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你一笑

  我站在奈何橋的盡頭，看著來往的轉世之人，日日重複。


  他們有的對我充滿了恐懼，嚷嚷著“不要忘記，”“吾與卿已約定來世還要在一起。”


  我默然。


  若真真愛著就算不記得也還是會在一起。


  若不然，記得也是惘然。


  我初時還有惻隱之心，但往後見得多了便麻木了，甚至覺得可笑。


  每每一些執拗不肯飲下“忘塵世”的魂魄都會被黑大人和白大人帶回奈何橋那頭，交給鬼差。


  不知用的什麽法子，幾日後回來，那些魂魄往往都乖乖的喝下忘塵世，甚至毫不留戀的投身輪回道。


  但大多數人，見到我時都眼帶著釋懷，迫不及待的喝下“忘塵世”。


  不管前世的林林總總，隻要飲了忘塵世，便什麽也沒有了。


  喜，怒，哀，怨，都會煙消雲散，然後下一世繼續著。


  不過近來倒是閑的很，太平盛世，來往亡魂很少，也沒有了慟哭哀嚎。


  自與王談話後已經五日，我內心有些焦躁，卻無處發泄，當送完最後一名亡魂後，我便撐了小船想去冥河中央看看。


  那裏有一小塊地方，是地府唯一沒有彼岸花開的地方，那裏唯有些盈盈點點的光，水流靜止，總覺得好像地下還有無盡的空間，在黑暗中總是能讓我的心平靜下來。


  我剛踏上船去。


  “孟婆”有人在叫我。


  我回過頭，是黑大人。


  我微微側身作揖，“黑大人，喚孟婆何事。”


  他皺了皺眉，冷俊的臉，更多煞氣。


  總覺著他是地府裏最符合地府氣質的差人，黑暗冷酷，我幾乎從來沒有看到他笑過，又偏偏還是有好多的鬼侍喜歡著他，見到他還老遠的羞紅著臉。


  “王要你去他那裏。”


  “何事？”


  “不知。”


  我點點頭，回身提裙下船。


  “王在何處？”站穩後一抬頭，卻發現哪裏還有他的影子。


  我輕笑，真是不合格的信差。


  罷了，先去往生殿看下吧。


  把船掛在花枝上。


  “怎生又不穿鞋？”我一驚。


  身後忽然傳來王的聲音，我嚇了一跳，隻來得及放下裙角，堪堪遮住了赤腳。


  我沒有忽略王語氣中的不悅。


  “我…我本來打算去冥河中心呢。”我轉過身看著他，心虛的說了一句。


  “哦？是麽？”他嘴角噙著一抹笑，看著我，不再說話。


  “當然…當然是的…”我糾了糾衣角，更加心虛。


  “看你，大約是整天的未曾穿鞋吧”。王輕笑出聲，摸了我的頭一下。


  “哪有！”我急急抬頭，恰好的看到了王的笑容。


  一時竟忘了說話。王是長的極美豔的男子，卻又不失威嚴霸氣，平日裏他總是不溫不熱的，極少怒也極少笑，不曾想，一笑竟是讓橋邊的彼岸花都失了顏色。


  我低下頭，心裏卻莫名悶悶的有些慌張。


  我說，“王，請你告訴我…告訴我我遺忘的歲月。”


  我聽見王歎了口氣，然後伸過手來突然把我橫抱起來。


  我一驚，倒是一下子忘記了掙紮。


  王說，“孟婆，隻要你想知道，我就會告訴你，你的靈魄因為之前受損，現在依舊很虛弱，此時又沒有法力護身，很容易陰氣入體，我先送你回去，再慢慢告訴你”低頭看我一眼，繼續說，“你過去的三百年。”


  他緊了緊手，“被你選擇遺忘的三百年。”


  聲音竟有些說不出的蒼涼，皺著眉，仿佛滿腔的心事，忽然的，想要安慰他，我不禁也回手抱了下他，又忽然的覺不妥，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