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我的人

  “我剛巧打這兒路過,聽說你在這兒,想著有些日子不見了,上來瞧瞧。”陸覺笑眯眯的,眼角都跟著彎了起來,看上去心情不錯。可屋裏頭的這幾個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陸覺這是來者不善,誰不知道他陸覺是什麽人,怎麽居然有心思跟他們摻和到一塊兒,但聽他一進屋便叫了劉仲文的名字,另外三個著實的是鬆了口氣——不關自己的事兒,明擺著是為了廢物點心來的。“仲文,陸少,我家裏頭還有事兒,要不我就先……”瞧著形勢不大妙,其中一個精明的就起了走的心思,萬一劉仲文和陸覺真要是砸起了茶杯,他幫哪邊兒?哪邊兒他也惹不起!倒不如現在當了縮頭烏龜的好。“我剛來你就要走?莫不是躲我?”陸覺皮笑肉不笑道。“哪……哪能呢,陸少您這兒說的哪兒的話……”這位磕磕巴巴,話也說不利索了,這下走也走不得了,隻能站在那兒賠著笑臉。“都別走,人多了,熱鬧。我也好幾日未打牌了,正好在你們這兒過過手癮。”陸覺卻是一屁股坐在了這人離開的位置上,還仰起頭來衝這人說道:“放心,輸了算我的。”若是其他三個人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尚且還有情可原,劉仲文的心裏現在可跟明鏡兒似的透徹。陸覺這是來找他算賬來了。自打宏業飯館見了陳卿言一麵,劉仲文就琢磨著如何將這人弄上床——既知道他在三不管的慶園茶館說相聲,索性就找了幾個信得過的趁著夜黑直接擄走便是。劉仲文不是沒想過陸覺和陳卿言的關係,但思來想去,到底是落在了陳卿言不過是個說相聲的上,陸覺還能真的為了這麽個人跟自己撕破臉皮不成?色字頭上一把刀,可這把刀到了劉仲文這裏,倒成了給自己壯膽子的利器了。打陸覺一進屋,劉仲文心裏頭就暗念了一聲“壞了”,那晚幾個辦事不利的人回來,自然是同他一一講了,事兒都要成了卻半路殺出個陸覺的情況。劉仲文自然是高聲罵了他們一頓,卻並未當回事兒,隻是眼下,怕是不當回事兒也難了。可若是陸覺一來就要個說法,也算痛快。這人卻真真兒的慢條斯理的打起牌來,這反倒折磨的劉仲文難受,他摸不準他究竟要作何打算,隻能時刻提防著攪得自己提心吊膽。人總是不能三心二意的,劉仲文一手的好牌打了個稀爛,另外兩個作陪的哪兒敢贏陸覺的錢,一圈兒打下來,陸覺竟贏了不少錢。“是你們都讓著我?”陸覺摸了張牌,臉上浮起笑意,說道,“還是我今兒的手氣真的好?”陸覺要是悶頭打牌還好,他一說話,劉仲文總要心裏頭琢磨個幾遍才敢搭言,總怕這位陸少話裏有話,心裏想的多了,身上就跟著亂了,劉仲文一個沒留神,摸牌時竟將本該是陸覺的牌摸了過去。劉仲文胳膊橫在桌子中央,被陸覺一把攥住了手腕。“喲,仲文怕是輸不起了,倒要偷我的牌來用?”陸覺仍是笑眯眯的,卻沒有拿回那張牌的意思,仍是攥著劉仲文的手腕 。“陸少你說笑了,是拿……錯了。”劉仲文的額頭忽的冒了冷汗——他是疼的,陸覺大概是使了要將他手骨捏斷的力氣。“哦。”陸覺應得輕鬆自在,“一張牌倒也沒有什麽所謂……隻是仲文你不知道,我打小兒就最煩別人搶我的東西。”說話之間,手上的力氣又重了三分,這下劉仲文便不隻是滿頭冷汗了,屁股早已經離了椅子,半個身子都貼在了麻將桌上,就差同陸覺求饒了。“誰敢和陸少您搶東西,若真是有這樣的人,必定是他眉毛底下長了兩個窟窿,瞎了他的狗眼了!”劉仲文一心隻求著陸覺趕緊放過他,罵起自己來倒是也夠狠心。“還是仲文你會講話。”陸覺真是將劉仲文的手腕鬆開了,隻是力道卻“無意”大了些,劉仲文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剛想起來,一桌的麻將牌卻劈劈啪啪的全砸在了自己的身上臉上,直砸得他眼冒金星,卻敢怒不敢言。“仲文,你怎麽這樣不小心。”陸覺擰著眉毛,有模有樣,眉宇之間盡然都是惋惜,“我剛還摸了一把好牌呢,這可全都完了。”“攪了陸少的興,改日再陪陸少打上幾圈兒!”一旁的幾人縱是睜眼瞎也瞧的出是陸覺存心要作弄劉仲文,瞧著劉少爺這一臉的狼狽樣,卻沒有一個敢上前扶一把。直致陸覺走了,那幾個才敢湊過去,卻讓劉仲文連喊了幾聲“滾蛋”全都罵了個幹淨。劉仲文頹然的坐在地上,這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麽人物,他本以為一個沒什麽了不得的臭說相聲的——陸覺說的明白。“是我的人。”自打出了這檔子事兒,陸覺倒是多了個理由能與陳卿言多呆些時候。“我一個大男人,幹什麽總要人送我回家?”陳卿言免不得嘟囔,不肯坐陸覺的車,自顧自的往前走。他不肯坐,陸覺好脾氣的自然也不會強求,又讓司機老劉將車獨自開了回去,自己也跟著陳卿言往回走,一路上也免不得嘴裏不停的說些無用的閑話:“誰說我是送你?陳友利給的茶太好,我一不小心喝多了,消消茶罷了,恰好與你順路,難不成這條路隻有你能走得?”陸覺一步三晃,說的又是賴皮賴臉,若是換了旁人,陳卿言沒準兒準要一巴掌拍過去,還要嗔句:“就知道臭貧!”可對著這人,卻是不大生得起氣,隻是心裏頭覺著好笑,明明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怎麽行事卻與自己曾見過的如此與眾不同?放著好好的汽車不坐,偏要同自己一起去踩小黑胡同裏的爛泥?隻是別的都好說,這人一到了自己家的門口,便又戲法兒似的換了一副可憐麵孔,捂著肚子巴巴的瞧著自己,哼出一句“陳卿言你可憐可憐我,我餓,給我口吃的罷!”樣子倒有九分像街上的小要飯的。陳卿言隻能哭笑不得的讓他進屋,“說學逗唱的學你倒是已經占了一樣了!”隻是放下手裏的東西,腦袋裏就隻剩下了給這人煮一碗熱麵吃的念頭。連他自己都未發現,竟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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