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造作
林心蓮去世的時候，霍子康怔怔的看著林心蓮的心跳，直到變成了一條直線。
霍子康才知道，心愛的人，再一次離開了。這次離開，就是與世長辭，與世無爭了。
霍南瀟坐在旁邊打盹，霍子康起身，沉默了足足五分鍾，才按響通知，叫醒了霍南瀟。
霍南瀟醒過來，愣在原地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值班醫生前來查看。
“請節哀。”醫生拍了拍霍子康的肩膀，隨後走出了病房。
生死在醫院，就是家常便飯。也許醫生對每個病人家屬都會說出這樣的話，最開始可能還滿懷著熱情的。但是最後就毫無熱情了。
霍南瀟自然是知道的，所以霍南瀟隻是怔怔的看著母親的遺體。
走上去，伸手撫了撫母親的臉。母親在世的時候，自己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這樣做過。母親既然已經去世了，那麽再不這麽做，那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霍子康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哭。看著躺在病床上仿佛如安然入睡般的林心蓮，霍子康的心情竟然再也沒有之前那般沉重了。
就好像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來了一般。一開始不知道林心蓮什麽時候會走，所以一直擔心著。直到這一刻來臨，霍子康再也不擔心了。
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了，但是霍子康的心卻像那條平直的心跳線一般，仿佛無法繼續跳動了。這大概就是最悲傷的事情，哀莫大於心死。
整整一夜，霍子康都不舍得搬動林心蓮。坐在床前，霍子康隻是發呆，霍子康都一言不發。
霍南瀟通知了時俊亦，時俊亦正在趕來的路上。伴侶最大的好處大概是，當你遇到什麽事的時候，你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你不是一個人在承受著這一切。
“爸，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難受可以，千萬不要想不開。”霍南瀟焦慮的看了父親一眼，從母親去世那一刻開始，父親始終沒有說過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子康才說了一句話：“心蓮，你記住，下輩子我還娶你。南瀟還是你的女兒，你沒有做錯什麽。真的，心蓮。”霍子康怔怔的看著林心臉的臉，他要把這張臉好好的記住。
原本想把林心蓮帶回家的，可是這已經是奢望了。霍子康歎了口氣，時俊亦飛快的跑到了病房門口。“嶽父，嶽母她？”
“嗯。你嶽母剛剛走了，走得很安然。終於可以不再被疾病折磨了。”霍子康無力的回答著。
霍南瀟站在一旁，看到時俊亦就撲在了時俊亦的懷裏，沒有哭，但是久久的不願意離開。
“乖，我來了，一切都沒事了。放心，有我在呢。”時俊亦看著懷裏嬌弱的人，手在霍南瀟身上輕輕拍著，內心也十分沉重。
時俊亦回過頭，對著霍子康說道：“嶽父，節哀。這件事已經發生了，嶽母要是知道的話，肯定也不希望你們太難過的。”
時俊亦一邊說著一邊朝病床上的嶽母看了一眼，就像睡著了一樣，絲毫沒有痛苦的跡象。隻是旁邊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時俊亦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霍南瀟在時俊亦的額懷裏趴了一會兒，終於探出了腦袋。霍南瀟的眼睛紅紅的，燈光下看著異常讓人心疼。
霍子康什麽也沒有說，守了林心蓮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家了。好久沒有休息過了，但是這休息其實可有可無。
以後都可以好好休息了，但是霍子康的心已經不複如常了。
以前，林心蓮還在的時候，那就是一個遙遠的夢啊。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是總是可以知道她在這個世界的某處。
現在，她離開這個世界了。帶著遺憾和悔恨，留個自己的是無盡的空虛。
霍子康不怪她，這樣至少不必那麽痛苦。曾經那些痛苦的事情，真的就是痛苦而已了。以後，時間自然會解決掉一切問題。
整個葬禮辦得簡單而幹脆，幾乎沒有什麽人來。一來，霍子康怕林心蓮死後也不得安寧，受到眾人非議，所以很多人幾乎沒有通知。
二來，認識自己的和認識林心蓮的人本來就少，所以不必要通知太多人。
霍子康給林心蓮選的墓地在郊區，選了兩個位置。霍子康把自己的墓地也買了，以後他死後也要和林心蓮葬在一起。
雖然生前因為諸多原因，無法長相廝守。但是死後長眠，霍子康一定要陪在林心蓮身邊。
這世間有這樣一類人，他們的愛，很純碎。愛就是愛，不是其他的。而那些口口聲聲說愛的人，真的付出了真心的有幾個人，這些都值得掂量。
葬禮後，霍子康守在林心蓮的墓前久久不願意離開。
盤腿坐下後，霍南瀟和時俊亦隻能遠遠的看著，他們不願意打擾父親和母親的道別。雖然這別，誰也不想去道。
但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些都是自然的。
霍南瀟看著父親盤腿坐在墓碑前的那一刻，突然覺得父親在自己心裏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不光是高大，甚至父親哪怕坐在那裏不說話，也像是在發光一般。
霍南瀟輕輕靠在時俊亦的肩膀上，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樣無言的陪伴，讓霍南瀟狠安心。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時俊亦伸手給霍南瀟擦幹了眼淚。
“我不會勸你別哭，但是你要知道。不管你在哪，為什麽而哭，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替你遮風擋雨，輕輕為你擦幹眼淚。”
時俊亦柔聲安慰道，並不阻止霍南瀟哭泣。難過的人，哭出來就好了。
這一點，時俊亦比霍南瀟清楚。自己難過的時候，眼淚也忍不住的流淌。
霍子康坐在墓碑前，仔細看著林心蓮的照片。
“心蓮啊，有時候想想，人這一輩子追求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我以前以為我可以兼顧很多東西，我以為你可以理解我。但是後來我明白了，我自己都想不明白，還能指望別人理解嗎？”
霍子康拿起旁邊的酒杯倒了一小杯，低頭淺酌著。這件事，他想了大概整整10年了。
十年的時間，如彈指一瞬，過去了就過去了。沒有再來的可能。
但是好在十年的時光，霍子康已經徹底想明白了這件事了。
“我們的女兒南瀟，長大了。我知道你一直有個心願沒有說，那就是希望南瀟複婚。你知道你愧疚的太多，說出來也許被受到南瀟的抵觸。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處理。到時候，複婚的時候，我一定會來你的墓碑前敬你一杯酒。”
霍子康麵無表情，他不知道那些失去最親最愛的人，還可以釋懷著笑出來的人到底有多大的勇氣。反正，霍子康自己是做不到了。正因為做不到，所以霍子康決定不哭就好。
林心蓮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哭，在過去那麽多年，哪怕是離婚，霍子康也沒有當著林心蓮哭。這一點，霍子康準確無誤的知道。
“你知道嗎？最初不相識，最終不相認。我不會變成那樣的人，我說過無論你做出怎麽樣的事情我都會原諒你。我就是這麽懦弱，可是這麽懦弱的我，竟然不敢告訴你我愛你。”
霍子康吸了吸鼻子，難受的氣體流入身體。這些難受都是真真切切的，沒有矯揉造作。
越是痛苦，越是能感受到生活都是真的。越是幸福，越是覺得生活虛幻。這一點，霍子康現在終於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