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接受
時俊亦簽完字，根本記不清醫生是怎麽走的了。隻記得隱約聽到醫生說了句：“節哀。”
他憤怒的想罵人，但是不知道自己的怒氣宣泄到哪裏。
明明這就是自己的決定，明明這是自己的人生，但是他總覺得自己是被什麽東西給操縱著。無法自拔，難以言說。
一個人要用怎樣的語言才可以把這悲慘的人生說盡呢，要用怎樣的心情說出自己的感受呢，要用怎樣的決定去麵對這樣無可奈何的事呢。
時俊亦不知道答案，他不知道別人在麵對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會怎麽選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是最好的，他不知道如果換做別人會不會做得更好。
他甚至不想再征求別人的意見，他知道自己很自私，私自就做了這樣的決定。以至於門口站著的兩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做了這樣的決定吧。
他們會怪自己嗎，他們會理解自己的心情嗎。時俊亦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樣回事，隻覺得自己就像活在夢中一樣。如果是做夢倒好了，至少醒過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時俊亦不記得自己怎麽哭的，出了重症監護室的門，看見霍南瀟的第一眼，時俊亦就在旁邊嚎啕大哭。
時二叔在一旁心頭一震，他要進去給大哥道別。
於是趁著時俊亦哭的空子，時二叔一個健步就衝進了重症監護室的門。時二叔看著躺在床上幾乎奄奄一息的大哥，時二叔的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了。
“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爸怎麽了？”霍南瀟急切道，她從來沒有看到時俊亦這個樣子。時俊亦的哭聲回蕩在醫院的走廊裏，即使有醫生走過，也沒有人敢上前提醒這裏是醫院，應該保持安靜。
看的出來，所有人都表示理解。之所以在這哭得這麽傷心，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霍南瀟對心裏就像有個撥浪鼓一樣的在搖，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多大的事時俊亦至於哭成這樣。
但是直覺告訴她，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出大事了。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時俊亦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哭成這樣。
霍南瀟的心驀地一沉，還是猜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能一個勁的安危時俊亦。
霍南瀟的手輕輕的撫摸著時俊亦的頭，時老爺子到底出了什麽事，霍南瀟神色濃重的看著屋內的情景。
裏麵的場景和剛剛的感受截然不同，總覺得屋內的氣氛看起來嚴肅極了。時老爺子一直在艱難的說著話，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霍南瀟覺得自己現在孤立的可怕，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得空虛。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霍南瀟感受到自己的周圍仿佛有很多莫名的聲音。
它們嗡嗡嗡的一直在耳邊作響，可是霍南瀟聽不清具體的聲音，聽不清的聲音就像是一群七嘴八舌的人在耳邊講話。
霍南瀟覺得整個人都變得很空虛，也許是熬夜之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好了，也許是自己現在的感受失去了平日裏的知覺。
總之，霍南瀟覺得整個醫院就像一個巨大的真空的蒸籠。所有的空氣都被人抽離了，但是人還在這裏，霍南瀟失神的站在走廊。
時俊亦停止了悲傷，剛剛是自己失控了，但願不會有人把這件事給抖出去。但是時俊亦現在也不在乎這些了。
畢竟父親的事才是頭等大事，時俊亦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給霍南瀟說一聲，至於時二叔，父親會親口告訴他的。
而且會不會，二叔一開始就知道了。時俊亦想到這個可能心裏一震，那時二叔的內心得有多強大才能裝作這麽若無其事呢？
時俊亦紅腫著眼睛，看了一眼懷裏的霍南瀟，自己這樣一定是把南瀟嚇到了。
“怎麽了，你還好嗎？”霍南瀟睜著葡萄般黝黑的大眼睛，眼裏滿是心疼。她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了，否則，時俊亦不會這麽失態。
認識時俊亦這麽多年 ，還從來沒有失態過，那麽今天時俊亦到底為什麽會哭成這樣，霍南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開口問。
“南瀟，我爸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時俊亦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是他的聲音還是在發抖，怎麽能不發抖呢，這個決定是自己簽字同意的。
“什麽決定？”霍南瀟膽戰心驚的看著時俊亦，太陽穴突突的跳著，不知道秀下一秒時俊亦將會說出怎樣驚人的話，可是霍南瀟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
時俊亦擁著霍南瀟坐到了門口的椅子上，站得太久，他覺得自己的腳軟。也不知道是真的站久了腳軟，還是因為自己現在說這些話沒有底氣才顯得腳軟。
“怎麽了，說吧。”霍南瀟急切的問道，語氣裏滿是焦急，一個什麽樣的決定，可以讓時俊亦哭成這樣呢？
哭成這樣還是不能解決問題，霍南瀟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可能的準備。不管情況多麽艱難，她已經決定要和時俊亦一起度過，即使是痛苦也可以一起承受。
“南瀟，對不起。我自私的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同意我爸的決定。你會理解我嗎？”時俊亦的眼裏滿是紅色的血絲，不知道熬夜熬多了，還是剛剛哭過的原因，看上去十分可怖。
“我爸告訴我，生命太痛，他要去見我媽了。讓我尊重他的決定，還讓我們要好好的。”時俊亦盡量言簡意賅，但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想哭。
“哈，這是什麽意思，你再說一次。”霍南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術成功了不應該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情嗎，怎麽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我爸，想安樂的離開。需要家屬簽字，我已經簽了。我尊重他的任何選擇，以前是，現在是。以後，大概沒有以後了。”
時俊亦怔怔的看著重症監護室的大門，父親說過的話好像剛剛都還在縈繞在耳邊。明明不想接受，可是他沒有選擇。
一個人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那麽還會怕其他的嗎。既然父親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時俊亦覺得自己應該尊重父親。
一個人選擇怎麽活著，是一種本事。一個人選擇怎麽死去，是一種能力。他不想否認父親的這種能力，他不想在以後看到父親痛苦的離開時，還是責怪自己。
時俊亦害怕失去，但是他更怕看到父親失望的眼神。他這一輩子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沒有讓父親失望，以至於他現在，不敢讓父親失望。
霍南瀟震驚的神情，一直都掛在臉上。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或者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她隻覺得這是自己聽過最殘忍的事情。
不是對別人殘忍，而是對自己殘忍，時俊亦這樣未免太殘忍了一些吧，霍南瀟震驚，心疼，難受的心情全部襲上心頭。
總以為快樂的生活即將開始了，可是想不到又飛來橫禍。橫禍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樣突如其來先入為主，讓人無可奈何的事故吧。
霍南瀟起身抱著時俊亦，現在除了抱著時俊亦，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還可以做什麽。從來都隻是聽說過很多驚人的讓人難以理解的決定，想不到現在又有這樣的事情直接發生在自己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