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唇槍舌戰
從來不曾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到這樣的挑釁,李崇狠狠把酒杯拍在桌上,眼看著就要發作。
長歌看在眼中,心下頗有感觸。前世裏的她,所看到的都是李崇慈愛的一麵,竟不曾去想過,他也有不同的一麵。
畢竟他是皇帝,而不僅僅隻是她的父親。那麽,當有一天她的做法也會挑戰到他身為帝王的尊嚴時,他會怎麽做?想到這裏,長歌心底不禁湧上了些許涼意,而之前秦宣的說法,也再度浮現在腦海中。
如果說當初是完全不相信,那麽如今這份決心已然有了動搖。
長歌接觸到姬少重遠遠投來的目光,登時心神一凜,換了淺笑對李崇道:“不妨聽聽他說什麽,父皇意下如何?”
李崇眸光一沉,還沒有回答,長歌已似笑非笑地盯住姬遠軒:“但若你拿出來的證據純屬偽造,那麽便是故意汙蔑我們了,到時候什麽後果,你可也要勇於承擔才是。”
“不錯,”李崇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接口道,“話一出口,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現在朕給你機會說,是非真假自然會有能分辨的辦法,如果你蓄意汙蔑,那麽朕可就要照唐國的規矩辦了。”
聞言,姬遠軒不由得猶豫了一下,然而此事一旦出口已不能挽回,何況他是誌在必得,於是便昂然抬首迎上李崇嚴厲的目光道:“好,如果是我信口胡言,便任由陛下處置,絕無二話!”
他敢這樣說,也是自恃身份,覺得畢竟李崇是唐國的皇帝,看在兩國邦交的份上,最後也不敢拿他怎麽樣。更何況,這次他對自己手中的王牌十分自信。
“有什麽證據,便都擺上來吧。”李崇沉聲道。
姬遠軒回頭看了一眼卿冉,示意他上前來。在他經過身邊時,李長歌似笑非笑道:“卿先生畫技驚人,燕國皇子真是慧眼識人,希望經過此事後,還能有機會向先生請教畫技上的事。”
她語聲平靜,內裏卻隱藏著冰冷機鋒,暗示對方根本沒有機會取勝。
或許就算最後證實是汙蔑,李崇仍然不能拿姬遠軒怎麽樣,但這個卿冉就不一定了。雖然他是姬遠軒帶來的人,但說到底,不過是個布衣草民罷了。
因此,李長歌故意對他說這樣的話,便是要在心理上瓦解他的防線,讓他成驚弓之鳥。雖然現在不見得有效,但待會兒當堂辯證起來,說不定會受到意外的效果。
“啟稟陛下,”那卿冉倒也是個鎮定的人,聽了長歌的話後並沒有任何反應,語聲也依舊沉穩,“小民方才打算作畫時,發現在貴國為質的這位二皇子,麵貌輪廓與從前的二殿下截然不同。”
李崇眸底精光內斂,李琰卻冷哼一聲道:“姬少重是好幾年前來這裏的,人從少年到青年的變化最大,別的且不說,他從來時到現在已經高了兩個頭,麵貌變化也是自然的。”
卿冉靜靜地聽他說完,才開口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麵貌變化固然是自然之理,但無論如何,骨骼是在幼年的時候就已見了輪廓的,就算長大長開,其骨骼根本的比例是不會變的,在常人眼中或者麵貌變化很大,但我們身為畫師,若是連這點都不能確定,就愧對手中的畫筆了。”
姬遠軒也適時上前補充道:“卿冉數年前曾為我皇弟作畫一張,且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凡是見過一次的人,無論隔了多久,都能畫出其形容相貌,不信陛下可以驗證一下,讓他畫出我皇弟幼年時的相貌。”
“笑話!”李琰立刻反駁道,“就算他能畫得出來,我們又到哪裏去找一個小時候的姬少重來比照?你這辦法根本就不通。”
然而也隻有他一人如此輕鬆,其餘人都能想到,姬遠軒既然能提出這樣的辦法,必然是有備而來。
果然,姬遠軒冷笑道:“巧的很,卿畫師多年前所作的那幅畫,我父皇一直帶在身邊,畫像上當時也畫了我父皇在內,這次父皇命我專程將此畫捎來,送給弟弟聊慰相思之情,隻要把當年的畫作拿出來比對,不就一目了然了?”
李琰一時間噎住了似的說不出話來,長歌卻俏然笑道:“果然是個好辦法,大皇子真是才思敏捷。”
她雙眸含笑嘴角微勾,饒是姬遠軒全意全意在應付眼前的局麵,一時間神思也不免為她的笑顏所奪,竟是怔了一下。
不遠處,南宮昀的臉色沉了一沉,手中的酒杯也不自覺一歪,酒水濺出汙了桌布。
“哪裏……不過是巧合罷了……”姬遠軒的麵色柔和了少許,聲音也放緩了些。人總是有這樣的本能反應,旁人若是惡言惡語,自己也會針鋒相對。如今長歌對他笑顏以待,他竟也不自覺地回報以微笑。
見他如此,長歌嘴角笑意更深,話鋒和語氣卻陡然一轉:“不過,我認為這個法子卻並不妥當,不能印證卿畫師的記憶力。”
姬遠軒麵色一沉:“你什麽意思?”
“既然多年前的畫作你一路上都帶在身邊,卿畫師想必也能日日得見,不能證明你所說的,他不管隔了多久都能畫出從前所見之人的容貌。”
“不可能,此畫我並未給他看過。”姬遠軒急著分辨。
“你這樣說,當然就這樣是了,但是……誰知道呢?”長歌笑語盈盈,言語中卻不給他留半分餘地。
姬遠軒眸色一沉,陡然開口道:“那你說要怎麽辦才能證明?”
他說出這話的瞬間,南宮昀的目光陡然一緊,臉色更沉重了幾分。姬遠軒這樣說了,明擺著是受人所激,這話一旦說出口,恐怕就要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了。
尤其對方還是李長歌,她的詭譎心思,可是連南宮昀自己都把握不到的。
果然,長歌早就在等他的這句話,立即答道:“我是有個好辦法,隻是怕你們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