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腰杆筆直
吳良到達約定的那家粵菜館時，賈若飛已然坐在包間裏了。
吳良默默看了眼手機，距離二人約定的時間還有5分鍾，賈若飛穿的比較正式得體，想來十分重視這次見麵。
吳良兌換了一張信任卡，暗中使用後，微笑著看向賈若飛道：“我是Z公司總裁辦公室秘書處的吳良，昨天打電話約你的人就是我。”
賈若飛連忙起身，半弓著腰與吳良握手，滿臉的討好笑容。
二人寒暄片刻，一起點好菜後，吳良便打算進入正題。
昨日使用信任卡時，已經讓賈若飛堅信了Z公司總裁辦公室外事處有一個職位空缺，又隱晦提出了Z公司的老總姓韓，相信賈若飛已然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在你眼裏，韓旭是個什麽樣的人？”吳良開門見山問道。
賈若飛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旭哥是我的本科室友，他人很樂觀陽光的，又特別大方，經常請兄弟們下館子，平時兄弟們誰手頭緊了，都會向旭哥借錢應急，他從沒拒絕過。”
“他是韓總的兒子，自然不會缺錢，不過韓旭是因為得了抑鬱症才自殺的，你怎麽還說他很樂觀陽光呢？”吳良問道。
“旭哥確實很陽光的，我就沒見過他跟誰紅過臉，他長得帥，學習好，籃球打的也好，又仗義疏財，在班裏人緣很好的，學校裏暗戀他的妹子都能排一條街了。”
“照理說以旭哥這種條件，就算一周換一個女朋友都不會有人說他什麽，可旭哥為人特別正派，最討厭劈腿的人。”
“記得有一次旭哥請兄弟們一起去吃飯，有個兄弟喝大了，在飯桌上吹噓自己曾在同一時間泡過兩個妹子，享受了一把齊人之福，而且直到分手，兩個女孩子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大家都還在那裏感慨這位兄弟牛掰，手段了得，沒想到旭哥當時麵上就不樂了，直接起身結了賬自己就先走了。”
“之後，我再也沒見過旭哥請客的場合裏有那位兄弟出現，而且班級組織活動的時候，旭哥也幾乎不與那位兄弟說話。”賈若飛感慨道。
“照這麽說來，韓旭為人正直，學習成績好，在學校人緣又好，又怎麽會得抑鬱症而自殺呢？”吳良蹙眉問道。
“不知道啊！說句實在話，旭哥在我們眼裏簡直就是人生贏家，言情裏的男主角。他相貌、人品、學習、家境全部都好，還找到了一個好女朋友，倆人又都是初戀，戀情簡直完美的像撒糖。”賈若飛似乎也對韓旭的自殺充滿了疑惑。
兩個人都是初戀？
那申城實驗中學跳樓自殺未遂的張鋒算什麽呢？
高琦果然說了謊。
吳良扯了扯嘴角，看向賈若飛問道：“韓旭的自殺會不會與他的女朋友有關？”
“不可能，他女朋友是我們班一女同學，叫高琦，性格挺內向的，平時不太愛說話，一看就是特單純的那種，溫柔善良型的妹子，不是那種愛作的女孩。”賈若飛搖頭道。
“這倒未必，男女朋友之間的事兒，你們做室友的也沒辦法了解那麽清楚。”吳良淡淡道。
“話雖如此，但我總覺的不可能是高琦，她真的不是那種人。”
“韓旭出事前有沒有什麽異常表現，有沒有聽說他和高琦吵過架？”吳良問道。
“旭哥走之前也和平時沒什麽兩樣，更沒聽說過和高琦吵架，要真說異常的話……旭哥出事三天前的夜裏，好像哭了。”
“我神經衰弱，睡覺比較輕，夜裏睡覺的時候有一點聲音就會把我吵醒，好在我們寢室四個人睡相都比較好，沒人打呼嚕磨牙說夢話，所以我一直都睡得挺好的。”
“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被吵醒了，就聽見旭哥床上有動靜，聲音不大，但能感覺到旭哥是在哭，我問旭哥出了什麽事兒，旭哥說做了個不好的噩夢，是在夢裏哭醒的。”
“大家做夢也都夢見過親人離世之類的場景，在夢裏哭醒也很正常，我也沒多想就繼續睡了，後來旭哥出了事兒，我回想起這件事，跟前來調查的人說了，他們說這是抑鬱症的一種表現。”
說到這裏，賈若飛露出後悔的神色，低聲道：“這件事在我心裏一直不能忘懷，要是那天晚上我多問旭哥兩句，勸勸他，可能事情就不一樣了……”
“所以韓旭是因抑鬱症而自殺這件事，是因為你這條信息而確定的？”吳良訝異道。
“有這種可能，但其他人是否知道旭哥抑鬱症的事情，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你能再仔細回憶一下嗎？在你發現韓旭夜裏偷著哭之前的日子裏，他有沒有什麽異常？這件事非常重要。”吳良看向韓若飛急切道。
韓若飛皺眉思索了許久，方才搖頭道：“確實沒有什麽異常了，不但沒有發生什麽壞事，旭哥出事的一周之前，還有一件喜事。”
“喜事？”
“旭哥一夜沒回宿舍。他那會兒跟高琦已經談了一年多的戀愛了，一夜未歸，自然是倆人一起去酒店住了，關係更進一步，自然是件喜事。”
“韓旭和高琦睡了，你們這些舍友沒調侃他嗎？他是什麽反應？”吳良連忙追問道。
“旭哥為人正派，平時就不喜歡跟我們透露和女朋友的進展，調侃睡到高琦這種事兒隻會引起他的反感，所以我們也就不願自討沒趣。”
韓旭和高琦睡了，之後半夜偷偷哭，過了一周就自殺了？
吳良本能的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可陸續又追問了賈若飛幾個問題後，仍是沒有找到這其中的問題所在。
“韓旭自殺後，高琦是什麽表現？”
“傷心過度，直接休學了。”賈若飛歎道，“在樓下見到旭哥的屍體時，她哭得直接暈過去了，之後就再也沒來過學校，據說還是她的家人替她辦了休學手續。”
吳良又與賈若飛聊了一會兒，得知與韓旭關係最好的是班長郝鑫，又問到了當年的輔導員老師董敏如今的工作單位地址，再沒辦法從賈若飛這裏得知其他線索後，才將話題轉向了賈若飛的工作問題。
令吳良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沒找好借口說賈若飛入職的希望並不大，賈若飛就自己回絕了此事。
“昨天接到你的電話，一直到剛剛來到這裏之前，我都是想借著這個機會進入Z公司的。”
“如今商科博士就業環境很一般，能進入Z公司的總裁辦公室外事處，就是登上了一個大平台，未來的發展不可限量。”
“而這一切的代價，隻不過是聊聊當年我對旭哥的一些了解，這筆交易實在是劃算的很。”
“可真正坐下來，和你聊起旭哥的過往後，我忽然意識到，我是旭哥的室友，是旭哥的朋友，兄弟。”
“旭哥人好，生前對我也夠哥們，他死了，我還獲得了保研的機會，我本科時候績點很低，別說保研，以我的水平考研都有難度，可以說正是因為旭哥，這才有了我如今即將拿到的申大商科博士學位。”
“而我都幹了些什麽？之前我一直對旭哥的事閉口不談，不願讓任何人知道，我的保研是因室友自殺而得來的，兩年前有人問過我關於旭哥的事，我竟然對她說，我跟旭哥不熟。”
淚水從賈若飛的眼角緩緩滑落。
“而今天，我竟然為了在旭哥父親的公司中謀個好職位，才願意將我所知道的有關旭哥的事說出來。”
“我這是在吃蘸了旭哥鮮血的饅頭！是在踩著他的屍身奔向自己的美好生活！”
“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啊！而我他媽就是個畜生！”
賈若飛緊緊握著拳頭，泣不成聲。
“我如果真的以這種方式去了旭哥父親的公司，我會瞧不起自己的，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做人了。”
“我所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若是旭哥的父親還有什麽想問的，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知無不言。”
說罷，賈若飛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把臉，轉身離開了餐廳。
他離去步伐很堅定，腰杆挺得筆直。
看著賈若飛離去的背影，吳良神色複雜，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