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不屑一顧

  木遙楓抬眸注視著時俊亦的手將咖啡杯捏了又捏，曾經自己低落的時候，是時俊亦在自己身旁才度過難關的。這一次終於換自己，有機會陪伴時俊亦了。


  外麵的天空已經暮色四合，深秋的夜晚沒有了夏日的橙明，反而是一種空曠的寂寥。讓人感受到深秋的肅殺之意不言而喻，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紅塵也是滾滾而來，木遙楓眯著眼，凝視著眼前漆黑的天空。時俊亦已經上車，自己還在外麵等候，終於愣了幾分鍾，木遙楓拉開車門。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曾幾何時。時俊亦是多麽豪爽。即使梅明嫣離開自己，他也可以麵不改色和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人結婚。可是今天，失去的痛仿佛在心裏盤旋不已，心煩意亂的他，強壓著心裏的情緒，眉頭緊鎖。


  一路無話，木遙楓假寐著。此時無聲勝有聲。


  Time 酒吧門口，時俊亦指著標牌，“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


  木遙楓抬眸，“還不錯。雖然有點俗。”


  時俊亦終於哈哈大笑，仿佛心情有所好轉。急切道:“走走走，進去喝酒。”


  酒吧比較安靜，因為是新開的，所以客人還不是太多。何況酒吧老板是一個比較安靜的人，彭景華。時俊亦和木遙楓的大學同學。


  也是偶然的機會，時俊亦碰到了彭裏華。


  彭景華畢業後，留在這座城市打拚。一開始進入一個世界500強公司從底層做起，兩年後，變成了一個小經理。可是深感自己仍舊沒有什麽出路，偶然機會碰到時俊亦，說了自己的處境，因為大學時候關係還是比較好，所以彭裏華毫無顧忌的說了自己的處境。


  時俊亦問了他的理想，彭景華說想開一家自己的店，有點積蓄有大把閑暇時間就行了。時俊亦給他留了名片，並且說自己可以幫他實現。


  人有時候就是忍不住想做好事，可是彭景華當時拒絕了。他見到時俊亦那天，並不是抱著天上掉餡餅的心情和時俊亦交談的。何況一個男人的尊嚴不允許自己那麽輕易就接受別人的饋贈，哪怕是好朋友也不行。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因為自己手下的人做出的文件錯了一個小數點，導致公司損失了幾百萬。彭景華不得不引咎辭職。


  木訥的站在公司門口的彭裏華覺得人生灰暗的可怕，努力那麽久，還是那麽容易回到起點。有人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的終點連別人的起點都達不到，這一點，彭景華曾經並不相信，可是現在深以為然。


  抱著自己的東西，離開公司的彭景華怔怔的在馬路上行走著，人行道上，其實並沒有多少人，時不時走過一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他們為什麽都皺著眉，他們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覺得生活真是不容易。他們是否認為自己會獲得塵世的幸福？

  想著想著，彭景華踩到一個坑，摔了一跤。人在倒黴的時候，喝水都會塞牙，更別說走路掉坑裏這種事了。手裏的東西掉了一地，彭景華麵無表情的爬起來，一一撿起散落一地的雜物。這些東西，能證明自己曾經努力過，能證明自己為生活掙紮過。


  陶淵明在官場浪跡了13年，才知道自己不適合塵世。那麽自己呢，難道僅僅4年就不合適了？彭景華摸出身上隨身攜帶的時俊亦的名片，有時候人就是那麽矛盾，即使不承認，彭景華不得不賭一把。

  約時俊亦出來的時候，彭景華緊張得不得了。


  你知道那種情況嗎，那種感覺自己的命運馬上得到決斷的時刻，就好像高考成績出來，工作結果錄取出來，求婚，醫院病房外醫生宣布手術結果的那一刻，命懸一線的感覺，讓彭景華緊張得將餐巾紙捏成了一團。


  自己已經4年沒有見過時俊亦了，想不到4年後，自己竟然這般有求於他。記憶裏的時俊亦是沒有那般冷峻的，回想起時俊亦，彭景華不禁手心微微濕熱。


  時俊亦來了以後，問了彭景華的現狀，時俊亦仍是麵無表情。多年的商場經驗，他已經養成了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本事了，何況就是小小的失業，工作沒了可以再找，隻要人還在。


  但彭景華不敢這麽想，手心裏的汗越來越多。


  時俊亦想盡快談妥這個問題，他知道一個人單獨打拚有多不容易，社會弱肉強食，所以不願意過多糾結彭景華的現狀。


  彭景華建議開店的老板還是時俊亦，自己幫忙看店。但是時俊亦拒絕了，幫人幫到底。於是最後說好，彭景華是老板自己管理，時俊亦是參股者，分一半利潤。彭景華自然是求之不得。


  如果說生命中有貴人，那麽時俊亦就是彭景華的貴人。可能對於時俊亦來說這些微不足道，哪次時俊亦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點隻是毛毛雨。


  可是對彭景華來說，這就是時俊亦幫他建起的一片天，而且是一大片。多少人感慨，要是自己可以怎麽樣怎麽樣就好了。雖然是時俊亦幫自己實現的，不算是自我努力，可是他已經躲開了落敗回鄉的慘景，這一點，就是彭景華一輩子都感謝時俊亦的理由。


  之所以開酒吧，是因為夜晚人流量較大。何況一座城市，一般是靠年輕人撐起來的。現在的人，尤其是晚上，夜生活豐富多了。所以酒吧是個理想的選擇。不需要太多的技術，不需要太多的人脈，彭景華端著一杯白蘭地，輕輕搖晃著酒杯，眸子裏出現一絲光亮的神采。


  不再寄人籬下，不再看人臉色，不再被生活所迫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這種感覺真是好極了。


  其實人生和貪吃蛇遊戲是一樣的，需要機智靈活的應對，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別人吃掉。弱肉強食，是社會生存永遠的法則。


  時俊亦走進酒吧的時候，彭景華一眼就看到了時俊亦和木遙楓，此刻本該是老同學見麵的激動之情，可是彭景華卻多了一絲說不出的情緒。這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若是在以前彭景華是不屑一顧的。


  大學時候的彭景華刻苦努力，像許多貧寒的學子一樣，自命不凡。那時候倒不像其他人那樣仇富，可是彭景華對於有錢人一向敬而遠之。即使和時俊亦，也算不得交心。很多時候，人們都愛說背景不一樣沒有關係，三觀一樣就行了。


  可是彭景華永遠記得幾個人一起時，別人討論各種名車名酒，當然時俊亦他們不會覺得那是名車名酒，因為他們可以隨便買。可是囊中羞澀的彭景華卻插不上話的那種尷尬，貧窮容易讓人自然的感到自卑。所以即使無論時俊亦多麽把他當兄弟，他的心裏始終都有一層霧，以前他不明白那是什麽，他以為是高傲，是骨子裏的自尊，現在他明白了，是自卑，是由出生到後來撞得頭破血流之後深深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