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步一夢，十步一輪回（五）
“他…到底是否，曾為我回眸…”
薰若緩緩睜開了眸子，左眼，被額間滾落的鮮血浸潤，混著淚水，向下滑落，怔怔出神…
“你到底在這幻陣之中，看到了什麽？”宣辰望著少女渾身是血的模樣，掏出一枚丹藥，為她服下。
薰若苦苦地勾起了唇角，望著眼前人精般的男人，不肯吐露半字。
“也罷…我不管你曾經曆過什麽…你隻需知道，你在這幻陣之中，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你隻需提起身旁的利刃，揮劍一斬，所有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宣辰冷眼說道。
薰若苦苦一笑：“利器？我的夢裏，怕是不會有的…說句實話，我倒是希望，這幻境中所見的一切，皆是真的…唯有你們…才是假的！”
“嗬嗬，我本以為，你一心尋找你歸家之路，不惜為此涉足這危機四伏的古戰場遺跡，當是本心堅定之人，卻不想，也不過爾爾！”
宣辰站起了身子，隻道：“我不管你有多希望，若我走出十步，你依舊無法醒悟，那你這一生，便困在這一片陣紋中，再也別想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吧！”
“回家，我要回家…對，隻要能回家，縱使將夢境中的人兒殺光…也不為過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應該是為了回去，回到那個屬於我的地方，與我所愛的人，生活在一起！”
薰若望著宣辰離去的步伐，心底默念，望著前方諸人，堅定地抱緊了弦瑟，再度向前邁步。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那讓人失智的夢境，遲遲沒有到來。
“我…”
薰若看著已然沉浸於幻陣陣法之中的宣辰等人，心底暗暗揣測道：“難道說，因為我這一生，能讓我刻骨銘心的人太少…所以，這陣法對我，已然無用？”
她這般想著，便再度向前，邁進了數步。
四，五，六…
直到第十步！
眼前的場景一花，她再度出現在第一個夢境之中的破舊小屋內，依舊是那位柔情似水的女人，與兩鬢斑白的老婦，卻是一家其樂融融的景象。
“真是太好了啊…若兒，你帶回來的那位未婚夫，實在太了不起了！居然將我們娘倆，還了十數年的債，一筆還清…”飯後，老婦笑吟吟道。
“未婚夫？”
薰若睜大了眸子，詫異道。
就在這時，一位清秀俊逸的男子，背著一張弦瑟，推門進屋：“傻薰兒，怎麽，一日未見，就將我忘了？”
“荊…荊瑟！”
“傻孩子，還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那副新的碗筷…哎呦，大兒女婿，你要來怎麽也不提前說聲…”
老婦熱情地招待著荊瑟。
薰若望著眼前地一切，光怪陸離，卻遲遲不願將其破壞…
是夜，一盞燈光熄滅。
薰若與荊瑟相擁而臥，十指緊扣，男子胸膛強烈的心跳聲，羞紅了薰若的俏臉：“我…你…我們，還沒成婚呢…”
“嘩啦”一聲，男子翻過身來，將懷中人兒壓在了身下，調笑道：“你若願意，我們明日便成婚！”
“你！你討厭…我才不要呢…唔…唔唔…”
薰若的櫻唇被堵上，隻發出唔唔的聲音，羞得窗外的知了都不再作響。
門外老婦緩緩轉身，眉眼含笑地離去，隻道是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卻不知，老婦轉身的那一霎那，薰若便推開了眼前的男子，抄起了一旁的剪刀…
“若兒，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我說過，你我結婚之前，你不許碰我！”
“就為這個？”
“不，不然呢？”
“好，我答應你便是，你且放下剪刀，乖乖睡覺…”
男子一把奪過了薰若手中的利器，摟著薰若，陷入了沉睡之中。
然而卻有一雙閃亮的眸子，遲遲不肯合攏。
“若兒，你可是有何心事？”
“沒…”
“那你為何不睡？”
“我，我這就睡了…”
“嗯，早點睡吧，明日一早，你還要看書呢。”
“好…”
薰若默默應下，閉上了雙眼，內心，卻浮現出宣辰的話語。
我應該殺了他們，殺了他們麽…
不！
我不能殺了他們！
這幻陣，既是煉心煉情，我若因旁人三兩句話，便動搖了本心，豈不越行越錯？
薰若猛然睜開了眸子，隻覺眼前畫麵再度一轉，竟是一幕讓人血脈噴張的畫麵！
“瑟，你說，你那小初戀要是知道，你我，在這裏顛鸞倒鳳，她是不是要發瘋啊？”
“她又不讓我碰！幹癟癟的…哪像你，這般讓人欲罷不能？”
“嗬嗬…啊…”
女人的嬌笑聲，與男人熟悉的話語聲，交織在一起，宛如噩夢一般。
薰若猛地捂住了唇齒，不願發出半分聲響，卻在男人驟然轉身的一刹那，熱淚盈眶。
“不，不，這一切，不是真的！”
薰若發了瘋地以頭撞牆，卻依舊無法擺脫夢境！
“若兒！”男人脫口，接著，鎮定地說道：“你既已知道，我便不再瞞你…不錯，我與別人好了…”
“你騙人！”
“他可沒有騙你…”
床上嬌媚的女人，拉過了被子，半遮身軀，緩緩說道：“你也知足吧…說句實在的，那為你家還債的錢，還是我出的呢…”
“不！你騙人，你們騙人！”
薰若奪門而出，滿身鮮血地回到舊屋中，想要求一個溫暖的懷抱，卻隻見一室清冷，尋不到夢中的女人與老婦。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薰若撿起了桌上的一封信，隻見，信中道：“若兒，媽媽對不起你…昔日為了養你，欠了巨額債務，如今債務還清，你也長大成人，過得如此幸福美滿，媽媽也放心了，該是時候帶著你姥姥，去尋你爸了…勿念…”
“不，不不！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難道，我當真應該，揮劍，斬了這些與我至親之人？”
薰若渾渾噩噩地跑出了舊屋。
這一次，她手持菜刀，再度來到那間酒店前，望著自頂樓電梯走下的兩人，鼓足了勇氣，要去劈砍，卻看著那昔日愛戀的容顏，遲遲不肯下手！
“來人啊，快來保安啊！”
一片嘈雜聲中，薰若被帶進了局子，錄口供時，她望著警察的眸子，直言不諱：“我想殺了他們！”
最終，被判拘留之時，那嬌媚的女人帶著律師與保鏢來到了警局：“將她放了，轉送精神病院。”
“是，小姐。”
薰若住進了精神病院，每日皆由人看管，不得踏出半步。
“我到底，應該怎麽辦啊！”
薰若失去了神誌，不停地以頭鑿牆，卻被及時趕到的護士阻攔，被按在了床上，注射了鎮定劑…
闔眸的那一刻，她無比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一生，怕是都要在此度過…
“不！我的荊瑟，還在等著我，等我清醒過來，為他送琴！”
“所以，我不能死！但我若不死，如何離開這個夢境？”
薰若眼皮越發沉重，意識卻越發清醒，望著冰冷的針頭，注射入手臂，一把掙脫開了周圍的護士，猛然間，將已經注射完的針管，拔出，對準靜脈，再度注入！
“100ml空氣…”
“我，總該能離開這個夢境了吧？”
“據我所知，在那個世界，可沒有針頭…如何，能讓這100ml空氣，置我於死地…”
薰若等待了數十秒，終於合攏了雙眼，再度睜眼，卻望見了身旁，走火入魔般的宣辰！
“殺！殺殺！”
夢境之中，宣辰手持利刃，將一位位昔日友人斬殺，卻在麵對一道偉岸男子的身影時，放下了手中利刃。
“父親…”
宣辰望著眼前偉岸身影投遞下來的目光，沉淪其中，難以自拔。
“辰兒，你且隨我，回家來吧…”
“父親，我…”
薰若隻見，閉著眼睛的宣辰，竟然企圖向前，再度邁進一步…
“糟了！”
薰若心中，咯噔一跳。
前方的路，陣紋密布，危機重重，她都尚未來得及感應，若是清醒，以宣辰的性格，定不會輕易邁進！
“或許，就讓他這般送死？然後，我再在他們都死了之後，轉身，離開這裏？”
薰若心頭浮現出了一個想法，卻在刹那，否決了一切。
關鍵時刻，薰若挺身而出，猛然一撲，將宣辰抱住，沿著一個方向滾動！
大陣陣紋浮現，幽光閃爍，漫天雷霆，醞釀在陰雲之中，即將劈落！
薰若猛然撕裂了一道羊皮符卷！
腳步離開了幻陣的宣辰，亦因此得救，他自艱難地抉擇中清醒過來，望著身前的薰若，與漫天密布的雷霆，眸光複雜道：“想不到，關鍵時刻，救了我的，竟然是你！”
“廢話！你別忘了，我身上還中著你下的七日醉！我救你，就等於救我自己！”薰若理所當然道。
宣辰望著眼前的少女，飛速自腰間取下一道長鞭，猛然困住了仍在幻陣中的數人，用力一拖，將他們帶入了雷霆陣紋之中。
“青老，眼下這片大陣，該如何去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