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唯背叛不可饒恕
金萬錢府邸,花廳。
??當聽到沈寬平安回到縣衙的消息,金萬錢暴跳如雷,甩手就是一個茶杯砸在劉元豐跟前,破口大罵:“飯桶,什麽戚家軍!就是一群飯桶!劉元豐,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知遇之恩的?”
??“金頭,我也折了四位同袍!”
??劉元豐皺了皺眉頭,聽到金萬錢出口侮辱戚家軍,他眼中閃過一絲森冷的殺意,若非金萬錢對他有大恩,怕是這會他已經揮刀相向了。
??這一次,劉元豐沒叫大哥,而是破天荒叫了一聲金班頭!
??金萬錢立馬意識到,自己憤怒之下口不擇言了,現在用人之際,可不要涼薄了劉元豐的心。
??於是,金萬錢連忙解釋道:“元豐莫怪,大哥也是氣急,才說話口無遮攔,我對你們戚家軍一直都是敬仰至極的!”
??“大哥放心,我既答應,便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劉元豐衝他一打拱手:“沈寬,就由我親自解決吧! ”
??“不可!”金萬錢擺擺手,道,“如今他才剛遇襲,正是最警惕的時候,你四位同袍尚且未能得手,你若再去,無異於孤身涉險,你再等等,等再過些日子,我便能調配一批江湖好手,到時候由你帶去,必定姓沈的有死無生。”
??劉元豐道:“既然大哥已有其他安排,我聽命便是。”
??金萬錢笑道:“好。你我兄弟也有些日子沒敘舊了,這幾日,你便暫住我家吧。”
??金萬錢倒不是真心想讓劉元豐在他家住下,而是他心裏是清楚連塔鄉戚家軍殘部的實力。沈寬連戚家軍這些悍卒都能覆滅,他擔心萬一沈寬發起瘋來不顧底線,直接夜裏帶隊摸到金府,跟自己來這麽一出釜底抽薪……
??所以,最近幾日,他打算讓劉元豐暫住府裏,他睡覺也能踏實些。
??“一切聽大哥安排。”
??劉元豐沒有反對,隨後衝金萬錢稽首一禮,也不待他招呼,轉身離開花廳。
??金萬錢看著劉元豐我行我素的背影,剛才還和煦如風的目光中,閃過一抹厲芒。
??……
??……
??夜色深沉,無月無星。
??羅濟的家在城北關帝廟附近,這幾日有個富戶央著他幫襯一樁官司,所以今夜邀他在常樂坊吃花酒。
??一直耍到二更天,他才醉洶洶地提著燈籠回家。
??他回家最近的路,是橫穿織衣巷的一條胡同,有近路走,他自然不會去繞遠。
??夜路裏,他提著燈籠,嘴裏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趔趔趄趄地往家方向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羅濟突覺有些尿急,便隨便在一家宅院的門口小解。
??正小解時,三個黑影突然從旁邊竄出來,一口麻袋便劈頭蓋臉地將他給罩住。
??這突發的變故,讓羅濟心頭一驚,他反應也不慢,伸手就要拔腰間佩刀。
??不過對方反應比他還快,抬腳踢在羅濟的腿彎處,羅濟發出一聲痛哼,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往地上跪倒。
??接著黑影又是一腳,把羅濟踹倒在地,手腳麻溜地扣住羅濟雙手,另一人則用繩索熟練地將其雙手綁住。
??“幾位爺,小的身上有二兩碎銀,就在小的腰間荷包裏,隻當小的請諸位爺喝點茶水。小的隻是衙門口的一個小衙役,也不趁多少銀錢,諸位爺綁小的,算是綁錯人了。”
??羅濟也光棍,隻憑這兩人利落的手段,他就知道這不是什麽毛賊,是慣於綁人的老手,掙紮也沒有作用,還不如老實點破財消災。
??綁好羅濟,身後的人這才扯掉羅濟頭上的麻袋。
??羅濟趕緊閉上雙眼,嘴裏不停喊道:“諸位爺,咱閉著眼睛,沒見著諸位,諸位請放心,絕不會有人找後賬的。”
??對方沒搭理他,直接給他嘴裏塞了一團布,前推後拽地就扯著他往前走。
??羅濟心頭頓時一驚,看來對方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
??他趕緊睜開眼睛來,借著燈籠微弱的火光看見三個蒙麵黑衣人,當他看清其中一人時,心頭就是一陣絕望,
??因為眼前這人哪怕蒙著臉他也認得。
??身材幹瘦不說,鼻梁左側還有一顆黑痣,實在太有辨識度了。
??這人正是自己的同仁,快班另一房的捕頭:麻杆。
??麻杆背後主事之人是誰?不就是沈寬嗎?
??羅濟心頭徹底涼涼,看來自己的事,東窗事發了。
??羅濟被麻杆等人,一路推著來到一座廢棄的宅子裏。
??院子裏長滿了齊腰深的雜草,院子裏陰森森的,若是殺個人埋在這裏,不知多久才可能被人發現。
??進到廢棄宅院的廂房,房中亮著微弱的燭光,沈寬正坐在廂房裏,翹腿等著自己。
??被帶到沈寬麵前,羅濟又是腿彎一疼,身體不受控製地就跪倒在沈寬麵前。
??接著,塞在嘴裏的布團被人取出來,羅濟就連忙往地上磕頭,邊磕頭邊告饒道:“沈頭,饒命,沈頭,饒命。”
??“嗬嗬,狗雜碎!”
??沈寬冷笑了一聲:“你出賣我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今天呢?
??羅濟繼續磕頭如搗蒜般喊道:“是,是,是,沈頭,我也不想啊,我也是被逼無奈,金班頭,不,金萬錢那老狗抓了我兒子!他威脅我,若我不將您的行蹤如實報給他,就會要了我兒子的性命!沈頭,沈頭啊,求您大人大量,饒了小的這條狗命吧。小的願意離開快班,離開縣衙,今後去鄉下務農耕地,再也不踏進金縣縣城半步!”
??要是換在半年前,沈寬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或許真會心軟饒了他,可是經過這半年對這個時代的融入和適應,也經過這半年風裏來雨裏去的曆練,沈寬逐漸明白一個道理:
??那就是想要在這個吏治昏暗,風雨飄搖的大明朝裏過得好,就得夠狠,就得摒棄婦人之仁!
??他自認待羅濟不薄,羅濟卻以怨報德,要害他的命。如果今天就這麽放過他,那豈不是在給其他人傳遞一個信號,隻要有理由,隻要有苦衷,都可以背叛自己,出賣自己了?
??沈寬麵沉如水,問道:“羅濟,我待你不薄吧?”
??羅濟連連點頭:“沈頭待小的甚厚!”
??沈寬又問:“比之金萬錢呢?”
??羅濟又道:“金萬錢對小的如豬狗,當用則用,當棄則棄。沈頭來了快班之後,不僅沒有削了我的捕頭之職,照舊重用,還讓我羅家在城北經營聚祥興分號。沈頭,待我如手足,如兄弟!”
??“那你還幹這豬狗不如的事?”
??沈寬道:“今晚,我給你兩條路,你自己選。一是讓麻杆、假彌勒、老泥鰍親自送你一程,我看這廢棄宅院風水不錯,正適合做你的長眠之地。二呢,你自己親自動手,自行了斷,你的孩子我會替你護住周全,城北聚祥興分號,一樣還是讓你羅家繼續經營,衣食無憂!”
??“沈…沈頭,祖宗,饒命啊!我兩條路都不想選!”
??羅濟歇斯底裏苦嚷著,好死不如賴活著,拚命地磕頭求饒。
??“羅濟,我沈寬不是陰毒狠辣之人,若換做其他事,我都可饒你一命,唯獨這背叛與出賣,不可饒恕!不然,我沈某人今後如何服眾?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過了這個時辰,我會親自幫你選。”
??說完,沈寬用屋內燭火,點燃了一支線香,插在羅濟麵前。
??霎時,破舊廂房內陷入沉寂。
??沈寬閉眼假寐,麻杆三人,目光灼灼,盯著羅濟。
??羅濟低頭,沉默不語,心中思緒,紛亂四起。
??時間一點點在走,線香一縷縷在燃,羅濟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數十歲一般。
??屋內一片死寂,屋外風聲呼嘯,吹皺草葉,發出擺動的聲響。
??眼見線香快要燃盡,羅濟終於嘶啞著聲音,說道:“沈頭,我選第二條路!”
??“很好,臨了臨了,還算是條漢子!”
??沈寬道:“你走之後,聚祥興分號繼續由你羅家經營,你妻兒家小,自會衣食無憂!”
??“這個,我信,這麽多兄弟都聽著,看著,沈頭自然不會言而無信,涼薄了一眾弟兄的心!”羅濟道。
??沈寬點點頭:“你還算了解我。望你下輩子,莫要再做背叛、出賣這等苟且之事!”
??他對麻杆、假彌勒揮揮手,道:“解開他的繩索,放了他,讓他自己走的體麵些!”
??說罷,他先一步退出了破舊廂房,到長滿雜草的宅院中。
??屋內,老泥鰍拔出身上匕首割斷羅濟手上的繩索,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姓羅的,沈頭最恨不忠不義的背叛之人,你千錯萬錯,不該幫金萬錢害他性命!一路走好,你走了,你妻兒老小才能餘生富貴。”
??說完,老泥鰍將匕首放在地上,扯了扯有些失神發愣,還有一絲絲後怕的麻杆,與假彌勒三人出來廂房。
??四人站在院中,看著廂房裏燭影晃動,羅濟的人影徐徐從地上站了起來,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羅濟在屋內,遲遲沒有動手。
??直到燭火燃盡,沒了燈火,廂房裏徹底陷入一片漆黑。
??突然,羅濟在屋內淒吼起來:“金萬錢,我草你祖宗十八代,你全家不得好死啊!!!”
??砰!
??身體應聲倒地的聲音。
??老泥鰍進屋,又出來,將自己的匕首取回,也不忌諱匕首的血漬,小心翼翼地插回靴內。
??接著對沈寬微微點頭:“頭,可以走了!”
??沈寬嗯了一聲,眾人出了廢棄宅院。
??嗚咽的穿堂風吹起,環繞在破落廢棄的宅院中,如厲鬼哭哮一般,今晚格外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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