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013章 得意的和失意的
光陰似箭，冬去春來。春風吹了幾回，桃花就被吹開了。
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
寧陽市洪宇區區委常委、宣傳部長閔春暉，在這春風蕩漾的季節裏，因為前任區委專職副書記趙俊濤的到站退休，而升任為洪宇區區委專職副書記。
雖說級別仍然是個副縣（處）級，但是位次卻在常委中靠前了許多。現在的閔春暉僅排在區委書記尚文學、區委副書記兼區長陸地之後，是名副其實的三把手。分管的幾個部門更是炙手可熱，比如：組織部、宣傳部、統~戰部等等。
最春風得意的卻不是閔春暉，而是被閔春暉提名接班並獲得區常委會通過的洪福鄉黨委書記——佟大胖子佟衛東。
寧陽市洪宇區一共有十一個鄉鎮。洪福鄉無論在地域麵積、人口數量、還是各種經濟指標等方麵，均排在最後一名。
不想升官那是假話，但是，因為位置排在各個鄉鎮的末尾，佟大胖子開始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奢望。他的最初目標，就是想從落後的洪福鄉，調至排在前三名的鄉鎮任黨委書記，或者到區裏某個有實權的“委、辦、局”任一把手。
按以往慣例，副區級的位置一般都從排在前三名的鄉鎮黨委書記，或者重點部門的一把手中產生。當然，外派的情況也時有發生。佟大胖子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榮升到副區級位置上的這麽大個雨點，會砸在他的腦袋上。更何況不是一般的副區級，而是區委常委，媽的，那可是叫多少人眼紅的常委啊。
官場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微妙。佟大胖子的榮升，純屬漁翁得利。
宣傳部長這個位置有個共性，那就是在縣（區）以上的各個級黨委中，都是常委而且均主管意識形態工作。但是，因為級別不同，主管的具體工作就不同；而主管的具體工作不同，不同級別的宣傳部長，話語權就不同。
就一般而言，地市級以上的宣傳部長因為主抓當地的喉舌部門——報刊、電台電視台等，還是有相當權利的。
區一級的宣傳部長則不一樣了，（他們的權利，比不上同一級別的縣委宣傳部長，因為大多數縣裏都設有報社、電視台等。）所主管的工作是純粹的意識形態工作，摸不到邊看不到沿，用一句官話講叫做務虛。
但是，不管怎樣，各級的宣傳部長畢竟是常委，做糖不甜做醋很酸。
洪宇區宣傳部長位置的騰出，自然讓好多人覬覦。
那個年代尚沒有幹部擬任前公示一說。市委組織部的意見是，隻要洪宇區常委會將擬任的區委常委、宣傳部長人選報上備案即可，市裏不做過多幹涉。
區委書記尚文學，是從寧北省“省委直屬機關工作委員會”下派來的年輕幹部，剛到新崗位也就一個多月，對宣傳部長這樣一個不香不臭的位置，他並不十分重視。所以，誰來繼任，其似乎都沒有意見。
然而，在具體任命時，尚文學為難了——兩個宣傳部長的備選人員，都有市委的權重人物幫忙說話。
一個是洪宇區第一大鄉（鎮）紅菱鎮的鎮黨委書記劉向農，為他說話的是市委常委、專職副書記秦萬裏；一個是區農業局局長王路明，給他講情的是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李鑫。
雖然，尚文學的仕途方向已經明確，一段時間後肯定要回到省裏高就，對市級領導的話完全可以不在意。但是，他不能不考慮影響，在官場樹敵過多，會引起太多人的警覺，如此犯忌之事，他才不會去做。
頗費躊躇的尚文學，找來了在洪宇區用人方麵，仍然有話語權的老書記白瑞祺。
白瑞祺資曆很老，二十幾歲就在洪宇區工作，也是由基層一步步幹到區委書記位置上來的，更是寧陽市裏為數不多的、臨到退休也沒有被提拔到廳局級級別的縣團級一把手。
因為此，市裏麵好像欠白瑞祺人情似的。為了給他一個麵子，自他退到二線那天起，洪宇區內大小官職的任命，便有了一條不成的規定：用人一定要事先征求白瑞祺的意見，他看好的，基本上要用；他說不行的，絕對不能用。
尚文學派區委辦公室主任敬長春，把白瑞祺接到了自己辦公室。
與白瑞祺熱情握手的尚文學說：“老領導，我遇到難題了，今天請你老人家出山，就是為了尋求良方啊。”
白瑞祺說：“尚書記客氣了，為區裏分憂，是我老頭子分內之事啊。”
敬長春為兩位領導倒完茶水後，轉身離開。
尚文學把宣傳部長有兩個人選，但都有權重人物說話的事情，跟坐在沙發上的白瑞祺講述了一遍。
白瑞祺說：“尚書記，區委宣傳部長這個位置，目前來看，這兩個人選你一個都不能安排。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市裏的兩位常委你都不應該得罪啊。”
“是啊，老領導，你看怎麽安排好呢？”
尚文學是在表演。他大張旗鼓地請白瑞祺出山，不僅是因為這個老頭有話語權，更主要的是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拿他做擋箭牌。
“當然，市委副書記和組織部長都發話了，誰的人你不安排都不好。況且，劉向農和王路明在正科級的位置上也幹好多年了，早該提拔了。”
“願聞其詳。”尚文學做出了洗耳恭聽的姿態。
白瑞祺接過尚文學為他遞上的茶杯，說：“劉向農的副縣級職務有兩個解決方案，一個方案是紅菱鎮做為洪宇區的第一大鎮，其黨委書記完全可以進區委常委，這個想法市裏麵已有意向，區裏可以再跟進一下；第二個方案據我所知，市財政局的總會計師孫德海馬上就要退下來了，劉向農在寧北財經大學學的是函授大專，說是專業對口也勉強過得去。把他推薦到市財政局接孫德海的班，劉向農自然高興，秦書記更不會有意見。”他撓了一下頭發後，喝了一口茶水。
尚文學點頭，說：“紅菱鎮黨委書記進常委一事，區裏會抓緊跟進。但是，劉向農在那裏也太久了，動一動於公於私都有好處，我看市財政局總會計師的位置不錯。那您看，農業局的王路明怎樣安排好呢？”
“至於王路明嘛，你可以把他協調到省“寧河流域管理局”，安排他到任何一個處室當個副處長都可以，畢竟那是省直機關啊。”白瑞祺知道，省裏剛剛新組建這樣一個廳局級部門，有幾個處室的副職尚有空位。
尚文學說：“老領導真是消息靈通啊。”
“哪裏是什麽消息靈通，這是我在省編辦的侄子告訴我的。至於，區裏宣傳部長這個位置，你就交給閔春暉辦理好了，讓他這個原宣傳部長提名推薦，誰都不會有意見，畢竟他最有發言權嘛。”
白瑞祺所以建議讓閔春暉提名宣傳部長的人選，是因為自己心裏的小九九：他的女兒白露，現就在區委宣傳部工作。 白露今年二十五歲，電大專科文憑。兩年前，被其父的老部下閔春暉安排到區委宣傳部工作，閔春暉離開前，又把她被提拔為宣傳部的辦公室副主任。
白瑞祺清楚，這是閔春暉離開之前，為女兒做的的突擊性提拔，他當然不想讓一個與閔春暉關係不密切的繼任者，執掌宣傳部的大印。
尚文學沒有考慮太多，他認為白瑞祺的這幾條意見不錯。起碼，對劉向農和王路明的意向性安排，可以讓市委的兩個領導都滿意。
……
……
離開尚文學以後，白瑞祺在第一時間裏把這件事告訴了閔春暉，讓他盡早醞釀人選。
閔春暉巴不得劉向農和王路明離開洪宇區。前者，一直以抓經濟建設為理由，對他這個曾經的區委常委、宣傳部長的工作根本不支持；後者，是他的政敵——現任區委組織部長蔡一夫的人。
本來，蔡一夫已經基本上被確定下來接替區委副書記一職，以為板上釘釘的他，在最關鍵的前一段時間裏出了趟國。結果，回來時不僅煮熟的鴨子飛了，而且閔春暉成為了主管他的領導，盡管自己還是區委常委。
閔春暉一聽由自己提名推薦一個人選接班，是解除尚文學煩惱的良藥，腦子裏便立刻浮現出區裏那些在硬件上夠資格的各路人選。最終，他把人選定格在洪福鄉黨委書記佟大胖子的身上。
原因很簡單，春節前夕，參加完洪福鄉舉辦的“迎新春書畫攝影展”後不久，閔春暉組織召開了一次“洪宇區精神明建設座談會”，當時要求各鄉鎮的黨委書記和各委、辦、局的一把手參加。
可是，開會時各委、辦、局派來參加會議的基本上是團委、工會的人。
至於各個鄉鎮，也同樣是不給宣傳部麵子。全區十一個鄉鎮，九個鄉鎮連黨委副書記都沒來，而是由鄉黨委辦公室主任代表參加的；一個鄉鎮派來的倒是黨委副書記，可是實際上已經退休了，那天是被臨時抓的公差；隻有洪福鄉的黨委書記佟大胖子親自到會，而且是認真聽講，積極發言。
閔春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白瑞祺，白當即首肯。
閔春暉在常委會上的提議，得到了來自組織部長蔡一夫等少數人的反對。但是，區委書記尚文學和區委副書記、區長陸地卻持支持閔春暉的態度。尤其是在得到被尚文學高調請來的白瑞祺的肯定後，那些猶豫不決的人，最終把讚同票投給了佟大胖子。
就這樣，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佟大胖子走馬上任了。
佟大胖子一走，洪福鄉鄉黨委書記一職由鄉長牛建國接任。
鄉裏這樣一個看似不大的變動，卻讓一個人感到了明顯的失意。這個人，便是馬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