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侍讀 ? 初見
待平北王傅通百日卒哭祭後,太子妃傅瑜便領著楊皇後的懿旨大張旗鼓地將幼弟接出,並作為皇長孫侍讀入住太子府。
??傅琰雖然才年僅七歲,但是一出生就請封世子,近日更是蔭其父功承繼國公爵位,地位尊貴不容怠慢,但是居喪期間不宜大擺宴席,太子妃便親自下廚為幼弟備上家宴已示歡迎。
??家宴上,太子妃熱淚盈眶地上演著長姐為母舐犢情深的戲碼,太子殿下亦在一旁宛如慈父般地噓寒問暖,而年長一歲的皇長孫更是滿腔熱忱地恨不得稱兄道弟。
??麵對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切,習慣了寂寞冷清的傅琰竟一時語噎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能僵硬地笑著點頭。
??受夠了趙家母子的冷言冷語,傅琰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他的心中滿是渴望和憧憬,他感恩長姐的照顧,感謝太子的關心,感動長孫的熱情。
??他強迫自己放下所謂的偽裝,努力讓自己融入進去,但是嫉妒和現實卻轉瞬吞噬掉他的自以為是。太子府不是他的家,國公府更不是,沒有父母,哪裏都不是家。
??闔家歡樂的表象下,沒有人察覺到傅琰心底的落寞,所有的強顏歡笑和局促不安,在太子妃眼裏不過是喪父之痛下的初來不適。
??於是乎,為了讓幼弟早日走出傷痛,融入新的環境,太子妃一聲令下,整個太子府,上至太子長孫下至丫鬟小廝,一個個都鉚足了勁,拚命揮灑熱情,仿佛一團大火圍繞著傅琰日夜不停地燃燒。
??感動之餘,忍無可忍的傅琰被迫撕掉那張冷漠麻木的麵具,而多年來的隱忍和壓抑也如同被砸破的水缸再也無法阻攔,肆無忌憚地噴湧而出。
??眼看著幼弟被慣寵得越發驕橫,太子妃才意識到危害急忙喊停,不僅在生活上減免侍從加以管束,更是逼迫傅琰起早貪黑地跟著宇文澤一同學習。
??於是乎,傅琰,東耀國最小的國公爺,開啟了他悲慘絕倫的侍讀生涯。
??每日寅時太陽都還睡著,傅琰就被拉出被褥架到書房,陪著宇文澤聽老頭念經,昏頭暈腦地吃完午膳,沒得休息又要坐車趕往魏國公府習武受訓,精疲力盡地熬到晚膳,還要麵臨太子的隨機考查,一不留意答錯就是罰抄到深夜。
??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與其說是侍讀,簡直就是奴役。
??“早知今日,小爺我還不如留在平北王府看趙家母子的嘴臉,悔不該當初聽信長姐之言!”傅琰懊惱地翻過一頁。
??“母親可是真心為你,趙家狼子野心,趙氏亦心狠手辣,你若留下必有性命之憂。”宇文澤卻不以為然地敦敦教誨道。
??“那我還寧可被害死,也不想活活累死。”傅琰鬆了鬆肩,他的手真得快抄斷了,“定是長姐在背後挑唆,太子才這般苛待於我。”
??宇文澤聽聞無奈地搖搖頭:“還不是你太過懈怠,連夫子都忍不住告狀。”
??“我錯了,我改還不行,好侄兒快幫幫我,這麽厚一本抄完我會沒命的!”傅琰哀嚎著打起親情牌,雖然宇文澤比他年長一歲,但從輩分上來算,還得屈尊喊自己一聲舅舅。
??“小舅舅,不是侄兒見死不救,隻怪你字跡醜陋實在是難以模仿,你且慢慢抄著,侄兒在一旁看書相陪。”宇文澤滿懷歉意地嫌棄著。
??“你給我……”尊卑有別,傅琰氣在心頭還是把那個“滾”字咽了下去。
??“好啦,這書我都不知抄過多少遍,要不了命的。想當初我也是叫苦不迭,不知道自己整日裏勤學苦練是為了什麽,要不是有你們在身邊,我可堅持不下來。”
??“你們?”傅琰放下筆扭過頭,“除了我這個倒黴鬼還有誰?”
??宇文澤被瞅著難受,別扭地哼唧一聲:“明知故問。”
??傅琰不禁大失所望:“唉,我真不明白你看上那個母老虎什麽?”
??“什麽母老虎她才不是呢,你可別當麵說她,小心……”小心被她打殘。
??“牙尖嘴利,盛氣淩人,一言不合就開打,這哪裏是病懨懨的大家千金,活脫脫一隻吃人的母老虎嘛!”回想起兩人的初次見麵,傅琰就渾身顫抖,氣不打一處。
??那是冬日暖陽的午後,傅琰十萬個不情願,拖著懶洋洋的身軀,硬是被宇文澤拉扯到魏國公府。
??傅琰指了指蹲在火盆前毛茸茸蜷縮成一團的姚敏蕙:“這就是長孫殿下您天天誇讚虎父無犬女,我東耀未來的巾幗女將啊,我怎麽看
??都不過是哆哆嗦嗦畏寒怕冷的小貓咪吧!”
??“你說誰是小貓咪!”姚敏蕙抬起頭,對上那張傲慢無禮的臉。
??“蠢人不自知。”傅琰走上前用手指戳了戳姚敏蕙被劉海遮住的腦門。
??姚敏蕙臉色一驚,抬手扣住傅琰的手腕,轉身一個扭轉將他背摔在地。
??“傅琰!”宇文澤見狀趕忙上前扶起,“你還好嗎?”
??“好…好像斷了,我的手!”傅琰一聲哀嚎,痛得都快哭了。
??“蠢人不自知。”姚敏蕙蹲下身接著烤火,“大呼小叫,脫臼而已。”
??宇文澤鬆了口氣但還是心中有愧,他應該早些提醒才是:“傅琰,你忍著點,我馬上幫你複位。”
??隻聽“哢噠”一聲,又是一陣慘絕人寰的哀嚎聲。
??事後,傅琰借傷躲在太子府裏無病呻吟了好一陣子,姚敏蕙也因此被魏國公責罰禁閉閨中,剩下宇文澤一人左右為難,好在太子妃及時出手,硬拉著傅琰上門調停,才結束了這場小孩子之間的無端鬥氣。
??“你不明白算了,為什麽,為什麽她也不明白……”宇文澤想起自己兩年來百般示好,對方卻一直無動於衷,忍不住連聲歎氣。
??從不堪過往中回過神來,傅琰看著麵前一臉思春的少年突然靈機一動:“我不想明白你的明白,我現在隻想把這本破書趕快抄完,如果你能大發慈悲幫幫小舅,我一定絞盡腦汁幫你想辦法讓她明白,怎麽樣?”
??宇文澤聽聞眼睛一亮,迅速接過傅琰手中的紙筆:“一言為定。”
??然而當兩人廢寢忘食挑燈夜抄了整整三日,終於把厚厚一遝《大學·中庸》交到太子手中時,忙於政務的宇文燁早已忘了此事,寥寥看了幾眼就放到一邊,又趕著出門辦事。
??傅琰見狀氣得差點昏厥,而宇文澤見父親神色慌亂急忙向母親詢問,才知道原來是楚國公趙義武突發舊疾病重在床,皇帝命父親代為探視並督理太醫診治,眼看楚國公的病情日漸穩定,今日卻不知為何突然急轉惡化。
??宇文燁心急如焚地驅車趕去,然而才踏進國公府的大門就聽到哀嚎聲聲,楚國公趙義武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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