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縣衙追債
花慕涼的名氣說大不大,說小……也還真不小。例如你拎著花慕涼這名字到京城一問,鐵定沒誰知道。但你若是往攬月縣中一扔,鐵定炸鍋。
花慕涼是誰,曾經有位公子到醉倒芳叢一坐,偶然間得見了他的容顏,竟為之傾倒不顧禮數倫理,欲向他求親。
而最後花公子一腳將人踹出去醉倒芳叢,一幹姑娘們還說他踹人真好看,他眼間的陰鬱真令奴家傷心。
可見美麗的人,連跋扈些都是有理由的。
此番花慕涼到縣衙裏去,且不論他想去幹什麽事情,光是為了一睹芳顏,便能讓縣衙裏三圈外三圈都是人。而人一多起來,一亂,踩死人都是有的。藍展穎和季晟心知不妙,忙趕回了縣衙。季晟不識得輕功,便讓藍展穎先行回去,他稍後定到。藍展穎也不客套,轉瞬間便沒了人影。
一隻傳信鳥悄然落在了季晟的肩膀,季晟按下機關,從它肚子裏頭倒出一條小紙條,攤開一看。片刻,便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罵了一句道:“見色忘友。”
話落,便沒命地跑了起來,一路上慌慌張張,險些撞到路人。
藍展穎到縣衙比其他人都快,抓緊時間就把粗麻繩沾了紅漆,往衙門門口拉了一條直線過來,又依次往外推拉了三條線。陸陸續續已經有許多群眾到了縣衙門口,藍展穎讓他們往紅線裏邊站,第一條排不下了就站第二排。季晟總算也趕了回來,幫著安排和管理秩序。
有人想要擠到前麵去,藍展穎便輕飄飄地過去將人揪住領子就扔出去。季晟見著倒抽一口涼氣,心中震撼藍展穎的把控能力。所有被她扔出去的人看上去摔得很重,實際上卻是根本連痛都不痛的。他也想扔,可惜扔不動,隻能嚇唬人。
如此拎小雞般扔了幾個人,眾人也安分了。季晟和他們講秩序,稱之後若是誰身上粘上了紅漆,便有罰。藍展穎黑著臉充當黑麵神。眾人看見她這陣勢,又看看身前麻繩,不敢出一言。生怕一言不合給扔出個十萬八千米遠。
縣令瞅著他倆笑的一臉和藹,花都能出來了。
花慕涼姍姍來遲。
青年騎紅色駿馬而來,如瀑長發一半挽成一個發髻,以瑩潤的紅珊瑚發釵固定發冠,一半自然垂下,左側額前又有一縷碎發隨風微揚,右側則挑了一縷頭發編成了辮子,綴一顆紅色珊瑚珠。著一身圓領紅色騎裝,黑色皮質腰帶束腰,顯得整個人身高腿長,褲管緊緊收束在鞋子之中,更顯英挺。
眼如星,唇如血,隻可惜一張金色的精巧麵具覆蓋了整整一半的臉頰,讓人無法一覽盡興。
季晟直接罵了一句:“騷氣。”
藍展穎忍笑:“嫉妒?”
季晟壓低了聲音:“我就沒見過一個男子還編小辮子。”
藍展穎笑他:“我下次幫你編一堆吧。”
季晟剛想回話,突然覺著後背嗖嗖地涼,抬了抬眼,發現那花慕涼似乎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當即啞巴。
大家夥們見著這樣似乎有些掃興,更有人直接道:“出來賣的也開始假清高不讓人看了。”
又有人罵他:“你吵啥啊你,人家光露一雙眼睛就比你好看。”
藍展穎悄悄留意著他,隻見花慕涼微微一笑,也看不出什麽不高興。還十分優雅地向他們行了一禮,開口道:“院裏的姑娘們害怕我露完臉後搶了她們的生意,故讓我蒙著臉。各位若想看美人,”花慕涼語氣微微上揚,“不妨到醉倒芳叢一坐,院裏的姑娘們個個國色天香,比我這種臭男人好看多了。”
“臭男人”這三個字咬得略重,玩笑的意味十足。不少人閉了嘴,見對方這般沒有脾氣的模樣,也說不出什麽難聽話。隻是尚有些無端便看不慣花慕涼的人仍想繼續鬧騰。藍展穎便不輕不重地道了句:“安靜。”
平地驚雷兩個字,嚇的眾人十分乖巧。
花慕涼玩味地看著她,一臉笑意。
藍展穎莫名心虛。
花慕涼抬步進了縣衙,未朝縣令下跪,隻是行禮道:“草民拜見大人。”
縣令也未曾在意,擺了擺手道:“花公子前來是要幹甚?”
花慕涼露齒一笑:“草民前來領那三十兩賞銀。”
“這人莫不是做了什麽幫助官府的事,竟能領賞銀?”大家又開始竊竊私語。
“煙柳之地出來之人,果然貪財。”
縣令不惱,依舊笑問:“公子為何領取賞銀?”
“稟大人,昨夜的千金女賊,是草民抓捕的。”一番話說的無比真誠。
縣令側頭問藍展穎道:“花公子所說可屬實?”
“嚴格意義上來說,確實是花公子抓捕的。”藍展穎也是一臉正直。
季晟幸災樂禍道:“你這下可慘了,縣令大人那麽摳門,竟還讓你坑出去三十兩銀子。”
藍展穎白了他一眼:“縣令大人雖摳門,卻不是昏官。”
這也是為何藍展穎能在此處安定下來的重要原因之一。她想要升職,一直做到那全國總捕頭的位置,她待的地方也必須少些昏庸之人。
遲早有一日她會做到那最高處,然後查清母親的死因。藍展穎微抬了抬頭,雙眼中更是堅定。
縣令點了點頭,果斷道:“那便走個流程辦了手續,便把賞銀領走吧。”
幹脆利落到令人驚訝。
眾人又開始不可置信,煙柳之地的弱男子,竟然能抓捕女賊,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便又打量起了花慕涼,似乎這廝……不怎麽弱吧。
花慕涼笑的更加燦爛,恭恭敬敬道:“草民此次前來還有一事請求大人。”
縣令道:“但說無妨。”
於是花慕涼便坦然道:“藍捕快在抓捕千金女賊的過程中,一時不察,令女賊打壞了草民的一個花瓶,草民在想官府能否一並報銷了?”
“花瓶啊……”縣令摸摸他的胡須,思索一會兒道,“按道理來說確實該官府報銷。”
頓頓,又道:“確實是該我們報銷。”
再思索了一會兒,問道:“多少錢啊?”
花慕涼八顆牙齒全露了出來:“統共五百三十兩銀子!”
眾人一陣涼氣倒吸。
五百三十兩銀子,感情那三十兩銀子隻是個鋪墊,後麵那五百兩才是重點!
縣令笑容僵硬了,藍展穎長槍差點兒掉在了地上,季晟直接失態道:“你怎麽不去搶?什麽花瓶值五百兩銀子?!”
花慕涼歎了口氣,低頭道:“各位有所不知,那花瓶是客人送的古董,製造他的工匠是前朝官窯青窯中著名的聖手徐青良。”頓頓,又道,“本來一個花瓶也值不了那麽多銀兩,隻是……這花瓶與剩下的花瓶是一套的,古董行市估價這套玩意兒能值個兩千兩銀子。可惜,如今壞了一個,價值成倍跌了。”
即使蒙著麵具,也能感受到他那滿身“我很委屈”的氣息。
縣令靜了靜道:“小藍,你去傳誠信當鋪崔掌眼過來瞧一瞧,辨辨真假。”
花慕涼道:“剛好我家隨從也差不多到了,便在堂上驗明真假罷。”
季晟以前辦案時見過崔掌眼,脾氣暴躁的一個老頭子,喜歡罵人,平日裏最愛與古玩混在一處,熱衷於收集各類小物件。但掌眼的本事是一流,真品贗品一眼看穿,從未出錯。
一路上藍展穎是被罵著過來的。
“你說你們這官府,每次我過來沒有一次見著的寶貝是好的,完好的東西都是贗品,每次都是白跑一趟,還平生一肚子氣……”老家夥一路在念叨,藍展穎低著頭賠笑道,“是,是,可是誰讓你老人家如此有本事。要掌眼的話,這縣城裏除了您還能找誰?”
崔掌眼還欲再罵,花慕涼打斷了他道:“崔老板,許久未見,您身體依舊康健啊。”
崔掌眼也看見了他,沒顧上罵人,跑過來道:“哎呀花老板,您那套徐青良親手製造的花瓶有打算賣嗎?”
花慕涼歎了口氣,招招手。身邊的隨從捧上來一個托盤,掀開了布的一角。都是破碎的花瓶碎片。
“賣不了了,這花瓶就是您今日要掌眼的。”花慕涼道。
崔掌眼眼睛直了,怒道:“是哪個殺千刀的那麽不長眼竟然摔了這寶貝!”
老先生動怒……眾人挨批評……
可想而知,這花瓶是貨真價實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