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生死相訣?
記憶中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火焰,就像是姬少重歸來那天的漫天煙火一樣耀眼,然而煙火落下後隻有飛灰,而如今卻是遍布周身的灼燒和疼痛。
每一寸肌膚都被燒灼的痛感所占據,李長歌想要尖叫,想要哭喊,周身卻像是被束縛住了一樣,連聲音仿佛都已經不屬於自己。而那樣的折磨和煎熬,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除卻身上的疼痛,心頭也像是被點起了一把火一樣,說不出的難受。
她曾以玉佩相贈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裏?為什麽哪怕是在迷亂的夢境中,她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影子?
她要快點醒來才可以,那個人一定還在附近,隻要她醒來,就一定還可以找到他!
這樣的聲音反複地在心底回響,憑借著這樣的信念,周身血脈中燃燒的火焰終於一點點褪去……
李長歌猛然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床帳,她……怎麽回到皇宮來了?
她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是真的無法動彈,並非是沒有知覺,而是有錦緞縛住了她的手腳,雖然很是輕柔,但也限製了她的行動。
“怎麽回事?”她想要問出聲,然而耳邊卻隻聽到了自己的吸氣聲,盡管沒有真正發出聲音來,但喉嚨深處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尖銳的疼痛,幾乎要剖開整個胸腔。
在寂靜的寢殿中,這樣一點輕微的動靜也很是明顯。
低垂的帳幔被掀開,一張清秀的臉伸了進來,驚喜道:“陛下,您醒了?”
長歌遲疑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那天自己新提拔進來伺候的小宮女平安。
見她張口想要說話,平安忙道:“您的嗓子被煙火氣熏壞了,太醫說一時半會兒開不得口呢,”她的目光落到長歌手腳上繃緊的錦緞上,忙俯身去解那些結扣,“您身子燒傷了,正在結疤,太醫說怕您睡夢中弄傷了自個兒,所以才……”
束縛被解開,李長歌不顧周身疼痛,下了床就要往外闖。
平安生怕弄傷她,並不敢伸手去拉,隻好搶在她身前跪下道:“陛下,陛下……您現在還要好好調養,太醫說了不能……”
隻動了這麽一下,李長歌就忍不住咳嗽起來,喉間充滿了血腥氣。
她捂住嘴劇烈咳嗽起來,再看到手心裏星星點點的血跡時,目光微微有些蒼涼。這副身子竟然已經那麽不中用了麽,這就咳起血來了。
見她目光怔忡,平安又道:“您這是被煙氣傷了肺腑,還是讓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李長歌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平安見她沒有反對,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托住她的手肘。
然而就在平安快要觸到她的時候,長歌忽然一掙身子,把平安嚇了一跳。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順利地越過了這道屏障,衝向了殿門。
才剛剛跨過門檻,她就硬生生收住了腳步,因為正從門邊緩緩站起來的那個人是秦川。
“姬少重呢,你找到他了沒?”長歌嘶聲道,雖然用盡了權力,聲音仍低得幾不可聞,且唇齒間已充滿了血的氣息。
她多麽希望秦川能做出肯定的回答,然而對方隻是用一種悲憫的神情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長歌的手指陡然握緊了,手心一陣銳利的疼痛,秦川立刻握住她的手:“你的手被燒傷了,不小心護理會留下……疤痕的。”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掠過了長歌的臉龐。
李長歌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隻是甩開他的手衝了出去。平安想要追上去,秦川卻已經去了,隻不過他並沒有再試圖攔住她,而是遠遠地跟在她身後。
一路縱馬到了驛館門口,卻看到了正在門口準備上馬車的燕國使臣一行。
“姬少重……燕國皇子在哪裏?”她幾乎聲嘶力竭。
那使臣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竟愣在了那裏。李長歌自醒來後就未事梳洗,想來此刻的形容定然是狼狽的,燕國使臣大約是沒有認出她來。
她無暇解釋自己的身份,隻一再追問道:“他在哪裏?”
那人沉默地向旁邊跨了一步,讓出了驛館的大門來。長歌還欲追問,卻已經看到驛館內抬出了一具棺木來……
李長歌這才注意到,等候在門邊的馬車上也懸掛了素錦,而且周圍的一幹燕國人都穿著素服。她的目光猛然回到那位正使身上,她知道這人在燕國位列三品,已經算是重臣了,然而連他身上,穿的也是素服。
官員代表國家出使,是不可以為家人著素的,那麽,隻有一種解釋,死的人是燕國的皇族。
下一刻,長歌已經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被她氣勢所奪,抬著棺木的隨從嚇了一跳,本能地放下了棺材。因未下葬的緣故,棺蓋並沒有釘牢,被她用力一推便掉在了一邊。
棺蓋掉落後,寒氣四溢,雖然此刻仍在冬季,但回燕國路途遙遠,所以棺木的夾層中放置了冰塊來保存屍身。
揮去眼前的白霧後,李長歌終於看到了那人的臉。
蒼白,冷峻,一點血色也沒有,但……卻是記憶中熟悉的臉容,隻不過沒有任何表情。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靜靜地躺在繚繞的寒氣中,躺在死寂的棺木中。
不知過了多久,長歌終於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臉。手指尚未觸及那看上去就冷硬至極的肌膚,她的目光就已經被他呈現出詭異姿態的身軀吸引住了。之所以說是詭異,是因為他的身體看上去異常幹癟,就像是一副空架子一樣。
當她摸到他的領口時才發現,那裏麵本來就是空的,偌大的棺木中,竟然隻有一顆孤零零的頭顱,詭異又可怖。
“這……”她吐出含糊的音節,心底的驚愕一波波襲來,還摻雜著恐懼。
“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冒犯我國皇子的遺體,請你快離開。”
“他……為什麽……會這樣?”
有人代替燕國使臣作出了回答:“他的身體因為被一種罕見的毒物咬了,所以全部腐爛了,這是……唯一能及時保留下來的部分。”
“不……不會這樣的……”李長歌連連搖頭,不敢相信眼前這樣慘烈的事實。然而,那人的容顏,銘刻於心,怎麽會記錯?
她扶著棺木頹然坐下,卻在漆得鋥亮的棺材表麵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終於明白周圍的人為何會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了,因為那張臉已經被血泡和藥糊遮去了大半,連自己也幾乎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