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惡客登門
沈寬迅速觀察了一下店內情形,邁步進來,笑著對年輕人說道:“既是賤業,周公子又何必攬在手裏,不怕汙了周家的名聲嗎?”
??“小叔叔!”
??見沈寬到來,宋卿娘就仿佛看到主心骨了,臉上憂色迅速散去,三兩步離開櫃台去到沈寬這邊。
??“嫂嫂,有我在,放心。沈魁呢?”沈寬衝她微微點頭,低聲安撫了幾句,並詢問沈魁的去向。
??“不是去尋你了嗎?”宋卿娘柳眉微皺,周家人來的時候,沈魁就尋機走了,她可一直以為沈魁是去尋沈寬幫忙了。
??“我家少爺說話,哪輪到你插嘴?”
??見沈寬兩人竊竊私語,絲毫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年輕人臉色頓時一沉,他身後一個四五十歲,做管家打扮的人這時也對沈寬厲喝出聲。
??“周全,咱周家耕讀傳世,素來都是以理服人。”年輕人用手中折扇拍了拍身後管家,笑著對沈寬說道:“你就是沈寬?倒是生了一張伶牙利嘴。”
??“在下正是沈寬,不知足下何人?”沈寬這會隻能先放下沈魁的事,拉了張了張椅子過來大咧咧地在年輕人對麵坐下。
??“大膽,小小賤役也敢問我家公子名諱?”那周府管家周全立馬叫囂了起來。
??“周公子貴府賤仆,都如此沒規矩嗎?”沈寬冷笑一聲,這老狗一口一個賤役,卻也不想想,他自身也不過是他人府中一個卑賤的奴仆罷了。
??“你。”周全臉色頓時一黑,剛要說話,周公子用折扇拍了拍他,他隻能吞下去到嘴的話。
??周公子笑嗬嗬地看著沈寬道:“在下周千瑞,今天此來,是與聚祥興的宋美人談談生意和終身大事,不知你一個小小衙役,怎敢摻和其中?”
??“周公子,那可真巧了,這兩件事,我還都能摻和上。”
??沈寬笑著對周千瑞說道:“在終身之事上,作為娘家人,我看就不用談了,周公子你這身子看著有些虛,我怕耽誤了我家嫂嫂。至於生意嘛,隻要周公子出的價錢合適也不是不能談。”
??麻煩都找上門了,沈寬自然也不會再客氣,一語就戳中周千瑞最大的痛點,周千瑞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臉上那虛偽的笑容蕩然無存。
??已經被沈寬破了功,周千瑞也不再裝什麽溫文儒雅,陰笑著對沈寬說道:“好個牙尖嘴利的賤役,你或還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可知隻要我周家一句話,爾等在這金縣,便再無立錐之地。”
??“好大的口氣,這金縣,可還不到你周家一手遮天的地步。”沈寬冷笑了一聲,目光飄向牆上掛著的那副上書‘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而水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的字畫上,而這幅字的落款和鈐印是龐師爺。
??縣令自矜身份,自然不會給一個小小的聚祥興題字,但他讓龐師爺題了這麽副字。
??“縣尊大人,我周家自是敬若神明,但這玉皂生意誰做不是做呢?你說是吧。”
??連沈寬都已經了解過了,周千瑞哪會不清楚這副字畫的來曆,他也扭頭看了一眼這副字畫笑道:“五十兩銀子,我給爾等一日時間,將配方送來周府,否則休怪我周某人不客氣。”
??說完周千瑞就背著手,轉身離開了聚祥興。
??周千瑞這番話,也算是打在了沈寬的痛處,沈寬臉上表情不免有些陰沉。就如周千瑞所說,這生意隻要是能提供同樣的利潤,誰來做,孫季德會在意嗎?
??“快滾,此街昨夜發生盜案,若敢滯留此地,休怪我等鎖拿爾等下獄!”
??周千瑞前腳剛走,一幹快班衙役幫閑就衝進街道,攪得一陣人仰馬翻,周千瑞所帶的人,也跟著這幫快班衙役,將街道各處入口堵住,不讓任何想買肥皂的人進來。
??“滾開。”這時郭雄也帶著不少的壯班衙役,還有鐵塔等人過來,蠻橫地衝開堵路的快班衙役,一路來聚祥興,看到沈寬在店裏,郭雄快步上前來問道:“賢弟,沒事吧?”
??“兄長,我沒事。”沈寬起身向郭雄拱手一禮,將情況說明。
??郭雄聽完氣憤難當,五十兩,這還不夠聚祥興半月收入,周家簡直欺人太甚。
??“郭雄,你等這是何意?”這時金萬錢也帶著他一幹心腹排開人群過來,沒他在,他手下人未必鎮得住郭雄。
??“姓金的,你還沒問你這是何意。”郭雄目光森冷地看著金萬錢,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而現在聚祥興可是郭雄最大的一條財路,金萬錢幫周家對付聚祥興,那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昨夜此街發生盜案,我等奉命封鎖稽查,怎麽,郭雄你想阻擾公務不成?”金萬錢漫不經心地摳了摳鼻孔,他可不怕郭雄動手。
??“賊廝鳥,俺撕了你!”沈寬和郭雄的財路就是自己的飯碗,鐵塔這會早就已經氣得氣喘如牛,看到金萬錢就想撲過去揍他,沈寬趕緊伸手扯住他。
??“兄長,勞煩你帶幾個人在店裏看著,我去去就來。”
??沈寬冷冷地看了金萬錢一眼,金萬錢等人借口公務,也沒進店打砸什麽的,背後還有周家甚至段伯濤撐腰,動起手來他們這邊可占不到便宜。
??多次用這手斷對付金萬錢,沈寬當然不會吃這個啞巴虧。
??安撫好郭雄他們,沈寬迅速趕往衙門,在幕廳找到了龐師爺。
??“龐師爺,沈寬求見。”聽到沈寬的聲音,幕廳裏龐師爺放下手中筆,笑眯眯地招呼他進來坐。
??看到肥皂店的火爆生意,龐師爺可是對沈寬親熱了許多。
??等沈寬進來,看到他臉色不對,龐師爺皺眉問道:“寬哥兒,出甚事了?”
??沈寬衝他拱了拱手,將剛才發生的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
??聽完沈寬的話,龐師爺的眉頭也緊皺了起來,思量了好一會,龐師爺才緩緩開口道:“五十兩著實過分了些,龐某願為說客,若是周家願多出些,我看,便不如將配方賣與他們吧。”
??龐師爺的話讓沈寬心中一沉,他甚至都不用告訴縣令,就做出了這個答複,很顯然這是他深知縣令麵對此事會是如何個反應。
??“那就有勞龐師爺了。”明白無法從他這裏得到什麽幫助,也就沒有多留的必要了,沈寬從椅子上起身衝他拱手告辭。
??龐師爺也沒多加挽留,目送沈寬離開,他才緩緩地搖了搖頭,縣令已經跟段伯濤達成了一些協議,如此情況下,周家和沈寬之間,縣令會怎麽選擇這還用問嗎?
??至於生意,落在周家手裏,難道還敢少給縣尊老爺分毫嗎?更何況周家財雄勢大,做起肥皂生意來也會賺得更多不是?
??“怎麽了,可見著縣尊大人了?”出了縣衙,沈寬再次回到聚祥興,見他回來郭雄等人連忙湊過來詢問情況。
??“今日關張,不做生意了。”沈寬陰沉著臉搖了搖頭,叫宋卿娘把店門關了,接著將在龐師爺那的見聞告知郭雄他們。
??“該死!”聽完沈寬的話,郭雄一臉惱火地揮拳砸在旁邊幾案上。
??其餘眾人也是一臉的憤憤不平,但也無計可施,沒有縣令撐腰,他們如何能應對周家這樣的金縣豪紳?
??正當眾人無計可施的時候,麻杆開口對沈寬說道:“頭,周家隻是要配方,又不是咱不能做了,實在不成,就把配方賣給他們,咱不做這縣城的生意,把東西直接往鄉下賣,我就不信他周家手還能伸這麽遠。”
??“對啊,頭,咱可是管碼頭的,不在金縣賣,咱把貨賣給那些貨主,把玉皂往別地賣不就得了?”聽到麻杆的話,老泥鰍也反應了過來,馬上就舉一反三想出了其他的辦法。
??這些都應對的好方法,就憑一個周家,想徹底掐死自己販賣肥皂的路子,這對沈寬來說簡直是笑話。
??沈寬冷笑著點了點頭道:“五十兩就想買肥皂配方,我便是不做這生意又如何,周家休想從我這獲利。”
??周家的橫蠻,激起了他的怒火,以他的性格,怎麽可能讓周家從他手裏賺到便宜?
??有應對之策,眾人頭上的陰霾散去了許多,
??聚祥興的生意暫時是做不成了,但該當值還得當值,否則以縣令現在的態度,被人抓到小辮子,搞不好碼頭的職司都得丟,到時候可就更危險了。
??擔心周家來找麻煩,沈寬將鐵塔留在了聚祥興,帶著假彌勒和老泥鰍回家看了看,發現沈魁並沒有回家,為免父母擔心,他沒把這消息告知父母,隻得請郭雄幫忙找人。
??隨後沈寬領著假彌勒、老泥鰍二人去往碼頭,麻杆則自主行動。在周家的威脅下,他組建的那支往鄉下鋪貨的隊伍,就變得重要了起來。
??憂心沈魁的事,沈寬在碼頭呆了一會,臨近午時又匆匆趕回縣城,尋著郭雄詢問情形。
??“賢弟啊,到底是你家的種,這小子可了不得啊。”這會郭雄正領著幾個心腹弟兄,在茶鋪喝茶,見著沈寬尋來,他趕緊招呼沈寬入座,並將情形告知沈寬。
??沈寬一聽險些沒氣炸了,沈魁這小子離開了聚祥興,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在街上碰到兩個巡防衙役,借他的名頭和這兩名衙役攀上關係,一起去附近酒肆裏吃了頓霸王餐不說,還借他和這兩名衙役的虎皮,從店裏訛了幾十文錢。
??三人分了分,沈魁因為沈寬的關係占了大頭,之後就去了街上的一家小賭檔,一直賭到郭雄他們找過去。
??在賭檔裏沈魁又借著沈寬的名頭,賒了近一貫錢的賭債,礙於郭雄的威勢,這小賭檔自然是不敢再要錢了,還把沈魁輸的那些還了回來。
??這會郭雄已經把沈魁送回家了。
??一個小娃子,把扯虎皮拉大旗這一手玩得這麽溜,郭雄讚歎不已,扯虎皮、訛詐啥的也就屁大點事,反倒沈魁這一溜行為透著機靈、手段,在當下這世道,這些其實算是本事。
??沈寬可不這麽認為,向郭雄道過謝,憋著一肚子火快速回到家中,他本以為沈魁被他收拾一頓之後老實多了,卻不想這小子越發無法無天了。現在就敢扯著他的皮做這些,日後那還得了?
??沈魁這小子機靈得很,知道今天犯事了,回家老實得一塌糊塗,家務啥的都搶著幹,把沈大老兩口哄得十分開心,這會正在後院幫羅氏摘菜來著。
??問明沈魁的去向,沈寬陰沉著臉來到後院。
??“娘!”見著沈寬,沈魁就是渾身一哆嗦,丟下手中正摘的菜,往羅氏身後就是一躲。
??看沈寬這模樣,羅氏就知道不對,護著身後的沈魁問道:“大兒,你這是?”
??沈寬深吸一口氣,對羅氏說道:“娘,你問問他,他今天做甚了?”
??羅氏扭頭看著沈魁皺眉問道:“魁兒,你今天做甚了?”
??沈魁還寄望著他做的事沈寬並不知道,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跟羅氏解釋道:“娘,我沒做甚啊!就今日聚祥興關張,我就回來了。”
??見他還在裝,沈寬冷哼了一聲,將他的所作所為告知羅氏。
??羅氏不是不分是非的人,聽完就語氣嚴厲地問沈魁道:“兒啊,真是這樣?”
??“娘,您別聽大兄胡說,我可一直都在家中啊!”沈魁目光一陣閃爍,仍在試圖狡辯。
??‘啪……’知子莫若母,羅氏哪能看不出他在扯謊,當即一把推開沈魁,甩手就是一個耳光重重地抽在沈魁臉上。
??“娘!”沈魁受痛捂著臉,都忘了疼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羅氏。
??在他眼裏,羅氏一直是疼愛他的慈母,別說打他了,從小到大,連訓斥他都少,卻不想今天居然動手打了他。
??就連沈寬也沒想到,羅氏居然會動手打沈魁。
??羅氏二話不說,又是一個更重的耳光扇在沈魁臉上,沈魁這下‘哇’地嚎哭起來,打在兒身,痛在娘心,聽到沈魁的哭嚎,羅氏眼眶也紅了,帶著幾分哭腔繼續斥罵道:“耍錢、訛詐,你這不隻是敗壞你自個,也是在敗壞你大兄,敗壞沈家!你要是再敢怎麽做,就分家單過去,別連累你大兄!”
??“娘,兒子錯了,兒子改了!”見羅氏這次是動了真格的,沈魁是真怕了,連忙跪倒在地上,哭嚎著認錯。
??羅氏能親手教訓沈魁,比沈寬自己動手,更讓沈寬心中暢快,這至少說明羅氏心裏並非隻有沈魁這個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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