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雷響起，阿鼻火域的雨似乎比先前更大，足以模糊二人的視線。
??“你為什麽不出拳？”溟王年輕但又顯老成的麵龐被這一瞬的閃電照亮，雨已經沾濕了他的臉，豆大的雨珠一滴一滴地落下。
??“我不出拳，是因為我有足夠的把握。”冥紅血的聲音在滂沱大雨裏聽起來是如此渺遠。
??“自信啊，小子。”溟王單手握著長長的湖中劍道，“那你又要什麽時候出拳呢？”
??“你出劍的時候！”
??“那我要是等你先出拳呢？”溟王道。
??“你會先出劍的，而且，你也一定會先出劍！”冥紅血道。
??他說的不錯，溟王是奉日行者之王的命令來殺冥紅血的，他要殺人，就一定要比被殺的人先出手。
??所以……他真正死亡的那一刻，不是冥紅血出拳的一刹那，而是他自己使用湖中劍的一瞬間！
??“哎喲……我們的小雪雪怎麽話這麽多啊？”湖中劍劍柄的晶石閃爍，道。
??可是湖中劍這一句話不出則已，此話一出，卻猶如風平浪靜的湖麵被砸入了一塊沉重的巨石——激起千層浪！
??溟王手上的青筋已然突突暴起。
??他麵對自己的孫子，和自己的孫子決鬥，但自己不自知。
??他的心仿佛回到了當年與純種日行者戰鬥的沙場上。
??他的對手是純種日行者之王，黑日。
??當時的他，滿身傷痕，與黑日對立，鮮血從他的傷口湧出。
??那一天也如今日一般大雨滂沱，而他的麵容也沒有絲毫改變，隻不過，他的身體現在卻完好無損。
??“啊——”溟王忽然大吼，他在麵對冥紅血時，仿佛有一種回到那一日大戰的感覺，他抽出長刀，劃破了自己的身體。
??他在追求一種痛苦，也是一種刺激，那一日決戰的刺激！
??雨下了很久，青色石板已經積起了水窪。
??多年來的忍耐與抑製仿佛要在此刻解脫！
??他追求的力量，保護自己兒子的力量仿佛會在下一刻獲得！
??於是他扔掉長刀，轉而揮劍！揮出了一把被鬼靈焰火球包裹的，燃燒著幽綠色火焰的魔劍！
??湖中劍！
??“幽冥之滅！”溟王這一劍，看似沒有異能技的使用，但這一劍的威力卻比他以往的異能技更強更狠！
??這一劍的異能已然達到了他的巔峰！戰力指數也是他所謂的高強！
??冥紅血看著溟王揮出了一劍，沒有一絲表情，隻不過，雨卻更大了。
??溟王揮劍了，於是他傷了。
??當他看著自己腹部被轟出的血洞時，冥紅血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的身後，背對著他。
??“你……怎麽……”
??冥紅血的一擊，不但刺激，而且讓溟王解脫所有痛苦，這本是無法兼得的東西，但這一刹那，他卻同時得到了。
??溟王的脖子上有一道飛濺出來的血痕，在他的脖子上閃爍著墨綠色的光芒。
??“‘命王’……”湖中劍的晶石依舊閃爍著幽綠色的光，但一向傲慢的湖中劍卻緩緩道，“沒有哪個祖父會認不出自己的孫兒。”
??湖中劍說完這一句話，互相背對著的二人，竟有一個突然向後倒去。
??冥紅血！
??溟王這時才大夢初醒一般地轉過頭來：“紅血……”
??冥紅血的臉仿佛先前更加蒼白，他的身上仿佛有了一道血紅的裂縫！
??“我的孫兒！”溟王閃電般出現在冥紅血身後，扶住他倒下的身體。
??“爺爺……”冥紅血的雙眼已經恢複了漆黑，“你記起我了？”
??冥紅血的半邊臉有了一道長長的血痕，是湖中劍劃的！
??這驕傲的劍竟然在自己主人攻向對手的一瞬間！改變了他的方向！隻為讓它的老朋友記起自己的孫兒。
??“我的老朋友，溟王。”湖中劍又說話了，這一次，它終於叫出了主人的名字！
??“你不該這樣，因為執念而活下去。”湖中劍道了一句，繼而轉為沉默。
??“紅血，我竟然把你給忘了。”溟王看著與他有七分相似的冥紅血道，“對不起啊……”
??“爺爺。”冥紅血看著溟王的雙眼。
??“會很痛嗎？”溟王的手輕撫過冥紅血臉上的傷口。
??“這一點傷，不算什麽。”冥紅血搖了搖頭。
??“怎麽會沒事呢？”溟王僵硬的臉有了一絲笑容，他抱住冥紅血的手似乎更緊了。
??兩人的臉都布滿了雨水，但冥紅血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滴不尋常的水珠砸在了自己臉上。
??是溟王的眼淚。
??“我似乎幹了很多荒唐事啊……”溟王環顧四周，笑容苦澀地道，“沒有想到，我身為溟王，統治血族這麽多年，一向以雷厲風行聞名，卻沒想弄到國破家亡的地步啊……到了最後還要被白月那個家夥利用，成了一個可悲的夜行者。算了，不提了，都是過往雲煙啊……”溟王歎了一口氣，“能夠再見到你，也是我的幸運啊。”
??突然，“呼”地一下，溟王的身上突然燃起了潔白的火焰。
??“爺爺。”冥紅血動了動，身上的裂痕仿佛更多了。
??溟王抱起冥紅血，將他放在一棵樹下，與他靠坐在一起。
??溟王的臉突然變得蒼老，恢複到了冥紅血記憶當中的樣子。
??“爺爺……”冥紅血哭了，淚水混著雨水滑過他的麵龐。
??“別為我擔憂了。”溟王俯身拍了拍冥紅血的肩膀。
??溟王的全身都被這種純白的火焰包裹，他拿起了一旁的湖中劍，輕輕撫摸它的劍刃道：“老夥計，你不願我痛苦地活著，我也不能讓你在我死後孤獨。”
??溟王說著，抓起冥紅血的手，讓他握住自己的湖中劍。
??冥紅血看著溟王，他知道溟王想要幹什麽，但他卻無法動彈。
??“冥羽死了，我卻還在為他擔心。”溟王按住冥紅血的身體，望了一眼遠處的石碑道，“這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永遠無法放下的，我要是能夠給他多一點關心，也不至於讓他被白月王殘忍殺害，讓著成了我的執念……”
??溟王的身體從腳下開始消散了。
??“爺爺，你……”冥紅血看著微笑著的溟王。
??“孩子，你要記住，有生必有死，有去就有來啊。”溟王看著冥紅血漆黑的眼睛，“這是宇宙的規則啊。”
??“雖然這也許有些晚了，但現在，我仍以純種夜行者的王，對你發出最後一道命令，廢除你冥紅血的王族稱號。”溟王伸出手輕輕放在冥紅血的頭頂，“純種夜行者，現在真正從世界上消失了。”
??“爺爺。”冥紅血動了動，卻再次被溟王按住。
??溟王身上的火焰燃燒得越發凶猛了。
??“你傷了純種夜行者之王，就代表著血脈自毀已經開始，今後，你將會和世界上所有的人融為一體！”溟王抱緊冥紅血，“不再寂寞，不再孤單。”
??溟王話音剛落，冥紅血卻感覺自己握劍的手被往前一送，插入了溟王的腹部，溟王的熱血在一瞬間染紅了他蒼白的手……
??“從今以後，你就是湖中劍真正的主人！”溟王看著冥紅血的臉笑道，“你將以自己的所學，將純種夜行者之利刃，發揚光大！”
??溟王隨後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孫兒，輕聲道：“不管你是不是純種夜行者，你都是我的孫兒。祝福你，我的……紅血。”
??被擁抱的冥紅血看到溟王身上發出的白光突然大盛。
??“祝福你，我的孫兒——”溟王的聲音似乎在那一刻飄遠了，飄得很遠，很遠……
??遠到變作星辰，遠到那無盡的黃泉之路中。
??冥紅血撲向即將消散的溟王，卻隻抱住了一團空氣，倒在了泥濘之中。
??他手上的湖中劍落在地上被雨水拍打，仿佛有一滴淚水從晶石那裏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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