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懷疑暗生
利箭射出,準確地命中了黃岩的肩膀,在看到鮮|血流出的瞬間,李長歌的心竟然反常地平靜了下來。
這或許是她第一次,有主動傷人的意願,而她果然也做到了。原來一直不是她箭術太差,無論練習多少次都沒有起色,而是她根本就沒有傷人之心。
她最大的弱點,就是不忍看到任何人流血或是死亡,不管那是親人,還是素不相識之人。近戰她確實迫於自身因素,根本沒有任何勝算,但沒道理連射箭都不行。那是姬少重曾手把手教過她的,除了力量外,準頭和敏捷也很重要。
而在之前的練習中,麵對箭靶,她可以輕易命中目標,但麵對活物的時候,卻沒有一次成功。
因此,這也是她第一次,箭下見血。而且,還不是被迫的防禦,而是主動的攻擊。
以殺止殺……在看到殷紅鮮|血流出的瞬間,李長歌的腦海中陡然掠過了這樣幾個字。
黃岩肩上中箭,不過支撐了片刻便被束手就擒,連同他帶來的那一隊侍衛都被拿下。太後此刻也緩過神來,麵色凝重道:“這人故意跑到我麵前來說這些,恐怕另有別的意思在內。”
李長歌默然走上前去,命繡曇將他的頭發揪起,迫使他抬起頭來。而她又從箭囊中抽出鋒利箭支,將箭鏃抵在他的喉間處。
黃岩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李長歌感受著從箭杆傳來的震顫,眸光陡然一寒,隻要稍微用力,鋒利箭矢便會洞穿那人的咽喉,奪去一條鮮活的生命。一念及此,她手勁一進,已有熱血順著黃岩的脖頸流了下來。
“是誰讓你來的,”長歌沉聲道,“是想挾持太後,犯上作亂麽?”
其實她知道的很清楚,黃岩這次來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說那一番話而已。隻是他這人太過魯莽,在被拆穿的瞬間沒能及時保持鎮定,本能地想挾持自己為人質尋求脫身,所以才落到了這個境地。
之所以要扣上這樣大逆不道的帽子,無非是攻心之法,讓他更加自亂陣腳罷了。
黃岩能感受到喉結上那鋒利箭鏃,勉強定了定神才開口道:“卑職不過是奉命前來迎接太後,公主何故要血口噴人,難道就因為卑職說了幾句實話?”
這個應對倒算是不錯,倘若他剛才有如今的鎮定,恐怕就……
隻可惜,時間永遠隻能向前無法後退,人在麵臨危急情況時一瞬間的反應,就已讓局麵塵埃落定,並非一兩句狡辯就能改變的了。
而他選擇開口答辯,則讓李長歌對他的性子又多了一些了解,這是個怕死的人。
因為怕死,所以不夠鎮定,因為害怕自己抵在他脖頸上的箭支,所以選擇開口狡辯,而不是以死明誌。
“實話?”長歌重複了一遍,“是不是實話,你還是去和大理寺的連大人說吧。”
聽到“連大人”這三字,黃岩臉上殘存的血色也都沒了。大理寺的三大酷吏,以連銘清為首,就算是落到其餘兩個手中,也足以生不如死,而落到連銘清手裏……那便是連求死都不能了。
聽聞他不僅是個酷吏,還是個優秀的醫者,其醫術甚至比太醫院中的太醫都要好。
隻不過,那樣高明的醫術,並非是用來治病救人,而是要用來延緩受刑者的生命的。據說,隻要他不同意,就沒有一個受刑者可以死在大理寺的牢獄中,哪怕是過盡了一百零八道刑罰也不在話下。
因此,當李長歌提到連大人時,黃岩的臉色已然變得煞白。
刹那間,他已然做出了決斷,於是傾身向她手上的箭鏃撞去,隻求速死。然而,在他做出任何動作之前,李長歌已然輕蔑地彎起了嘴角。
倘若在被擒之初就一心求死,她怕是無法阻擋,現在才想到這一點,卻已是晚了。
她早已做好了準備,在黃岩傾身向前的瞬間已經收起了手中的箭矢,那人撞了個空,繡曇也早已命人拿來繩索,將他捆了個結實。連口中也塞了一角衣衫,再也動彈和叫嚷不得。
黃岩的一雙眼睛幾乎都要掙破眼眶,卻隻能看到那少女嘴角美麗卻冷酷的笑容。
耳畔的聲音清清淺淺傳來:“把他交給連大人吧,務必要拷問出此人有何不軌之心,我要的隻是答案,至於中間的過程,請連大人自個兒拿捏,我……絕無異議。”
這樣一句話,無疑是宣判了將他打入煉獄。
黃岩口中發出支吾的聲音,但李長歌卻沒有再看他一眼。直到他被拉下去後,太後才緩聲道:“或許,應當聽聽他說什麽。”
長歌上前扶住太後顫巍巍的手臂:“為了保命時說出來的,也未必是真的,連大人一定會得出正確的結論的,難道皇祖母不相信嗎?”
縱使是內宮女眷,也對連銘清的殘暴之名和酷烈手段有所耳聞,隻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然而太後沉吟一下,隻以目注視著李長歌:“你似乎對朝中官員的本事很是了解。”
不過一個瞬間,李長歌的心思已然冷了下去。
她知道,太後這是在懷疑自己了,畢竟……是她親自趕往行宮,要求太後將李琰召回的。
黃岩的出現縱然可疑,但有一點他卻是不可能說謊的,那就是李琰一定出事了。
那城頭上的白幡,和侍衛們所戴的孝,並非他一個小小副將所能夠操縱的。所以,李琰一定是出了事,且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凶多吉少了,隻不過在細節上仍待追查罷了。
太後不過一句話,長歌已然揣摩到了她的心思,刹那間心頭便冷了幾分。
捫心自問,重生後的這一世,她已經放下了前世的許多恩怨。或許也不是放下了,隻是變得寬容了,將目標一門心思盯在南宮昀和李明月身上,對太後,其實並沒有什麽報複的念頭。
甚至於,對於太後之前的有意提點,她還是覺得有些感激的,覺得畢竟血脈親緣是隔不斷的。
但是,她的想法還是太可笑了。
誠然她是有嫌疑,但這樣的否定和懷疑,還是無法接受。
於是李長歌挑起一抹冰冷微笑:“那麽,皇祖母不妨將我也送到連大人處,到時候一並審出來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