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鬆葉酒
回到顧府後，雲紓徑直去了慈安閣。
顧老夫人見她來，便叫了她一起用晚膳。
雲紓喝著白粥，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告訴祖母。
“祖母……我今日去未名湖遇見了清河郡王。”
“嗯？怎麽了？”
“他說……要向我提親。”
顧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湯匙，“他母親同意？”
雲紓點了點頭。
“祖母……我有些擔心……”
“不必擔心，隻要他母親同意，就沒什麽阻礙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叫他著急來提親，等你及笄之後再說也不遲。”
“孫女也是這樣想。已經說過了。”
顧老夫人握住雲紓的手，說道：“雲紓啊，若郡王他是真心愛慕著你，這定然是門好親事。祖母不求別的，隻求你這一生能過得平安順遂。”
祖孫倆坐在一處說了好久的話，直到明月高懸。
雲紓回了汀蘭閣，將那紫玉佩仔細包好，放進了妝奩的最裏一層。收拾好後便脫力地靠在美人榻上，一整天一瞬也沒有歇下來。
浣玉從外麵推門進來，見她一臉困乏，輕聲說道：“小姐要不要沐浴？奴婢為小姐準備熱水吧？”
雲紓搖搖頭，“今日著實疲累，明日再洗吧。”
“那奴婢服侍小姐睡下。對了，方才表小姐差人來問小姐明日想不想出去逛逛，買些吃食和胭脂水粉什麽的。”
雲紓已開始半夢半醒的囈語了，“讓人回話，就說我去。”
浣玉應了是，服侍雲紓睡下後便吹了燈關門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雲紓便起身了，吩咐人用水泡了蓮蓬，又差了人去買新鮮鱖魚。
交代完這些便跟趙怡情一起興衝衝地出了門。
兩人去了朱雀大街，買了粉羹、油酥餅兒、銀絲冷陶和灌藕。又去了凝香閣選了口脂和花鈿。
正準備回去的時候，顧雲紓忽然想起有人提過醉霄樓的桑落酒味道極好，說是“色比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
兩人便乘車去了醉霄樓，各自點了一小瓶桑落酒。
喝過之後，剛走出門，雲紓又折了回去。
趙怡情疑惑道：“雲紓妹妹要做什麽？”
雲紓笑道：“二哥哥甚是喜愛鬆葉酒，我帶一瓶回去給他。”
兩人喝過酒後，心滿意足地回了顧府。
進了門後，雲紓便拿著酒往東苑走。
趙怡情拉住她，麵露羞赧。
“妹妹，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雲紓眨眨眼睛，“當然可以啊，表姐昨天那樣幫我，我還沒有謝你呢。”
兩人說笑著走向山海閣。
顧彥思正在水榭裏寫字，聽著身後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彎了彎唇角。在心中默數了十下後果然有一團東西撲上來猛地拍了他的肩一下。
顧雲紓手裏提著酒，笑盈盈地看著他。
“二哥哥，我和表姐給你帶了鬆葉酒回來！”
顧彥思視線錯開，看到了顧雲紓身後的趙怡情。
趙怡情見他看過來，行了個禮，問了聲好。
顧彥思點點頭，心中莫名有些不悅。
雲紓笑道：“二哥哥，我昨日去未名湖采了蓮蓬，今晚做蓮房魚包。做好後讓惜墨給你送來。”
“昨日去未名湖了？”
雲紓點點頭。趙怡情在旁打趣道：“不僅去了，還邂逅了一段良緣呢！”
顧彥思眯了眯眸子，重複道：“良緣？”
“對啊，我瞧著郡王對雲紓妹妹好極了。”
雲紓羞得上前讓她噤聲。
趙怡情躲開，看向顧彥思，“二哥哥可有心儀的女子？”
顧彥思沉默了半晌，吐出一個字：“有。”
兩人呆愣在原地，顧雲紓先發聲：“有？！”
顧彥思麵色平靜，淡淡地說道：“是啊，好多年了。”
說完就起身走了，留下顧雲紓和趙怡情兩人在原地不知東西南北。
兩人恍惚著出了院門。一個因為這樣大的事情自己從來沒有聽某人提起過而恍惚；另一個因為自己心儀的男子喜歡一個人好多年而恍惚。
顧雲紓回了汀蘭閣後獨自在屋裏坐著，不知道該做什麽。
惜墨從門外探頭進來說：“小姐，怎麽還在發呆啊？不是說今天做蓮房魚包嗎？”
對啊，要做蓮房魚包。自己從山海閣出來後就有點奇怪，去小廚房做菜的話說不定會好一點。
於是，她恍惚著將蓮蓬從水中取出瀝幹，又恍惚著將蓮子去皮用刀排剁成泥，又恍惚著將鱖魚肉醃好與蓮泥一起填入了蓮房孔中，最後恍惚著將蓮房上籠蒸了一刻鍾。
做完後還不忘讓惜墨給顧彥思送了兩個過去。
這一天，汀蘭閣正屋的燈很早就滅了。
幾個侍女在房簷下私語：“咱們小姐今天是怎麽了，一直發呆。”
另一個說：“對啊對啊，今日做的蓮房魚包好鹹……”
而另一邊，東苑。
顧彥思獨自坐在房中，看著麵前盤中擺著的兩隻蓮蓬，半晌未動。
又過了許久，終於執筷嚐了一口。
很鹹。
他卻仿若沒有味覺，隻是腦海中不斷重複著方才白薇來說的顧雲紓的狀況。
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清冷的月光中，一襲月白色衣衫的男子盯著一隻酒瓶上的鬆葉，口中喃喃道：“你心中……還是有我一席之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