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 複歸
“你的意思是，隻要修為足夠就可以了？”
“那得長生境界之上才可。”那聲音回道。
黃皆目光一亮，很快便又熄滅，長生境界之後，便是仙人的階段了，而他早已被天帝下了罪詔，被三界背棄，仙路已斷。
“不必擔心，三十三天不會限製你成仙了。”那人似知道了他所思所想，開口說道。
“為何？難道……”黃皆說著，內心想到了一個恐怖的可能，抬頭看天，眼神不可置信。
“不可說，亦不能思，說了，我就要遭劫了，法則仍懸在上蒼之外呢。”
黃皆點了點頭，他確實不想細問，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你說這是生死簿中世界，那他們.……”
“他們都是真的，並不是虛幻。”那人說道，“生死簿中包含每個人無盡的輪回，他們各不相同，唯一一樣的是名字和死去的時刻。”
黃皆神色疑惑，並沒有太明白他的意思。
“每個人的名字，被判官筆寫下，書頁上就會沾上他的因果，因果內包含萬千世界，你現在所處的，便是‘魏離歡’這個名字中一段因果的世界。”
“你總不會告訴我，真有這位不一樣的三公子，並且仍死在了我的刀下？”
“是的。“那人幹脆道，”所謂‘生卷’實質而言便是一把通往各個因果世界的入口罷了。“
“那，你將我拉進此處，讓我看這些，是何用意？”
“沒什麽目的，他要把你送去死卷內，我隻是出手把你拉進了這裏，救了你一命。”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黃皆言語間毫無一分感謝的意思，“不過我曾聽過，天下間沒有白撿的好事，我也不相信有所謂不求回報之人，說出你所求吧。”
“我之所求，憑現在的你還做不到，我和他不一樣，還沒有瘋。”
“你也和他一樣，想我救你出去？你們把我看得也太高了。”黃皆啞然失笑。
他不過是一個被剝奪仙身的曆劫罪人，哪有這個能力救這兩人。
那人沉默半晌，才悠悠答道：“不止是我.……”
他聲音輕微，隻說一半便戛然而止，言辭中有一股恐懼之意，似乎心中有一個大秘密不敢透露。黃皆張口再問，那人緘默，無論黃皆如何追問都不再開口。
黃皆問了一會，見那人不作反應，便不再自討沒趣。
“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他大聲道。
“我隻知如何帶你進來，卻不知如何讓你出去。”那人應道，“隻有生簿想讓你出去時，你才能出去。”
“難道這生簿有靈不成？”
“這生死簿畢竟為天地三書其一，為至高靈器，自生意識又有什麽奇怪的。而且我隻將你送到書中，將你引導處此地卻是生簿之靈所為。”
竟是如此？如果自己到此世界是書靈所為，那它是想讓自己在這處世界幹什麽呢？這個世界與他所經曆的完全不一樣。
不，有一點是一樣的。黃皆目色一凝，心道：三娘還是帶黃蛟上了清玄宗的山。
他低頭看向地上暈過去的一張麵孔，打量著那張與他幼妹相同的五官，走過去於地上挾起她，腳步一點，帶著她離開此地，打算尋個地方細問。
晚些時候，他潛進周圍鎮子裏一間客棧中空置的房間，將她置靠在一張椅子上，食指點著黃蛟的眉間，用神念將她從昏迷中喚醒。
“魏哥哥……”黃蛟呼喚著魏離歡，慢慢睜開眼皮，接著使勁眨了眨，黃皆冷淡的麵孔便在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
“是你！你這惡人！你把魏哥哥怎麽了！”黃蛟反應過來，張口大喊，慌亂地站起，往後退去，一不小心推倒了身後的座椅，被絆了一跤，摔在地上。
還是這麽天真無知，連那三公子對自己心懷不軌都察覺不到。黃皆心想道。他對黃蛟本就沒有多少感情，即使是現世中，他之所以決心要去救她也不過是因為三娘對他有一話之恩，他不願三娘的孩子死於非命而已。
黃蛟匆忙地在地上站起，心知自己不是黃皆的對手，匆匆往客房的木門跑去，想要立刻逃離這個魔鬼。
黃皆的身影轉眼出現，攔住她的去路，黃蛟一時躲不及，腦袋砸在他的胸口，如撞在一塊石板上。她揉了揉額頭，抬頭看他的眼神驚恐毫不掩飾。
“我不會殺你，不過我要你告訴我一些事。”
“魏哥哥呢.……你把他怎麽了。”黃蛟期期艾艾地說道。
見她開口閉口都離不開魏離歡，黃皆心中升起一團惱怒，對這天真的女孩說話的語氣也帶了絲火氣：“自然是被我殺了，怎麽，你要給他報仇？為一個想把你做成爐鼎的無恥之人報仇？”
一聽到魏離歡被麵前人殺了，黃蛟的整個心都沉了下去，黃皆後麵的話更是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
仇恨於腦中深淵出升起，轉眼覆蓋住她，化作勇氣。
“我殺了你！”她怒聲道，抬手便是一掌，掌中清氣生，纏於五指，向黃皆胸口蓋去。黃皆右手小指向前一點，點在她掌心之間，頓時讓她掌心清風化盡，破了她的這一擊。黃蛟掌心一痛，隨後痛楚蔓延至全身，虛弱地後退，咬牙將身子站直，瞪著麵前的這個魔鬼。
“你就這般本事，也敢說報仇？”黃皆雙目眯起，看著麵露仇恨的黃蛟，這張臉孔讓他想起幾年前引雷決欲與魏離歡同歸於盡的自己。
“打不過你，我就下毒，找人，反正我一定要把你殺了。“她說的話也和黃皆曾經的那句”十年恨晚“相似。
那不知，如果她也像他一樣，又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遺憾呢？
思慮至此，他心中起了煩躁之意，懶得再解釋什麽，冷聲對黃蛟開口：“不管什麽，你盡管來便是，可是現在，我有話要問，你若不答，我便一刀將你宰了，那你可就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黃蛟咬咬下唇，眼珠轉了轉，思考了一會，厲聲道：“你說便是。”
她終究年幼，仍舊懵懂，之前的衝動很快平息，出口話語裏的仇恨語氣多少有偽裝的成分。
“我問你，你父親是誰？”
“攝政王黃益！”她立時答道，隨後似被黃皆提醒，眼中閃過一絲神采。
“你父親沒死？你想讓他幫你對付我？”
“你這妖怪亂說什麽，我父親是欒陽攝政王，誰敢殺他！再敢胡言亂語，我就.……”她生氣道，但一想起自己現在奈何他不得，心裏頓時沮喪，五官也耷拉了下來。
攝政王居然沒被那小皇帝謀害？看黃蛟的樣子，比現實中我曾見到的要年長，那就是說，在此世，攝政王的命運改變了。平複了下心神，他繼續問道。
“現今皇帝是誰？”
“皇帝？當然是天武女皇.……”黃蛟疑惑道，奇怪他怎麽又問了一個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天武女皇？”黃皆瞪大眼睛，重複了一遍，“天武女皇？”
“是啊，女皇陛下登基後，現在都已經三十三年了，你這也不知道？”她反問道，又想起麵前這個不能算是人，而是北域來的妖族，許是認識粗野，不識人界風土，不知道倒也說得通。想到這，對他的厭惡又多了一分。
是了！攝政王沒死，女皇也沒死，這就與外界情形不同，書靈的想法一定與這情況有關，不過……
“既然女皇仍在位，你父親為何是攝政王？”黃皆心中奇怪，也不理黃蛟眼中的厭惡，張口問道。
“女皇五年前就不上朝了，國事都交給了父親過濾，他自然而然成了攝政王。”
“過濾？”
“就是父親先看一遍，再給……”
“我知道了，不必細說。”黃皆擺擺手，打斷道，“女皇五年未上朝，那她可露麵過？”
“我怎麽知道？我在清玄宗跟著魏哥哥修煉.……魏哥哥.……”她說到最後，又想起魏離歡已經被這個妖人殺了，心中悲戚再燃。
黃皆背過身去，一隻手向後隨意地將那又起了失心瘋攻過來的黃蛟推回，口中輕聲道：“看來要親自去皇宮看一看.……”
“你要去皇宮！皇宮這麽多高手，你一個妖族闖進去，真是自尋死路。”坐倒在地的黃蛟故作老氣橫秋道，隨後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要自己去送死，豈不是正合自己的意，自己還出口提醒他幹嘛。
“放心，我沒那麽容易死。”黃皆腦袋向後微側，看了眼黃蛟，眼中紫芒一閃，身影消失於客房中。
此日後，北域妖族殺清玄宗三公子的消息不脛而走，隨後天下嘩然，在各種各樣的畫像貼到南梁州各府郡之時，黃皆已易了容，快馬執鞭地朝欒陽帝京而去。他不得不易容，這些天，有不少先知道消息的人看了他的畫像，貪慕清玄宗的賞賜跑來攔路，大多被他或輕或重地傷了，有時未控製住，廢了一些人武功。
但這也是麻煩，自己在這個世界不過是個過客，自然不願糾結在此界江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