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Prt6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沐蕊橙回過頭來，將酒盞又捧回手中，繼續開始講述：
??“父親離開的悲傷並沒有隨著他，埋入黃土而漸漸的減弱，那隻是悲的延續，傷的開始！
??之後，我們才知道，父親為了生意上的周轉，將房子做了抵押，而且還借了不菲的外債。他出事的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竟然第二天就人來開始要債！
??每天被人催債的滋味真的不好受，這些人中不乏父親的朋友，也有曾經逢年過節到我們送禮的供應商，此時他們的身份都轉變成一種，催債人。
??我和母親都是父親養在溫室的花朵，當愛你的人還在的時候，你被嗬護的很好，但是當有一天嬌嫩的花朵，從溫室放置到風雨之下，能不能活暫且不說，根本沒辦法適應。
??母親將可以變賣的變賣，都變賣了，開始還債!
??因為其中也有往常爸爸熟識的友人，媽媽實在無法麵對他們。
??一點點的，家裏值錢的東西一件件的開始減少，我的鋼琴第一個被移出了視線，接下來是爸爸書房裏他最喜歡的一套黃花梨的明清家具，反正一點點的家裏那些曾經熟悉的物品，隻要具有一定的價值都慢慢不見了。
??最後我和母親將剩餘的一些家用電器和一部分衣物，搬到了一個兩居室的小房子。因為再過幾天那所四室兩廳的大房子，也不屬於我們了。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爸欠了多少錢。也不知道我們家曾經有多少錢，我母親從來不告訴我，隻是告訴我，那一切已經都不屬於我們。
??那段日子太過於糟心，我就不多說了，想必您也可以明白。九歌，您遇到到過群體討債的嗎？那種當著你的麵，將屬於你最喜歡的東西一件件，一樣樣從你麵前拿走，你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力的看著的感覺？”
??九歌搖搖頭“我沒有遇見過這種事情，但是能體會到那種感覺，那種感覺應該是將附著於自己珍愛的物品上的那一段段回憶，故事，從自己腦海，心扉中剝離的感覺。每一件物品，都有它的故事，都是一種人與物，與人之間相處過程中承載的一段回憶。
??所以當物品離開的時候，那段記憶往往也被遷移，但是如果是不情願，又或者像您說的隻能無力的看著從自己的生活裏消失，我想應該會很心痛。”
??沐蕊橙稍顯驚訝的看著九歌，她原本想說“不，你根本無法體會到那種感覺。”
??但是九歌的敘述，卻很真實的敘述了那種感覺，隻是他敘述的比較的平淡，更像是是他體悟的心得，而不是真正經曆過，總是缺失了那種些什麽。
??沐蕊橙盯著九歌的眼睛，他深邃的眼中看不出什麽太多的情感，她對九歌說“您前麵說的沒錯，隻是不是心痛，是撕心裂肺的痛。”
??九歌似乎若有所思，陷入了沉默。
??沐蕊橙繼續說道“終於算是慢慢的熬出頭來，我和母親開始了平淡而又拮據的日子。
??可能你會說，出了那麽大的事情，總應該家裏人能幫一把，度過難關吧！
??我爺爺我沒見過，奶奶在精神病院裏，她幾乎已經記不得任何人了，偶爾我父親去，還能認的出來。父親從來不對我們說爺爺奶奶的事，隻是每半個月都會去呆上一會。
??我母親家在偏遠的山村裏，家裏幫不上什麽忙，能夠不讓我母親寄錢去就不錯了。
??而那些父親的家親戚，在我家出事後，我就沒有見過誰主動來找過我們，偶爾遇見，都像是瘟神一樣，說兩句，馬上找著接口就離開了。
??那是我小時候特別想不通的事情，平常的她們都將我捧上了天，而現在看著我的眼神，除了憐憫，除了躲避，沒有其他。
??母親算是全職太太，但是也算是高材生，現在三十多歲的她要重返職場，是很困難的。但是總算找到了工作，支撐著我們小小的家。
??日子沒有開始過的更好，母親每天的夜裏都會偷偷的哭，當然我也一樣，隻是我每次哭的時候，她都在我身邊陪我。而她哭的時候，都是蒙著被子的，我很少知道。
??隻是過了五六個月，母親一下就像是老了十幾歲，不在是精致知性的麵容，而是憔悴不堪。
??而我唯一的生活，就是埋頭學習，我去了新學校，成了學校裏的怪物，每天冷著一張臉，每天隻知道學習，即使被人欺負，從不還手，隻是淡然的走掉，到了後麵欺負我的人，都覺得我沒有意思。
??隻是半年不到的時間，母親就被查出來由於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免疫係統紊亂，嘔吐，厭食等症狀越發嚴重。剛剛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也丟了，母親那天關著門一個人在房間裏哭了一天。
??那時候，我們算是窮困潦倒，母親又失去工作，家裏的日常生活開支都有問題。我曾經聽到過母親向家裏尋求幫助，可是結果是，母親在電話裏哭著大喊，像是一個歇斯底裏的發瘋的女人。
??那天開始母親就開始精神有點失常，失常的一個人哭，一個人傻笑。
??不過後來，法院宣判終於下來，保險公司給我們支付一筆不菲的賠償。隻是這個賠償，讓我們有點驚訝，因為不單單是車禍的保險，還有一份很高的人生意外的賠償。
??那一天母親並沒有為了這份雪中送炭的錢而歡欣雀躍，她抱著那張支票，嚎啕大哭不止。
??而我則就這樣站在門外，眼淚不停的流下。
??小半年的痛苦的遭遇，雖然不能馬上把我變成一個成熟懂事的孩子，但是也讓學會了獨立去思考問題，思考人生。
??我不再是那個童話裏公主，而是一個生活在現實殘酷煎熬中，落魄家庭的孩子。
??我似乎懂的了，那些賠償，補償，都是父親用他的生命，用他的血和肉換來給我們母子倆，最後一次恩饋，隻是這份恩饋太過於殘忍。
??母親那天起，開始慢慢的恢複起來，隻是此後，她臉上很少有笑容，不對，應該說是極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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