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舊事重演
目光相撞的瞬間,李長歌的手臂陡然脫力般垂下,已經搭上了弦的箭支無聲地掉落在地。在行動之前,她並不是沒想過有可能失敗的,如果不是拿捏準了龐素歆在龐太師心目中的地位,恐怕根本沒有近身的機會。
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在一切進行順利的情況下,竟然會是他阻撓了自己。那人雖然作侍衛打扮,頭盔遮去了大半麵容,但他的眼睛她卻絕不會認錯。
那是姬少重,他不是應該假扮燕君留在燕國的營地中嗎,怎麽會出現在龐太師的侍衛中?在行動之前,她分明已經掌握了他的行蹤,怎麽會出這樣的紕漏?
更重要的是,他為何要救龐太師,如果她不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恐怕下一箭已經直直衝著他的咽喉去了!
李長歌不過一個愣神的工夫,旁邊帳篷的火勢已經逐漸減弱,黑暗再度襲來,一切都看不清楚了。她徒勞地再度挽起弓箭,卻再也無法瞄準目標,待到燈籠和火把重新燃起的時候,龐太師早已在侍衛的保護下逃離了。
麵對周圍眾人的目光,長歌疲憊地搖搖頭:“回去告訴你們的陛下吧。”她上前扶起受傷的陸青,待隨行禦醫替她包紮過傷口,確定沒有什麽大礙之後,又留了平安在那裏照顧她,然後才自己回去了。
在掀開門口的氈簾時,她無意中低頭,卻借著月光看清了地上的一塊汙漬,似乎是……血?
她本能地想要抽身後退去叫侍衛來,然而卻有一個荒唐的念頭躍入腦海,能在受了傷之後逃來這裏的人,會有誰?顯然不可能是龐太師的護衛,那麽,便隻有他了。
熱血在一瞬間衝上頭頂,李長歌完全忘記了謹慎這兩個字,隻大步衝了進去。
待眼睛適應了營帳內昏暗的光線後,她果然看到床帳內有個影影綽綽的人影,而地上的血跡,也是蔓延到床邊就消失了。
她屏住呼吸走上前去,伸手去撩垂下來的帳幔。然而才剛伸出手,手腕就準確地被人攫住,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你嗎?”
“是我……”長歌的聲音有些發顫,反手握住姬少重的手,掌心有些許黏膩,顯然是他的血。那一箭她用盡全力,可想而知他傷得有多重,後背的那個位置,不偏不倚,恰恰是多年前他受傷的地方。
仿佛是命運的捉弄,讓他失去了記憶,又讓他們之間的故事一再重複上演。
為了保持溫度,營帳內擺滿了火盆,蠟燭也點燃了許多,將屏風隔出的一方小小空間蒸得暖意融融。李長歌的手指輕輕撫過他背後的傷痕,握住了那支已然被折斷一半的箭支,卻久久沒有動作。
姬少重微微側眸,蒼白的嘴唇勾起勉強笑容:“不要害怕……”
“我並不害怕,隻是……”她的目光在他的後背處流連,帶了些許哀傷,“我隻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會給你帶來這樣的傷。”
姬少重輕咳一聲:“我也沒想到,你竟然還會用弓箭。”
“是你教我的,”長歌迅速答道,“你手把手教會我如何射箭,所以怪不得我,是你自作自受,如果你不是……”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現在並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她滿心的質問,都要留到他痊愈以後。
“不是什麽?”他好奇問道。
李長歌沒有回答,嘴唇因為抿緊而失去了血色。她一手按在他的背部,另一隻手握緊了箭杆,手腕用力一揚。幾滴血濺在臉頰上,而姬少重隻悶哼了一聲,就昏了過去。隻不過這一次,長歌並沒有再手忙腳亂,而是利落地清洗傷口,上藥包紮。
待到一切已經處理完畢後,她才發覺自己也已是筋疲力盡,沒有力氣再把他拖上床榻。於是隻在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勉強將他扶了上去,自己也因為用力過度而跌在了他胸前。
耳畔傳來他穩定而有力的心跳聲,她仰起頭,用手指描摹他眉目的輪廓。
“我很想念你,你知道嗎?這一次,輪到我來守護你了,無論遇到什麽樣的事情,我都一定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她的聲音似耳語又似歎息,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第一次放手,他們分開了四年,第二次放手,他失去了記憶,彼此險些錯身而過再無相見之期。所以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棄!從前,她很想知道他的身世,想知道那些隱藏在他身後的秘密,甚至是剛才,她也想要去質問他維護龐太師的原因。
但是現在,她忽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他還在這裏就好。
她將臉頰貼在他的心口處,就這樣聽著他的心跳聲沉沉睡去,那夜,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甚至連那些纏人的夢境都沒有再來打擾。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李長歌一時間有些發懵,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或許是因為睡在地上的緣故,周身的骨頭都有些酸痛。
她才剛動了一動,頭頂處就傳來了男子低沉的聲音:“你醒了?”
李長歌一瞬間僵住,她這才想起來,昨夜自己竟就伏在他身上睡了。他的上身除了繃帶外就沒有什麽了,緊貼在臉頰處的胸膛散發著溫熱氣息,燒紅了她的臉頰。
這種情形太過尷尬,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然而姬少重再次開口時,聲音裏卻帶了點痛苦的色彩:“如果醒了的話,能不能起來一下?我……”
聽得他語聲痛苦,李長歌立刻抬起頭來,扳過他的後背左右查看:“是傷口還在疼,還是有哪裏不舒服?”她的聲音很是緊張,像是繃緊了的弓弦,而她在他身上左右摸索的手,也有些發顫。
姬少重啞然失笑,握住她的雙手:“我沒事,隻是一直保持一個姿勢有些酸。”
長歌這才覺出自己方才表現的太為過度,臉頰紅得更透,慌張地想要抽回手,他卻牢牢抓住不肯放。
“我們從前,是不是也曾這樣子過?”他的目光和聲音都有些迷離。
“沒有!”長歌猛然甩開他的手直起身來。
他卻促狹微笑:“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隻不過是想問,從前你是不是也像這樣替我治過傷?”看到她的窘迫神情,他眼底笑意更深,“你是不是在想,我們……”
下一刻,他已經用力拉過她來,吻上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