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白綾
待那管家走得沒影了，裴照立即斂了笑色，上前對寧長青道：“看見了吧，他們已經在尋你了，你須得立即隨我出府。”
??寧長青忽後退一步，目光陡然堅定，“我不能走，他們既來尋我，那定是若弗令他們起了疑，我一走，留她一人在此，萬一他們要對她……”
??裴照抬手打斷他，“你還是多想想你自個兒吧，人家是秦家的兒媳婦，至多禁足，可你呢？一平頭百姓，他們要對你做點兒什麽，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寧長青知道自己在這些人眼裏，隻是螻蟻一般微不足道，想捏死就捏死，可他不能丟下若弗，無論如何不能丟下她。
??他朝裴照拱手，“請大人立即派人來，我和若弗的命便仰仗大人了，”說罷他毫不猶豫轉身，朝內院走去。
??“沒見過這麽傻的！”裴照搖頭，恨鐵不成鋼。
??而後，他便親眼看著寧長青走上長廊，走向那些來尋他的小廝，看著他被他們領去內院，裴照歎了聲，搖著頭轉身朝正門方向去了。
??那邊廂，戚氏在正廳裏尋著了正被人敬酒的秦國公，她應付了客人們幾句，便趕緊拉著秦國公往如意門去，一麵走一麵將方才的事兒和若弗與寧長青的淵源都告訴了秦國公。
??秦國公額上的皺紋愈來愈深，進了如意門袖子一甩背在身後，斥戚氏道：“你糊塗，她與那人險些成親了，這麽要緊的事兒你竟然瞞著我，你可知這幹係重大？”
??“我……我還不是怕你斥我糊塗麽？我也沒想讓玉安娶她，可玉安就是要她，我能怎麽辦？況且那時候，我哪知道你那些破事兒，而寧長青又恰好跟這案子有關，我要想得了這麽長遠，我也就不是你夫人，我就是國公了，”戚氏怨道。
??忽的，秦國公頓住步子，戚氏沒好氣地道：“怎的不走了？”
??秦國公猛地掉過頭望著戚氏，恍然大悟道：“怪道那日流雲齋會無故失火，若弗又恰好尋貓尋到附近，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偷了賬冊……”秦國公突然喊道：“快！去把那寧什麽的我帶過來，快！”
??“我已派人去尋了，怎的了，你見他做什麽？”戚氏不解。
??“你方才說若弗在洞房裏見了那姓寧的，若是那一晚她真拿到了賬冊，那現在這賬冊應當在姓寧的那人手中，這賬冊可不能流到外頭去，不然我們秦家就完了！”
??一句話，令戚氏三魂去了七魄，她這時也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絕不僅僅是私會情郎這麽簡單。
??“我這便去尋，我召集所有的奴婢去尋，”戚氏喘著粗氣，就要喊人。
??這時，劉媽媽從如意門疾步進來了，她向戚氏稟報：“夫人，人抓到了。”
??“抓到了？好！好！”
??“送到我書房來，我要親自審問他，”秦國公微鬆了口氣，複看向手足無措又欣喜異常的戚氏，“你去重霄院，問若弗那賬冊藏哪兒去了，她若不肯說，也就不必留著了。”
??此言一出，戚氏和劉媽媽俱是一驚。
??若弗好歹是玉安明媒正娶的妻子，今日喜宴的主角，老爺竟然沒絲毫手下留情，想要她的命！
??“生死存亡關頭你還愣著？快去啊！”
??戚氏哦了一聲，一手搭在劉媽媽手上，由她攙著往重霄院的方向去，一路上都渾渾噩噩，想起若弗幼年時與自己兒子玩耍的情形，不住感歎：“造孽，真是造孽啊！”
??……
??此時，若弗正在房裏，與那四個看守她的婆子大眼瞪小眼。
??出不去，不知道外頭情形，她隻好自己寬慰自己：寧長青若是跟著裴大人來的，裴大人一定會護著他，況且他又不傻，拿了賬冊肯定就出府了，難道還在府裏等著人來抓？所以他一定不會出事的。
??可愈是安慰自己，心便愈亂。
??“怎的，還在想著那個山野村夫？”戚氏跨進門檻，神色冰冷。
??若弗恍然回神，抬眼去看，便見戚氏旁邊的劉媽媽雙手捧著一紅漆托盤，裏頭放著一條白綾。
??若弗一驚，不可置信地看向戚氏。
??他們竟然要吊死她麽？在新婚之日吊死新娘子，而後傳出話去，說是新娘子暴斃而亡，他們要這麽做麽？
??也是，她都那麽頂撞戚氏了，而且已經表明自己知道一切，可不就隻有死路一條麽？
??如此，若弗反倒坦然了。
??“寧長青已經被抓回來了，此刻便在流雲齋內，老爺親自審問他，”戚氏說著，在一旁的八仙桌前落座，還故意用指尖敲敲桌，“劉媽媽，把白綾放這兒來。”
??沒想到寧長青竟然被抓住了，若弗藏在袖子裏的雙手緊握成拳，不知哪裏來的勇氣，霍地起身，直直往大門口衝……
??“小姐，小姐！”幾個婆子上前攔她，按肩頭的，抱腰的，都被若弗在手背上狠狠抓了幾道，她掙紮著，掰她們的手，“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戚氏嘴角一撇，“夠了，若弗，你真真是自甘下賤，既如此，我秦家也不留你，隻要你說出賬冊所在，老爺他便會饒了你和那山野村夫，你過你的窮日子去吧！”
??“什麽賬冊？”若弗不再掙紮，抬手扶了扶被撞歪的鳳冠。
??“當日大火中你拿走的東西，你莫要否認，否則，我也救不了你！”戚氏說著，將那托盤裏的白綾一抓，扔在若弗腳下。
??若弗看著地上雪白的緞子，俯下身拾起來，冷笑道：“伯母您對我可真好，這時候還想著救我，不過我恐怕要辜負您的好意了。”
??……
??流雲齋明間裏，秦國公坐在上首，冷眼打量著底下站著的寧長青。
??他不卑不亢，神色坦蕩，目光冷冽，直視坐上之人，若他此時手中有把刀，必定上前結果了秦國公。
??一旁的管家見寧長青見了自家老爺不行禮，還僵直地站著，於是揚起手重重拍寧長青的肩，“你好大的譜兒，見了我家老爺竟敢不跪？”
??寧長青肩頭一聳，將他的手震落了，冷聲道：“我跪什麽？倒是你們國公，應當向我下跪。”
??“你……”那管家張口，蹦出一個字又不敢往下說了，因寧長青比他高了個腦袋，且看著氣勢不凡，他不敢斥責。
??秦國公笑了笑，擺手示意那管家退下，而後開門見山問寧長青：“老夫不同你廢話，隻問你賬冊哪兒去了。”
??“大人安心，賬冊已經去了它該去的地方。”
??“笑話，這賬冊該去的地方就是我這兒，而且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嗬，初生牛犢不怕虎，這麽要緊的東西隨便給個人，連命也豁出去，你以為這東西能到誰手上，兜兜轉轉還得回到老夫這兒，不過多費些功夫費些麵子罷了，與其讓我去尋，還不如你自己招出來，如此我也能留你一條命，”說罷他端起填白瓷蓋碗，優哉遊哉地抿了口茶。
??到現在為止，秦國公都胸有成竹，他並不知寧長青與裴照的交情，還當他給了都察院或刑部哪個小嘍囉。
??“國公大人連裴大人也收買了麽？”寧長青反問。
??秦國公手一抖，茶水險些灑出來，他抬眼盯著寧長青，目光發狠，“你說你把那東西給了裴照？”
??“裴大人早已回到都察院，現在來拿您的人，應當已經在路上了，”寧長青氣定神閑。
??一瞬間，秦國公頭皮發麻，整個身子好似都不屬於自己了，直直往後栽下去，靠在太師椅背上。
??“咣當”一聲，茶盞跌落在地，碎瓷片與茶水四濺。
??他知道他完了，有這賬本，加上他與元州知府的通信和趙子楚的供詞，聖上想袒護他也袒護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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