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誰自私了?我是為了我們其東東考慮好嘛!”於有樂反駁道。
他其東東這次給南佳思補習,結果成績竟然掉了一名,
第一名平時就多她幾分的同桌——燕寢。
可氣的是,她家其東東還給燕寢補過習。
這得過去嗎?
要是元旦叫其東東來,南佳思一定會叫燕寢來的。
這場麵,想想都覺得可怕!
還是不要了。
南佳思:“還要為考慮什麽啊!”
難道鄭其東不喜歡吃辣嗎?
還是別的原因。
……
“櫻桃,生日快樂。”
在跟孫桐不歡而散後,我取了預定的六寸慕斯,又瘋狂地掃蕩了甜品店,再度上了頂樓。窩在角落裏,看著蛋糕上的誘饒櫻桃,我這樣對自己。
曲終末,孫桐放下吉他,向我一步步走來。
“怎麽還感動哭了?”月光下,他笑著伸手在我眼角一蹭,“認識十年多,第一次見你哭。我譜得這麽好?”
他不知道,就算他譜出來的是雲南山歌,我也覺得像《喀秋莎》。
“嗯。”我乖乖答道。
“那太好了。”他鬆了口氣,眼睛亮了起來,
“你這麽漢子都能聽得感動哭,她肯定會淚流成河,永生難忘。”
“下周五你有時間吧?我覺得最後一首開篇加個阿卡貝拉會更有感覺,等我找兩個朋友,排練一周你再幫我聽聽,”他兀自打算道,“我女朋友下周日過生日,時間有點緊。”又笑著拍了拍我的頭,“不過有你這麽個吉祥物,沒問題吧?”
我的金豆豆們在嘲諷我:嘿,想什麽哪!從學到大學,他從來都記不起你的生日,不是麽?
就像他從來都隻肯哼調逗你,卻不會認真寫一首原創唱給你聽。
我擦了擦眼睛,認真對他:“孫桐,我覺得自己是個白癡。”
“哈哈,”他大笑,“你本來就是白癡啊。”
“所以我不會去的。白癡聽不懂阿卡貝拉,聽不懂民謠,也聽不懂旋死跟Blues。”更聽不懂你。傷心嗎?
我不知道。
我隻是忽然很餓,極度餓,餓到想吃掉自己的心。
世上有類食物叫做安慰食物,比如奶酪通心粉,香草磅蛋糕,無一不是高油高糖高熱量,是暴食女生們的海洛因。
四個月前,在剛得知孫桐騙了我,他實際上不喜歡肉肉的女生,而喜歡纖瘦的女孩時,我曾跟它們過永別,可暴食兩個月中,它們是我戒不掉的癮。
“櫻桃,生日快樂。”
在跟孫桐不歡而散後,我取了預定的六寸慕斯,又瘋狂地掃蕩了甜品店,再度上了頂樓。窩在角落裏,看著蛋糕上的誘饒櫻桃,我這樣對自己。
然後吞掉鄰一口奶油。
閘門就此大開,饕餮嘶吼出籠。
就在我暴食到昏地暗的檔口,樓頂暗門忽然被“吱呀——”地推開,有一個高瘦的身影,慢慢自暗處顯現。
我嚇得腎上腺素分泌激增,捂著嘴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唯恐被他人發現了自己的病態吃相。可事實證明這是杞人憂。上來的那人壓根沒看周圍,步伐緩慢而堅定,徑直走到樓頂邊緣,低頭向下望。
此時已近午夜,樓下沒有車水馬龍的夜景,隻有昏暗路燈和灰硬的水泥地。看著那人飄渺的背影,我猛然驚覺,甚至顧不得隱藏自己,大吼道:“腳下留人!”
那人身形一顫,緩緩回頭,月光下那麵貌我竟熟識——是路南。
他似乎思維遲緩,注視了我許久才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他在我身前蹲下,看了看周圍食物的狼藉,又看了看我驚慌的臉,恍然大悟,於是伸出手指輕輕抹下了我嘴角的奶油,扯出了個僵硬而勉強的笑。
“別怕,你不是怪物,你隻是病了。”他輕聲,
“就像你看,我不是懦弱到想輕生,我隻是抑鬱症,我隻是病了。”
他一定是對我施了什麽魔法。因為我在那一瞬間完蛋了,喉嚨在被意識控製之前掙脫出一聲野獸般的哀鳴,眼淚驟然滂沱而下,我軟倒在他的懷裏,將鼻涕蹭了他一肩膀。
沒在心疾中掙紮過的人,不知道那是怎樣的地獄。
無形的絕望如影隨形,大腦變得遲鈍,理智變得微薄,每一秒都在與本能做抗爭。而身邊親友無法理解,他們隻會失望認為是你不夠堅強。我終於知道了路南為何在第一眼見我後,就一直在努力靠近,甚至迎合我。他因奶奶去世而罹患抑鬱並厭食有一年,在我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太冷了。”台上,他望著黑夜呢喃,“我也太累了。發病的時候,我要用盡所有氣力才能勉強抑製住某些衝動,每逼著自己裝出陽光友好的樣子。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去藥店上夜班嗎?因為最近,我快失控了。”
我的眼淚流個不停,卻不知自己為何哭。絕望與痛苦源源不斷湧出來,徒留一個巨大的空洞,呼嘯穿風。“你為什麽不去看醫生?”我問他。
“你為何不去?”他反問我。然後我們就都沉默了。不是沒有過求助,隻是藥物營造出的虛假的快樂更讓人恐懼。世界以痛吻我,至少這痛是真實的。
亮破曉時,我們平靜地互相道別。離開前,路南又叫住了我。
他掏出兩盒藥,遞給了我其中一盒:“帶著這個吧。”又晃了晃另外一盒,是我本要取的瀉藥,
“這個就給我了,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再用了。”
突如其來有些霸道。我看向手中的藥,是健胃消食片。
“路南,”猶豫了一下,我還是下定決心,
“我想離開他們一段時間。”
“好的。”他點頭,“需要人陪嗎?”
“不了。”
到底,我和路南,也隻是萍水相逢。
我到底沒有去應孫桐的約。
孫桐女神生日那,正巧最後一科期末考試結束,我揮避他人,獨自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七月的烏鎮,梅雨紛紛,這座生出了木心先生的城古樸而溫柔。我幾經周折,終於找到了之前定下的,即將做一個月義工的青旅。
是剛決定減肥時,想用夢寐以求的烏鎮之旅來鞭策自己,便隨意報名做義工。後來才知競爭巨大,本以為希望微渺,誰知最後走了狗屎運。
後來我問老板:“那麽多人中,為什麽偏偏選中了我?”
穿著夏威夷襯衫曬太陽的老板神秘一笑:“因為,你有故事。”
“……我隻打了名字跟聯係方式,你就看出我有故事?”
“好啦,其實是點公雞點出來的哈哈哈。”
……
來此一周時,我去了西柵,拜謁神往已久的木心美術館。正駐足在一幅水墨前細細觀摩,身旁忽然傳來聲音:“‘你們看畫,我看你們的眼睛。’就像木心先生正透過畫注視著你,不是嗎?”
在我怔愣的目光中,剛下飛機,還背著登山包的,風塵仆仆的路南對我笑了笑,左頰嵌著個酒窩。
“那問你,你不要人陪。”他靦腆道,“可
我覺得,……我需要。”
他的聲音低得融化在烏鎮的江水裏。
不知為何,聽他輕描淡寫一句,我忽然酸楚得誅心。
“路南,我們來做個約定吧。”控製不住地脫口,“以後都不要在彼此麵前強顏歡笑了,好不好?”
“……好。”
路南跟我,都是恪守諾言的人。
之後的十餘中,卸下了偽裝出的快樂,我們漸漸真的輕鬆起來。日子過得如日色一般慢:清晨,我們一起給藏在青旅各處角落中的植物澆水;上午,我做前台他整理床鋪;下午,我們便大街巷地閑逛,走入烏鎮的煙火裏。
路南漸漸不再那樣思念奶奶——他有個黑本子,總是悄悄在上麵寫著什麽。一次被我偶然發現了,才臉紅地告訴我,那是日記,想奶奶緊了便會寫一些。我善意地笑了笑,再沒問起,不過暗地裏卻留了意,他寫它的次數明顯少了。
我的暴食症也好了許多——不,或許應該,若沒有那與孫桐的重逢,它簡直就痊愈了。
孫桐驀然出現在烏鎮時,正是我來躥二十九。他完全不是我熟悉的樣子——彼時他落魄淩亂,疲憊不堪,完全沒有注意到街對麵的我跟路南,隻兀自坐在街邊,用沙啞著嗓音一遍遍彈唱《lovingyou》。
隻身一人,無人為伴。
我這才猛地想起,我已將手機打入冷宮許久了——路南還在身邊,我就不想再聯係任何人。
胡亂摸出手機,點開微信,鋪蓋地的信息發過來:
孫桐:櫻桃,Gibson出了款新吉他,可她不許我買。
孫桐:櫻桃,你跑哪玩去了?居然敢不回我微信。我跟她吵架了,她抱怨我陪她時間少。她怎麽就不能像你一樣懂懂事?
……
孫桐:櫻桃,我們分手了。
“怎麽了?”路南捉住了我的手,我這才發現它們冰涼得驚人。
有件事我從未告訴過路南,那便是我之所以神往烏鎮,不隻是因為這裏曾有木心先生。還因為,孫桐曾,若有朝一日遇到喜歡的姑娘,一定帶她來烏鎮,在搖晃的烏篷船中,彈吉他給她聽。
那些你視若珍寶,求之不得的東西,他人卻棄如敝履,指責厭棄。我無法用語言出那一刻我的感受,我腦中空白到隻知道將手機塞給路南,像是趨利避害的草履蟲。
路南皺眉看完,,櫻桃,別過去。他是個男人,給他些尊嚴。
我死死盯著路南五秒,忽然神經質地甩開他,奪路而逃。
空白的頭腦被驟然填滿——我口袋中有八十塊零三毛,可以買八斤桂花糕跟一塊泡泡糖,或者一隻植脂奶油的水果蛋糕,或者……
久違的惡友微笑著造訪。
鬼知道那我歇斯底裏成什麽樣,僅存的記憶是,我窩在烏鎮一處僻靜的橋,抓滿食物囫圇塞進口中,而路南一直沉默著注視著我,直到我幹嘔起來,他才按住我的手,輕聲,櫻桃,停下來好嗎。
食物讓我話語含渾,我我停不下來。他的眼神驀然凶狠起來,路燈倒映在瞳孔,是業火。他抓起食物塞進自己口中,,那我陪你。
世界冰冷,萬俱寂,我們在冰封中無聲尖劍
最後的最後,我們都撐到再咽不下,他雙目猩紅,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我,而我顫抖著手掌撫上他鼓漲的腮,胸口疼的厲害。
是那一刻,頓悟終於突破困苦的深淵讓我醍醐灌頂——孫桐的落魄讓我失控,而路南的痛苦,讓我終於剜去腐肉,涅盤重生。
眼淚終於滂沱,我帶著哭腔,路南,我們重新開始吧。
前塵放下,重新開始。
恰巧一月期限已到,次日,我們便雙雙和老板辭校老板吹著清茶,意味深長道,磨難也是饋贈,無論跨過與否,總要汲汲於生。
我隱約覺得他知道我的秘密,卻選擇睿智回避,而非同情唏噓,我感激他。
臨起飛前,又收到了這個有妄想症的大齡文藝青年的微信:能追你半個中國的人,你要珍惜!
他總是意淫我和路南是一對兒,即使我糾正過很多次。好吧,現在我要承認,……看到他這樣yy,我有些暗爽。
不過還是要回:老板,治治腦洞。
他秒速滴滴回來:真。知道當初我為什麽選他來嗎?
我:公雞?
老板:真。是他找到我,他喜歡的女孩子在這裏做義工,而我這邊隻收了你。我一愣。
老板:你知道他有個黑色的本子嗎?如果沒猜錯的話,上麵內容應該和你有關。
我:不,那是他的日記,記著他的親人。
老板:是嗎?可是很多次,他記錄時,都會在你看不見的角落裏,長久地注視著你。我無法置信地睜大雙眼,直到空姐提醒我關閉手機,飛機升入高空,才緩過神來。
夜班機艙內藍光幽幽,路南就在我旁邊熟睡著,隨身的背包無設防地掛在一旁。我知道他一向將那隻黑色本子放在背包夾層裏……
我坐立不安,視線膠著般黏在背包上,仿佛能透過它,看清那隻本子上的內容。隻看一眼……沒關係吧?如果隻是他奶奶,我會和他道歉,隨便怎麽補償;如果真如老板所言,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