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真亦假來假亦真
等兩個女人走開,葉慎將酒瓶放到一邊,誠懇地道,“景程。那天是我對不住你,不該多喝了兩杯就胡鬧起來。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陸景程看了他一眼,起身自顧自地拿了酒瓶替自己倒上。
葉慎看著他的臉色,突然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之前就想對你說一件事。隻是見你對商小姐一往情深,才遲遲開不了口。”
陸景程看著他,眼神變得莫測起來。
葉慎看見他的目光,苦笑道,“你不要誤會——商小姐雖然秀外慧中,但我對她絕無私情。如果不是因為眼見你如此情深,我又何必去管這一件閑事。”
聽見葉慎的話,陸景程眼裏露出一絲茫然的神色,“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葉慎頓了頓,往洗手間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開口道,“我的意思是,如今你們分開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他看著陸景程,“我一直對商煜城都有所懷疑,現在看來,絕不是我多心——商煜城和趙文瑄分明是合夥的騙子,他們兩個暗中聯手攫取冷家的錢財——”葉慎的眼神嚴肅起來,“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或許下一個目標,就是你了。”
陸景程震驚地看著葉慎,“你說什麽?”
葉慎看著他,“這件事要從幾個月前說起。”
“幾個月前,我第一次在麗都舞廳見到商小姐。她當時正在和一個男人見麵,見到我之後他們迅速離開了。我當時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過了幾日之後我見到她和你在一起。這才知道她居然是你的未婚妻,隻是當時她從未見過我,為什麽要躲開呢?”葉慎看著陸景程,“原因隻有一個,與他見麵的那個人與我相識。”
陸景程倏然想起了商煜城曾有一次提到麗都舞廳,說她是被隔壁的房客硬拉了去的。算一算時間,正是自己帶著她與葉慎打過照麵之後——想到這裏,陸景程心裏突然明白了她說了那樣一番話的深意。想必是擔心葉慎將她在麗都舞廳的事告訴自己,所以提前找好了借口避免自己生疑——陸景程突然覺得心驚。難道從那時候開始他們便算計著自己?陸景程下意識地搖搖頭,“整個上海與你相識的人數不勝數,並不能證明他就是趙文瑄。”
葉慎點了一下頭,“不錯。就算我恍惚看到就是趙文瑄的樣子,也不能證明什麽。可是後來在你訂婚前夕,你曾經帶著商小姐到冷氏的貨船——天星號上來了一次,你可記得?”
陸景程點點頭,不由地憶起當時的情景,從來不打擾他工作的商煜城主動提出要陪他去天星號驗貨,難道這又和趙文瑄有什麽關係?
葉慎道,“那天的船上,也有一批冷氏的貨。因為冷氏的貨都是貴重而輕巧的首飾,所以向來都是保存在船上的保險箱裏,由趙文瑄親自提貨。我可以十分自信地說那批貨在貨船上的時候絕無問題,可第二天在你訂婚的現場——卻變成了假貨。”
陸景程微微露出茫然的神色,“你是說當時趙文瑄和商煜城聯手將真貨換成了假貨?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趙文瑄還因此受到了責備——這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葉慎淡淡笑了一下,“自然是為了錢。趙文瑄雖然掌管冷氏,可冷氏的財產並不在他手中,他需要錢。隻是他們一定沒有想到訂婚宴上會出現意外,讓假貨的事情暴露出來。可是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那批貨早已經被送到合適的地方銷贓,變成了真金白銀。”
陸景程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在一個一個讓自己無比震驚的事實麵前,猝不及防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當時便有所懷疑,也曾找過商小姐去驗證。可是商小姐矢口否認,而且我也沒有證據說明就是他們所為,隻好就這樣不了了之。”葉慎看著陸景程,平靜地道。
陸景程明白葉慎的顧慮,既然他隻是猜測,就算他當時告訴了自己,恐怕自己也不會相信。他看著葉慎,“這麽說,冷氏首飾店的劫案也是他們所為?”
出乎意料地,葉慎搖了搖頭,“我想商小姐並沒有參與首飾店劫案。
陸景程皺眉道,“為什麽?”
葉慎道,“就算商小姐為了錢財做了這些不義之事,可是從她捐款給孤兒院這件事來看——”他看著陸景程,頓了頓道,“她並不是一個壞人。叫人持槍搶劫這種事她不會做得出來。”
陸景程搖頭冷笑道,“你又如何能知道?既然她可以毫無底線地傷害別人,做一個劫匪又有什麽做不到?”
葉慎看著他,“如果商小姐真的那麽冷酷無情,你是她最親近的人,又怎麽會毫無察覺呢?”
陸景程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劫案發生前幾日,光華大學經濟學院陳院長正好邀我去學術研討會上做演講,結束之後恰好遇到商小姐。後來正要離開的時候卻看見商小姐和趙文瑄兩個人一起離開了學校——”葉慎微微皺著眉頭,像是在仔細回憶一般,“我隱約聽見他們在爭論著什麽,商小姐搖著頭——似乎對趙文瑄所說的話十分不滿。”
“後來想想——”葉慎微微抬眼看著陸景程,“恐怕商小姐並不同意趙文瑄想要搶劫冷氏首飾店的計劃,因此同他爭論了起來。”葉慎頓了頓,“所以商煜城沒有參與劫案,卻知道趙文瑄的打算。”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在葉慎出門的那一刻突然叫住他,避免他一下子同劫匪衝突起來。陸景程順理成章地得到了結論。
“那天眾人都被劫匪劫持,商小姐被選中去幫助劫匪搜羅現場的展品,我想這也並不是巧合。”葉慎接著道,“商小姐一定是擔心其他人受到傷害才暗示了那些劫匪,由她去做這些事——從而避免了有其他人受傷的情況發生。”葉慎頓了頓,“甚至——她冒著暴露的危險叫住了險些與劫匪撞個正著的我。”
葉慎看著若有所思的陸景程,“由此我相信,商小姐雖然利用旁門左道的手段來斂財,可是絕沒有傷害無辜者的意圖,也絕不會參與搶劫這樣的危險的事。”
說到這裏,葉慎停了下來。他已經殫精竭慮地補上了所有的疑點,可是能不能成功地避免陸景程將商煜城與蘇靜瑤聯想起來,陸景程會不會接受這一切——他並不知道。
他看著對麵仍然處於茫然和疑惑之中的陸景程,暗自焦慮不已。
“可是那天在舞會上——”陸景程抬頭看著葉慎,“你分明就是維護著她的樣子。如果如你所說,你為何又要這樣做?”
葉慎知道這是最後的一個疑問,他沉默了半晌,抬起了頭,“六年前的元旦舞會上,我曾為了一個女人和你哥哥陸景鵬大打出手。”他苦笑一下,“當年我年輕氣盛,一怒之下離開了舞會。從此和那個女人再也沒有見過麵——”
陸景程震驚地看著他,“吳紅?”
“沒錯。”葉慎平靜而哀傷地點點頭,“就是死去的吳紅。”他微微垂下眼睛,“又見一年的元旦舞會,可是當年的那個人——卻再也回不來了。他頓了頓,“我想那天我就是需要痛快地打一架吧。”他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如果當年我不是那麽衝動地放手讓她去找別人,也許一切都不會到這個地步。”
陸景程驀地想起那天葉慎說過的話——‘我根本不該放你去找他’。”
難道,他竟醉到將商煜城當成了當年的吳紅?
周萍和冷卉說笑的聲音越來越近,陸景程長歎一口氣,舉杯道,“所謂世事難料,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也不必再自責。”
葉慎搖搖頭,也舉起酒杯,“不錯。世事難料——你我都應該看開些,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想了。”
——
大約是多喝了兩杯的緣故,商煜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她不知怎麽到了一個空曠的教堂裏,往前看去,卻見一對新人正在結婚。
神父的聲音茫遠而空洞,不知在說些什麽。她便往前走去,那對新人卻正好轉過身來。
葉慎!
商煜城心裏一驚,想要喊一聲,卻怎麽也喊不出聲。
她轉眼往新娘的臉上看去,卻見到了一張她怎麽也想不到的臉。
高倉月。
夢做到這裏戛然而止,商煜城猛地驚醒,全身已然被汗浸透。
她坐起身來開了燈,溫暖的光照亮了臥房,她怦怦直跳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商煜城回想方才的夢境,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怎麽會夢見葉慎和高倉月結婚呢?若是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該夢見葉慎和周萍結婚才是呀。
平靜下來方覺得口渴,商煜城站起身替自己倒一杯熱水,坐在床邊喝了兩口。正想再躺下,卻聽見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
商煜城披上衣服起身。出了房門見香林也起了身從她的房間走出來,便叫她回去繼續睡著,自己坐下接起了電話。
“喂——”
“是我。”葉慎的聲音。
商煜城抬頭看看掛鍾,時鍾已經指向十二點。
“這麽晚了,可是有什麽事?”商煜城忙問道。
葉慎道,“也沒有什麽。原本想忙完了手頭的事便打電話給你,偏偏被拖了許久,等我方便的時候你已經睡了。”
商煜城聽葉慎這樣仔仔細細地對她解釋這些瑣事,總有一種世事長久的感覺,讓她再浮躁的心也能平靜下來。
她靠在沙發背上,笑著道,“你倒是趕得巧,我正好一覺醒來。”
對麵的葉慎笑了一聲道,“這難道就是什麽心電感應?”
商煜城一聽葉慎這麽說,突然明白過來,什麽心電感應!九成九是葉慎擔心自己,安排了秘密的人手守在附近盯著她屋裏的動靜。這才得了信知道自己醒了過來。
葉慎既然這樣說,想必也知道商煜城能猜到他的舉動,並沒有打算瞞著她。
商煜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氣定神閑地道,“這可是你第二次派人盯我的梢了——”
“說什麽盯梢這麽生分。”葉慎耍賴道,“這應該叫默默的關心才對。”
商煜城聽到他這樣說,不禁覺得無言。她翻了個白眼,仿佛葉慎就在她麵前一樣。
“你這麽費心打電話給我,到底是什麽事?”她懶得與葉慎爭辯,也自知辯不過他,便開口問道。
對麵的葉慎嘿然道,“我就是怕你見了我和旁的女人,自己又去多想罷了。不過看來我的擔心完全多餘,你倒是睡得比往常還早些。”
商煜城聽他話裏話外的抱怨,笑著道,“既然你們沒有什麽,我自然不會多想。”頓了頓又道,“不過那位周萍小姐——”她微微皺起眉,沒有再說下去。
“她怎麽了?”葉慎奇怪地問道。
商煜城搖搖頭,“許是我多心了。今日見她的時候原本覺得她不錯,可是如今再想一想,卻覺得她十分圓滑,處事太滴水不漏了些。”頓了頓又有些好奇地道,“既然周小姐是身價不菲的大明星,你是怎麽說服她陪你演戲的?”
葉慎笑著道,“倉促間也沒有什麽好法子,隻好將周小姐所在的新業電影公司買了下來。”
“什麽?”商煜城忍不住吃了一驚,“不過是掩蓋消息罷了,你何必做這麽大的動作?”
葉慎道,“旁人怎麽看倒罷了,我絕不能讓陸景程有所懷疑。所以這個陪我演戲的人一定要夠分量、有說服力才成。”葉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而且以前就有過我追求周萍的謠傳,讓她來演戲最合適不過了。”
說完他又急忙加了一句,“可見如今的報紙捕風捉影的居多,不過與朋友吃飯的時候見過一兩次便被那些記者寫成了這樣。”
商煜城被葉慎這樣見縫插針來解釋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解釋。有這些工夫你還是想一想怎麽將這件事圓過去吧。”
葉慎歎了口氣道,“這件事實在委屈了你。”
商煜城笑笑,“你不必再說這些,其實也算不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