惑的氣息：“很簡單，造成這一切負擔的原因，都是因為你偷來了一段生命，而你隻需要獻出它，就可以拯救所有人，甚至是整個天下，一切纏繞的命運都會被解開，回歸到本應有的模樣。”
李長歌的肩膀顫抖地越發厲害了，她控製不住地蹲下身子，雙手環抱住自己的雙肩。
“公主，不要聽他的……”察覺了眼前的異狀，陸青急切出聲道，然而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那道人嚴厲的目光盯住了自己，喉間頓時一緊，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的寧靜，陸青愕然抬眸，眼睛睜得極大，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