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種種詭異
李長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堅持到宴席結束,又是如何回到自己營帳的。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裏,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姬少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卻咬牙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自然,被長歌打斷的敬酒一事也不了了之了,因為沒過多久,他就借著醉酒之名在護衛的攙扶下離席了。主角既然走了,這次的宴席也就比預期的早結束了許多,大多數人仍是一頭霧水,隻有龐太師冷眼看著李長歌,眸底難掩濃濃殺氣。
回到營地後,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牽來一匹馬,然後從玉墜中取出少許粉末混在水中讓其飲下。然而藥效並未像南宮昀所說的那般令其失去行動能力,而是讓那匹馬渾身顫抖,放聲嘶鳴,看上去極度痛苦。
看著在草地上掙紮的馬匹,李長歌周身發冷,開始想到了之前沒有在意過的許多細節。
南宮昀為何會如此爽快地給她藥粉?柳羈為何之前一直嘴硬,在來到葵丘後反而態度有所鬆動?還有龐太師……在姬少重代他擋下那杯酒的時候,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擔憂看上去並不像是作偽。
在場的所有人中,恐怕也隻有龐太師留意到了姬少重的異常舉止和那杯酒的聯係,因而一直對她怒目而視。那麽皇帝呢?李長歌竭力在混亂的記憶中搜索,卻不曾記得那位皇帝可流露出分毫擔心。哪怕是在姬少重起身告罪離席時,他也是一副昏昏然的模樣,對於這個據說是最為喜愛的侄兒,不曾有分毫關心。
今天的這場宴席,把李長歌長久以來關於這些人的想法完全推翻,似乎是有哪裏從一開始就錯了。
她估量的最錯的,就是皇帝、龐太師和姬少重之間的關係。皇帝並沒有他口中說的那樣關心姬少重,而龐太師與他的恩怨雖然存在,卻並未如柳羈所說那般牽涉到姬少重身上。
命人將那匹馬連同少許藥粉一起送到驗毒師處檢驗後,長歌踉蹌後退幾步,雙手掩麵,如果一開始她就被人故意引導產生了錯誤的思路,那麽之前所做的一切……她怔然注視著雙手,就是這雙手,前世害了父皇,就在剛剛,又重蹈覆轍將毒酒遞給了最不願去傷害的那人……
陸青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隻需看她黯淡的神情,便可以知道結果了。
果然,陸青為難道:“晉王世子的營帳被太師府的護衛團團守住了,我進不去,不知道公子現在的情形如何,在外麵也什麽都打聽不到,隻聽說皇帝派了禦醫來診視,也被擋駕了。”
看著她木然的神色,陸青又急切道:“龐太師是不是要對公子不利?”
長歌緩緩搖頭,語聲沉重:“既是太師府的護衛守著,應該沒什麽事,”她勉強打起精神,“陪我去找驗毒師吧,看看他怎麽說。”
才走了幾步,便有個人突兀地出現在麵前,她才剛抬眸,陸青已然衝上去揪住他的衣領。長歌心中一震,趕在陸青開口前喝止道:“住手,今天失敗怪不得別人,不得對他無禮!”
盡管這番話連自己也無法說服,但如今形勢已然大亂,她更不能讓陸青的失態引起南宮昀的懷疑,給姬少重招來更多的危險。
“公主……”陸青開始還想要反駁,但在看到她的嚴峻神色後,終於還是不得不鬆開了手。
“你怎麽會在這裏?”製止了陸青後,李長歌才將目光轉向了南宮昀。
南宮昀整了整被扯皺的衣領,微笑道:“陛下真是貴人多忘事,三日之期已到,臣理應陪您前去說明燕國皇子在京城遇害一事。”
“可是我明明……”長歌眉頭緊鎖,她分明已經吩咐過將南宮昀禁閉三日,按理說應該明天才放出來,他卻提早了大半天出現,無疑是在向她宣告,她那些對付他的伎倆不過是自以為是罷了,根本奈何不了他。
想到這裏,她越發篤定了之前的一切都是有人暗地操縱,故意讓她和龐太師為敵,從而忽略真正的敵人。
這一切,究竟是南宮昀自己的主意,還是另有同謀?
容不得她多想,南宮昀已經微微傾身:“那麽,陛下這便同下臣一起去見麵見周天子,如何?”他雖然用的是商量的語氣,但眉目神情卻透出不容置疑的堅定來。
李長歌本能地後退一步,卻知道這事推諉不得,於是隻用眼色示意陸青去驗毒師處,自己便與南宮昀一道往皇帝大帳行去。
待行至帳外,大周侍衛卻伸臂將他攔下,恭聲道:“南宮大人請留步,陛下交待,今日隻有各國君王參與此事,臣屬等皆不得入內。”
南宮昀眼眉一挑,倒像是有幾分意外,“這是陛下的命令?”
看到侍衛神情堅決,他也無話可說,隻好後退一步,讓李長歌進去。她腳步方動,眼角餘光卻瞥到他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今日之事是他主動前來告知,如今卻神色有異,實在是有些奇怪。
思忖間的工夫,侍衛已恭敬撩起氈簾。繞過橫在麵前的那道屏風,卻不見其餘各國君主的人影,隻有一名侍女立在一側,柔聲道:“女皇請於此稍後片刻,陛下之前交待過,很快就會回來的。”
大周皇帝來遲已經夠奇怪的了,更奇怪的別國君主也沒有一個到場,若說是南宮昀有意欺騙於她,為何這裏的侍女和侍衛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件事古怪之處太多,所以長歌看著那侍女的殷勤模樣,卻未依她所言入席等候,隻警惕地站在靠近屏風處的地方,打量四周。
那侍女見她不願就座,倒也不多說什麽,隻緩步走到一側的小幾上,端來茶盤,在各坐席上依次斟上一杯茶。人還未到就先斟茶,這本就不合禮數,似乎是要故意引起李長歌的注意。
她一看之下,目光登時為之一震,那侍女斟茶的手勢十分古怪,於她而言卻再熟悉不過了。每倒一杯茶便輕彈指甲,雖然看不分明,但從茶水表麵的漣漪來看,顯然有什麽粉末狀的物事混了進去。
長歌一步衝上前去,擒住那侍女的手腕:“你在做什麽?”
那人被抓了個現行,非但不驚慌,反而勾唇一笑,笑容十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