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專（1）

  她同情自己，因為當那個男孩開口說出第一個單詞的第一個音節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自信是裝出來的，而不是真正源於內心，加上抽到“我的家庭”這樣的題目，她幾乎要崩潰了。


  “就算在無力回天的重壓下，也硬撐著說完自己的演講。”黃老師捏著她的手，傳遞力量。


  她遲疑地看著黃老師。


  “競賽就是在社會上進行交往時，一個人如何麵對，將影響到別人對你的態度、可信度和配合程度。


  生活和工作中，合適的麵對帶來的優越感，是會讓一個人坦然自若，表麵還會有很多細微的東西要注意，包括你的氣質是否也要得到相應的提升？合適的麵對，起碼讓人看起來是舒服和愜意的，而不管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才是一個人真正的成熟。”


  “好的，黃老師。但是就算我堅持上台繼續這個競賽，可這道題目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說，我的家庭太不幸福啊!”


  “我說，你記!就這十幾分鍾的時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說著，黃老師開始給她傳授:i have a wonderful family. im lucky to be a part of it. let me tell you about them. my family name is wu. my family history is long and proud.

  there are five people in my family now. my parents love me very muc h. they do a lot for me. when i need help， they are always there.

  大意就是我有一個美好的家庭。我很幸運能參與其中。讓我告訴你關於它們的事。我姓吳。我的家族曆史悠久而自豪。


  我家現在有五個人。我父母非常愛我。他們為我做了很多事。當我需要幫助時，他們總是在那裏。


  ……


  她號稱牛場中學第一背功高手，在這種緊迫的關頭，過目不忘的功夫就充分顯示了出來。


  到她上台了黃老師摸了摸她的頭，隻有人聰明，教育得當，鄉裏中學並不比縣裏的，不比那裏廠礦的，縣城裏的學生差。相信自己也一樣是最棒的。


  上台後，她侃侃而談，特別是自由發揮的“我的家庭”，她說著別人家庭的幸福故事，多麽渴望那也是自己的家庭呀，她說著說著流下了熱淚。


  評委老師和下麵的聽眾都為她拍掌，以為她是充分融入題目，由衷迸發出感恩幸福家庭的幸福淚水呢!

  她竟然打敗了全縣所有的英語高才生們，拿到了冠軍。


  但她非但沒有絲毫得勝後的驕縱，反而在縣一中男生還未返席落座時上前牽住了那個男生的手並一同高高舉起，示意眾人“賽事不重輸贏，旨在交流，能上台的都是贏家。”其實，她覺得平心而論，縣一中這個男生才應該是第一，她的臨場發揮題是黃老師嘴巴現炒現背的。


  她遵循著黃老師的，不管內心如何想，表麵要落落大方，也是自己氣質在提升。


  她如此氣度下，自然又博得了一個滿堂彩，隻不過在大家都鼓掌稱讚的時候，她注意到那個之前誌得意滿的縣一中男生，那表情一言難盡。

  ……


  載譽而歸的路上，黃老師說:“唉，姑娘，你真是好樣的。拿到冠軍後，你溫良恭儉讓，頗有大將之風。你用農村中學別人以為最差的變成最強的，可是讓那些縣重點中學的老師、家長和同學們顏麵何在呀!你還拉起縣一中那個種子選手的手一起揮舞，隻不過，你這是在殺人，更是在誅心啊!你不簡單呢!哈哈哈……”


  “黃老師……我……”


  她不知道自己那裏做錯了，完全沒有明白黃老師話裏的意思和放肆笑聲中的張狂。她還需要成長。


  她隻知道，回到學校，彩旗飄飄，紅旗招展，學校歡迎1992屆初三畢業生吳鳳參加全縣英語大賽榮獲第一名。


  她成了學校的英雄。張校長在全校學生大會上發言鏗鏘有力:“要將牛場中學英語教學取成在全縣影響巨大的好成績保持下去，打江山容易，保江山更有全校上下同心協力!”


  她成了學校這屆中考生裏的衝刺中專最後一個月重點輔導班學生，走到哪裏都有人說，她就是在全縣英語大賽拿冠軍的，嘖嘖!

  家裏孃孃也不敢說她笨，逼她嫁人了，她簡直成了村裏學習的明星，學校保護的對象，在這種光輝下，有一個的好處，勳章和頭銜能使人在傾紮中免遭挨打!她成了牛場中學公認的應屆能考取中專的人，是一個鎮裏範圍得到社會的承認，她家庭情況學校知道，不用回家，學校提供住宿和食堂。就算回家，孃孃也不敢叫她幹活。沒有小環境裏短兵相接的瑣屑利益之爭，她就像站在一個天地比較開闊處。


  心情好，學習更棒。


  當時她們初中中畢業報考中專要進行預考篩選，名列前茅的才有資格考中專，各個學校成績排前20名的基本才能進決選考試。


  1992年中考她以平均每科90幾分的成績考上了中等師範學校。


  中專最牛x的時候，就是整個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最初的幾年。


  有農校、林校、水校、財校和建校來錄取。


  考取中專，就代表她成為她們那個寨子裏第一個通過讀書成為公家人的人，何等的榮耀。


  她給父親發了電報，隻有父親為她高興，孃孃和吳建、吳敏不為她高興，臉色更加陰鬱


  她考取中專，不可能再嫁那個光棍老頭，那誰去嫁，吳敏？


  她管不了，那是孃孃的的事。


  很幸福，支教的黃老師，改變了她和其他許多也考上比中專簡單一些的中師、高中的鄉下孩子的命運。


  那個時候，大學的錄取率是極其低的！主要是教育條件較好的大城市孩子上。而中專則成為廣大農村孩子的首選。考上中專便是一步登天，上城市戶口、解決口糧、分配工作、幹部編製。直接一步到位，從此人生開掛！


  但是，那時候中專真心不好考。全縣上萬考生，前50名才有希望考上！可見那時候的中專生有多強悍！

  如果拿現在的學曆參考，本科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了。他們如果放在現在，基本都可以上985、211高校。


  她命運也好，遇到支教的黃老師，當時對於她像神話一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