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我要他死
縣衙後衙書房裏,孫季德坐在書案前翻閱著一本書,四周陳設著不少的書架,書架上滿滿當當地堆著許多書籍,書案上香爐淼淼升煙,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彌漫整個書房。
??“叩叩叩”響度適中的三聲敲門聲響起,孫季德這才放下手中書,靠坐在太師椅上,輕聲開口道:“進來。”
??“東翁。”龐師爺推門進來,恭敬地站在書案前拱手行禮。
??看到是龐師爺回來,孫季德臉上露出些許急色,開口問道:“子城兄,如何了?”
??“據沈寬所說,那女子姓劉,聽著是跟腰牌上那錦衣衛百戶有親,當是此人妻女親眷之流。”
??龐師爺沒有隱瞞,將從沈寬那聽來的,一五一十告知孫季德:“沈寬說此女提及,他若有事可憑腰牌求助臨洮府的百戶所,還可憑此牌往臨洮府百戶所謀求差事。”
??聽到這,孫季德眼中閃過一抹狠色,語氣陰冷地道:“那這沈寬,可有意去往臨洮府謀職?”
??“學生告訴他,錦衣衛不過與縣衙相若的衙門,且治所官吏眾多,區區一個百戶又豈能比擬東翁您,他若去,也隻能做個底層的衙役,尚不如如今的巡攔職差。”
??龐師爺撚須一笑,“此子不過一鄉下佃戶,又哪有什麽見識,三兩句便被學生唬住了,如此哪還肯去治所謀職?這不還求學生跟東翁您多美言幾句呢。”
??孫季德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口中讚道:“子城兄,做得好,這月俸銀較以往翻倍。”
??“學生多謝東翁恩賞。”前兩天裏外裏賺了近二百兩,如今這翻倍的月俸,可真沒法讓龐師爺看在眼裏,但他表麵上當然不會流露出半點來,連忙欣喜地表示感謝。
??“既是要穩住他,那一個巡攔怕是有些不夠了。”隨後孫季德沉吟片刻,開口道:“子城兄,你以為,快班捕頭這個位置如何?”
??“東翁英明,此位簡直合適之極。不知段伯濤該如何應對,這個帶著護身符的愣頭青?”龐師爺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諂笑著附和。
??換成另一個人就算安插進了快班,也會被段伯濤給整死,但有錦衣衛腰牌這個護身符,又有足夠手段的沈寬,不知道能不能把快班給捅穿呢?
??孫季德一陣開心大笑:“哈哈哈哈,子城兄深知我心啊!來人,請段典史過來一晤。”
??片刻的工夫,段伯濤就被請到了後衙書房。
??“大人,急招下官來,不知所為何事?”段伯濤這次雖然訛了周家不少銀子,但沒能收拾一個衙役,臉色自然談不上好看。
??逮著理了,孫季德怎還會客氣,當即臉色一沉道:“段典史,你可知罪?”
??“下官此番應對尚算得當,迅速平息民亂,未令縣內遭受損失,不知何罪之有?”
??為官之道段伯濤確實學到了精髓,恬不知恥地將沈寬做的事情,毫不猶豫地攬到了自己身上。
??“應對得當?當日亂民打砸紅紗樓,你快班毫不知情,若非是本官及時安排人手協防各要道,今日縣城怕早就落在亂民手中,此失職一罪,你便脫不了幹係。”
??要論為官之道,孫季德也毫不遜色,這兩人都是半斤八兩的無恥之輩。
??‘無恥之尤!’
??聽到這話,段伯濤心裏罵翻了,這老狗都沒在城裏,居然敢說是他指揮調度的功勞!但沒辦法,官字兩個口,人家官大,他就有理。
??“本官明日便將匪首胡萊,與此番亂民作亂呈報府衙,府衙自會予以公斷。”孫季德衝狄道方向打了個拱手,臉上表情那叫一個鐵麵無私。
??孫季德臉色越發陰沉了,他雖也算是朝廷命官,但隻是個不入品階,不入流的文職外官,也就憑著地頭蛇的優勢還有家中出了個舉人,這才得了另幾家豪紳大族的支持,能夠跟孫季德這個七品的縣令分庭抗禮。
??但前提是他不犯錯,他一旦犯錯,孫季德上報府衙,那些上官會支持、相信誰,這還用說嗎?
??不得已,段伯濤隻得暫時服軟,深吸了一口氣道:“大人,有話請直說吧。”
??孫季德真想上報,根本就不用當麵和他說,當麵跟他說了,這是擺明了要來跟他談條件的。
??“此番快班著實讓本官失望,既然快班無法勝任緝捕巡防之職,那便換一批,暫時就先換了快班的馬快吧。”孫季德牽動嘴角輕蔑一笑,說出了他的目的。
??“大人,不可啊,馬快為我縣衙最為精銳的人手,若是換下他們,縣內稅賦由誰人來押送?若是稅賦有失,下官如何跟大人交代?”
??快班的馬快,相當於後世的特警,是縣衙最精銳的一支武裝力量,也是段伯濤保證自身權力的根本,這簡直是釜底抽薪,段伯濤打死都不會同意,當即獰聲反對。
??孫季德聞言,臉上也浮現出怒色,目光森寒地盯著段伯濤道:“大膽,你在威脅本官?”
??縣城是他的地盤,但鄉下,可就是段伯濤這些地主豪紳說了算了,說稅賦交不上來,那就交不上來,收不上稅賦,縣中官吏都得倒黴,而縣令無疑是主責。
??段伯濤這會也是豁出去了,冷笑著向孫季德拱手道:“不敢,下官隻是擔心罷了。”
??“兩位大人,請息怒,請息怒。”這時氣氛有些僵持了,一直在旁邊充當木雕泥塑的龐師爺,這會也得起作用了,連忙上前打圓場,給兩人一個下台階。
??龐師爺等兩人消了些氣,這才開口提議:“東翁,馬快職責於縣衙確實重要,貿然調換難免出現紕漏,而步快職責於稽查城內,此番步快反應緩慢,學生以為其因在步快無能,不若另擇有能之人代之?也不至步班人心惶惶。”
??這兩人的雙簧,段伯濤是看明白了,拿馬快說事,隻不過是掩飾他們的真正目的,那就是把快班分割,分薄他手中的權力,至於他們所說的有能之人是誰,那還不呼之欲出?
??孫季德滿臉陰沉了好一會,做足姿態才緩緩點頭:“那就依龐師爺所說,步快失職必須嚴懲。”
??段伯濤明白這次他站不住理,不斷尾求生孫季德怕是不可能善罷甘休了,因此哪怕再不願意,他也隻能先低頭。
??“下官同意,下官身體突感不適,就先行告退了。”吃了這麽大的虧,段伯濤哪還願久留,給出回答,也不待孫季德同意便起身拱手告辭。
??得了便宜,孫季德沒去在意段伯濤的失禮,帶著一臉得意的笑容,目送段伯濤離開書房。
??……
??……
??夜色深沉,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停下著,縣城段府正堂燈火通明,不停地響起‘劈裏啪啦’的瘋狂摔砸聲。
??段家下人一個個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好惹怒了正在大堂大發雷霆的段伯濤,他們可是很少見他們這位老爺發如此大的火。
??金萬錢跟在段家管家身後一路前往大堂,段家四處彌漫的低氣壓,讓他心裏惶恐不安。
??臨近大堂,聽到裏麵的打砸聲,每一聲就好像是砸在他心尖上,讓他心髒一抽一抽的,腳下就如同踩著雲一般是軟的。
??一路來到大堂,金萬錢就見坐在上座太師椅上的段伯濤,臉上那陰沉之色,看得金萬錢更是心驚肉跳,正堂的青石板地麵上,滿是破碎的瓷器碎片,碎片表麵雪白的釉色,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老爺,金班頭來了。”段府管家通稟了一聲,不敢再往裏走。
??段伯濤沒有回話,管家識趣地趕緊告退,留下金萬錢一人。
??“大人,是小的該死,您心裏要是不痛快,盡管往小的身上撒。”金萬錢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走進大堂,也不管地上的碎瓷片,走到段伯濤麵前就‘噗通’跪下。
??膝蓋上的劇痛讓他渾身一哆嗦,鮮紅血液瞬間從他膝下溢出,將地上雪白的碎瓷片染上一抹嫣紅。
??“蠢貨,蠢貨!”段伯濤掄圓了來回就是數個耳光抽在金萬錢臉上,金萬錢也不敢躲不敢叫疼,就這麽一直受著,沒兩下就被打得口血橫飛。
??“你這個蠢貨,我要你何用?一個鄉下來的佃戶你都鬥不過!”打累了,段伯濤這才喘著粗氣停下手,心裏憋的火也算是發泄出來了一些。
??“是,是小的無能,小的該死。”金萬錢哪敢反駁,連忙磕頭認錯。
??“你是該死,如今步快也被孫季德拿了!”說起這些,段伯濤又是一股怒火湧起,抬腿就是一腳將金萬錢狠狠踢開。
??“什麽?”金萬錢爬起身來,聽到這個消息渾身陡然一顫,快班可是他在金縣橫行的依仗,步快被奪算是要了他半條命。
??“我要那賤役死,記住給我弄幹淨點,不要牽扯到我身上來。還做不好,那你就去死,你全家都跟你一起死!”
??段伯濤懶得跟他解釋,抓起旁邊的茶杯,用裏麵的茶水清洗手上沾的血,嘴裏那語氣怨毒得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是,小的明白了,小的一定讓他死得不明不白,絕不會牽扯到大人您。”金萬錢聽到他這話,身體又是一陣劇顫,遂即臉上狠色浮現叩首領命。
??洗掉手上的血跡,段伯濤這才冷聲對金萬錢說道:“滾吧。”
??“是,小的告退。”金萬錢再次叩首,然後才起身拱著手半躬著身子,緩緩倒退出正堂,出門之後才轉身快步離去。
??“錦衣衛?哼!”看著金萬錢離去的背影,段伯濤冷哼了一聲,錦衣衛腰牌又怎麽樣?隻要沈寬死得不明不白就好,如今這世道無頭公案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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