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唯一紐帶
張鋒來不及靠近高琦,就被幾個憤怒的男生推到了遠處。
老師很快聞訊趕到,奪下高琦手中的刀,迅速為她止血,並撥打了120……
人群混亂之中,不再有人關注張鋒。
張鋒一個人回到了教室,拿起了自己的書包,又一個人離開教室,走上了教學樓的天台。
沒有人注意到他,也許有人注意到他離開了教室,但故意選擇了忽略。
張鋒盤腿坐在天台上,樓頂的風不大,倒是很涼。
高琦割腕時,張鋒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刻骨的恨意,以及決絕。
她說,她不想再見到自己,為此,她寧願去死。
可自己又怎麽忍心讓她去死呢?
若她真的死了,他又怎能讓她一個人孤單的離去呢?
如今誤會已經加深至此,她決絕的割腕,意味著二人再也不會有當麵解開誤會的機會了。
自己要失去她了。
張鋒很難過,如今在她眼中,自己就是那個自私、冷血、無情的負心人。
她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那該有多孤單啊。
張鋒不想讓她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
好在,張鋒想出了一個辦法。
張鋒從書包中掏出一個筆記本,撕下一頁紙,將本子墊在紙下,趴在地上開始寫信。
這是一封寫給高琦的信。
在信中,張鋒先是將兩人發生的誤會詳細講述了一遍。
隨後,張鋒又在信中代替自己的母親正式向高琦致歉,並告訴高琦,她在學校裏說的那些話,他一點都不怪她,因為先受到傷害的是她,他的心裏,隻有心疼和自責。
張鋒告訴高琦,自己如今也隻有用自殺這種方式告訴她,自己一直愛著她,從未改變。
張鋒還說,高琦不必為自己的離去而感到悲傷,能讓她對這個世界重新抱有期望,自己很開心。
最後,張鋒還叮囑高琦,未來若是遇到了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男孩子,一定不要猶豫,要大膽的去相信愛情,享受愛情,他會在天堂祝福她、保佑她的。
寫完了這封信,張鋒已然紅了眼眶。
他從書包中掏出了一個巧克力派,一邊流淚,一邊慢慢吃掉了。
隨後張鋒又將自己的信折好,放進了裝巧克力派的塑料包裝袋裏,塞進了天台圍欄牆壁上的一個縫隙裏。
巧克力派,是高琦最喜歡吃的東西,也是他們愛情的見證,心照不宣的約定,張鋒曾經對派發過誓的,那些話,他們兩個誰都不會忘記。
收拾好了一切,張鋒爬到了天台的圍欄上,涼風越來越冷。
若是她就此去了,自己此行就是陪她同去,黃泉路上,自己可以向她解釋一切。
若是她有幸活了下來,聽聞自己離去的消息,一定會趕來這裏,發現牆縫裏的巧克力派包裝袋,找到自己留下的那封信。
那樣,她接下來的日子也許會很傷心,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最終還是會走出去,重新擁抱愛情,對世界充滿希望。
真好。
趁著大家還在上課,樓下無人,張鋒微笑著跳了下去。
……
當張鋒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兩日後了。
張鋒有些驚訝,想不到,自己竟然沒死。
在渾身傳來的悶痛之中,張鋒恍然發現,自己似乎感覺不到腿和腳的存在了。
母親在他的病床邊,早已哭成了淚人。
張鋒聲音沙啞的問母親,高琦如何了。
母親不答,隻是不停地說著對不起,說自己應該早點去學校跟高琦道歉的。
張鋒不明白母親的意思,仍是堅持問,高琦如今怎樣了。
這才在母親那裏得知,高琦那天割腕隻是劃傷了靜脈,並未傷及大動脈,如今已經無事了。
聽說,高琦當天包紮好後就再也沒回學校。
隨後,母親小心翼翼的告訴張鋒,醫生說,他的下半身可能會終生癱瘓。
也許是已經死過了一次,張鋒看開了一切,倒是笑著安慰母親,沒關係,我還有雙手,能看、能聽、能說、能思考,已經比這世上的許多人幸運了。
為了給張鋒治療,母親在外借了許多錢。
後來,張鋒出院,放棄了高考,開始了在家的寫作生涯,兩年後,他的漸漸能夠維持家裏的開支了。
如今,家中的巨額欠款也慢慢還上了許多,生活正不斷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唯一令張鋒遺憾的是,他再也沒有見到過高琦,就連她的消息,也再沒聽到過。
張鋒也曾想要聯係高琦,卻發現高琦早已和曾經的高中師生們斷了聯係,自從那次割腕後,高琦再也沒有去過學校一次。
教學樓天台上的那封信,始終靜靜的躺在圍欄的牆縫裏。
……
聽罷張鋒的講述,吳良感慨良多。
想來高琦的黑化,正是從收到那條分手短信開始。
因為在那之後,高琦一周不來上課,任由流言發酵,再到流言的反轉,高琦的當眾割腕,實在是像極了高琦做壞事的風格,隻不過手段還有些稚嫩罷了。
高琦在報複張鋒,那次當眾的割腕,應當也是為了給張鋒施加壓力,逼他向絕路上靠近。
隻是高琦應當沒有想到,張鋒自始至終都不曾背叛她,他從教學樓天台跳下,是因為太過愛她,因而想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喚醒她,拯救她。
可悲可歎的是,張鋒還是失敗了,高琦心中的仇恨從未放下。
吳良忽然想起自己接了附加任務後,高琦的希望值一直都停留在0%,想來這意味著她對這世界沒有絲毫希望與情感。
不知當年高琦在得知張鋒跳樓的消息後,心中到底作何感想。
是認為張鋒心理素質太差,自己已然報複成功,還是也曾猜疑過張鋒自殺的真實原因?
吳良忽然想到了懲治高琦的辦法。
他連忙拿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問了張鋒三個問題。
張鋒仔細思索後,一一作答,隨後開始向吳良詢問高琦的近況。
吳良心中猶豫,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告訴張鋒,高琦如今的累累惡行。
如今張鋒雖然下半身癱瘓,終生隻能坐在輪椅上,但他重新擁有了自己的工作與生活。
雖然仍是有催收公司在因欠下的債而恐嚇他們,但日子畢竟一天天在好轉,生活充滿了希望。
若是將高琦的惡行告訴了張鋒,那麽他之前所作出的一切努力,他那放棄了生命的縱身一躍,他夭折在輪椅上的青春,這些付出,還有什麽意義?
張鋒似乎看出了吳良的猶豫,微笑道:“不必猶豫,但說無妨。不論她如今做了些什麽,都不會影響我當初的決定,我亦不會後悔。”
看著張鋒平靜而又堅定的神情,吳良開始講述起高琦的一樁樁惡行。
從大學時逼死韓旭講起,慢慢講到高琦工作後有意引發的那場血案——丁安明怒殺孫黎輝一事,最後又講了被高琦騙光家產,險些絕望自殺的陳偉。
吳良講的很慢,也講的很詳細。
張鋒始終安靜的聽著,不發一言,不置一詞。
待吳良全部講完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吳良看了看手機,已經晚上八點半了。
門外很早之前便飄來了淡淡的飯香,隻是張鋒的母親一直未進來打擾二人。
時間已然不早,吳良連忙起身告辭。
張鋒想要留吳良一起吃個晚飯,被吳良婉言謝絕了。
吳良拿出用包好了兩萬塊錢的信封遞給張鋒,讓他先拿著應急,卻也被張鋒謝絕了。
吳良有些不解,示意張鋒門外被催債公司新塗了油漆,何不先拿錢將他們打發了。
張鋒卻微笑著告訴吳良,這麽多年來,他們催債隻是不停的變著花樣,前來恐嚇騷擾我們,卻從未真正動過母子二人一根寒毛。
吳良有些不解,自己對於催債公司還是有些了解的,他們的手段可不像張鋒所說的這般溫和守禮。
張鋒低聲笑道:“這也許是我和她的唯一紐帶了。”
吳良這才恍然,原來這催債公司是高琦的爪牙。
那麽當年借錢給張鋒母親的,應當也是高琦。
她是想利用催債公司折磨母子二人,讓他們始終不得安寧嗎?
還是擔心張鋒沒錢治病呢?
吳良的嘴角輕輕翹起,自己懲治高琦的把握又增加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