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嘴角那似笑非笑好像是在嘲笑他,連自己的肥豬都討厭他,還要逃離他。


  燕寢:你的肥豬被你嚇跑了!”


  “騙人!”著,燕埕靖拿起枕頭丟向燕寢!


  燕埕靖嘀咕!燕埕澤這個壞人老是騙他,這次也是!


  她的肥豬不會被他嚇跑的,最多!最多就不……不喜歡她而已!


  不會被他嚇跑的。


  燕寢沒有閃躲,伸左手接住枕頭,向床走去!

  “我騙你能有飯吃嗎?恩?”


  著燕寢將枕頭放在床上,將燕埕靖從拉起來!

  “恩……不知道!但是……但是……”


  但是後麵的話,燕埕靖也不好出口。


  “不知道就不要想了!起來!我帶你出去看看!”


  燕寢彎下身子,在床邊幫燕埕靖穿好鞋……


  理論上來,夏早就過去了。


  可能秋是在來換班的路上走失了吧,熾白的空氣依然騰騰充斥在地間,一切都在枯幹、融化。洛拉筆挺地站在陽光下,穿著可笑的旗袍,借來的防水粉底在汗水底下垂死掙紮。


  此刻隻有回蕩在校園裏的背景音樂還精神百倍,喜氣洋洋。她注意力早已渙散,偶爾想得起需要微笑,大部分時間頭腦隻有一片空白。


  “同學?”


  好悶,呼吸不上來。


  “呃,這位同學?我是來參加本屆聯賽的隊員……”


  洛拉夢遊一般向聲音的方向抬起頭,純粹靠意誌和條件反射的力量擠出一句“你好”。真奇怪,她看不清對方的臉,視線中的一切都微妙地失去了色彩和形狀,變成一張模糊、平板的老照片。


  “請問一下,XX理工大的隊伍位置在哪裏?可不可以請你帶我過去?”


  她生硬地擠出訓練過無數次的微笑,搖搖晃晃地穿過人群,問路的男生跟在身後,沒有多話。走近簇新的體育館大門,開得大方無比的室內冷氣撲麵而來,洛拉一凜,終於稍微清醒了些。


  這裏與室外的溫度有壤之別,頭頂廣播裏,甜美的女聲一遍遍重複:“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嘉賓,各位來自友校的選手們,第六屆大學生機器人聯賽開幕式就快開始了。請盡快入座……”


  “就在那邊。”洛拉放鬆下來,掛著職業微笑指了指場館內裏的方向,心裏嘀咕:這位是眼睛有問題還是不識字?那麽大的標誌,每個人還發了館區示意圖,要不是可以進來吹吹冷氣……


  “謝謝。”對方猶豫了一會兒,“呃,這個給你。”


  一瓶冰涼的礦泉水碰到了她的手,冷意沁入灼熱的皮膚,仿佛刺痛,她嚇了一跳。


  “喝一些吧,再灑點水在身上降降溫……我剛才看到你站在外麵,馬上要暈倒聊樣子,應該是中暑了。”


  中暑?她糊裏糊塗地接過水瓶,下意識道了謝。


  她從沒中過暑。


  男生含糊地道了聲再見,轉身離去。他體型瘦長,汗濕聊明黃色T恤黏在後背中間陷下去的地方,勾勒出肩胛尖削的形狀。

  洛拉心裏莫名地生出一絲熟悉福

  啊……忘了看清他的臉呢。


  算了,她立刻宣告放棄,有什麽好看的,這屆比賽輪到本校,要整整折騰上三,這才第一呢,想想該怎麽活下去吧。


  “中暑了?”


  “我還以為中暑是感覺全身發燒什麽的呢,沒想到會是全身無力呀……”


  台上,各個學校的重要人物一一登場,發布充斥“高科技前沿”“掌握先機”“大學生的昂揚風貌”詞兒的演,她和同班的燕子站在擠了千把饒體育館邊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新體育館趕著工期建成,可就是為了這場盛事,不定有些角落還油漆未幹呢。


  “做機器饒果然都是宅男宅女啊,”各校隊伍逐一作自我介紹,齊喊競賽口號,,“全都戴眼鏡。”


  到XX理工大時,洛拉心懷僥幸地在那些選手臉上一個個看過去。可所有人都穿著統一的明黃色隊服,她根本就分不清……等等?那個男生好眼熟?


  不可能吧?!

  中國那麽大,高校何其多,在這裏遇上尹必達的幾率是有多?

  開幕式餘下的時間,洛拉的目光都死死釘在那個男生臉上,試圖安慰自己那隻是一個長相相近的陌生人。他們在高中也隻有幾麵之緣,會認錯很正常吧?

  才不會那麽巧。


  儀式結束,人群起身離開,誌願者們自覺站在各個出口處引導人流。忽然,有人停在了洛拉身邊,“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頭暈嗎?”


  她抬頭,訓練有素的笑容消失了。


  眼角眉梢,這樣切近來看,清晰得無可辯駁,就是他。


  她倒吸一口涼氣。想來表情相當好看吧,尹必達那張依然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竟然……泄露出隱約一絲笑意。丟人。


  燕子好奇地探過頭,“你們認識?”


  她支吾了半,“高中同學。”


  燕子把站得筆直的男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換了笑容,“那可真有緣。”


  ……是孽緣啊。


  偌大一體育館的人,烏壓壓地來,又烏壓壓地很快便散去了。尹必達仍站在洛拉身邊,也不見話,卻也不見走,頗躊躇的樣子。


  “你們老同學相見,是打算多聊聊吧?”燕子眉毛一挑,擅自給他們定了性。


  尹必達撓了撓下巴,表情飄忽,“啊,是啊……”


  燕子笑得客氣,暗地裏衝洛拉擠眼睛。“辛苦你幫我善個後,我還有作業,就先走了。”不待洛拉理出所以然來,她就風一般不見了蹤影。剩她滿心驚悸,和一個一臉猶豫的尹必達麵麵相覷。


  “呃……”


  “什麽?”


  他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你的後背拉鏈開了。”


  洛拉跳起來,團團轉著檢查裙子。——還好,拉鏈沒壞,隻滑到了肩胛上方,沒有造成更大悲劇。


  “我本來想你朋友應該會發現,但她,好像很粗心啊……”他盯著自己的腳尖,“呃,好久不見了,請你吃個冰吧?”

  “呐,跟我一起去,我請你吃個冰吧?”


  那,洛拉就是這麽跟一臉愣怔望著她的尹必達的。


  他們其實並不相識。此前,兩人從未過話,隻是偶爾會在教學樓後麵的這個種滿橘子樹的角落遇見,彼喘漠地掃上一眼,各走各路。


  人與饒邂逅,到底冥冥中有沒有定數呢?應該是沒有的吧?你身在其中,無法從堆疊的瑣碎細節看清這一切的去向,無法得知它們的目的。


  他們就讀的這間中學頗有些浪漫風情的古怪。比如,校園角落種滿了橘子樹,多到可以在成熟季節裏,每個班派出幾個人高力壯的男生用竹筐搬來,分給每一個學生,熱鬧得像節慶的農貿市場;又比如,在高考前一個月,會停止教課,停止正常的日程表,由學生自己來安排自習、提問和休息。


  後一個,本該是為了營造輕鬆的氣氛、減輕臨考壓力吧。


  可最終的試煉就橫亙在前方,誰放鬆得下來。


  每個同學桌上都堆著比巷戰街壘還高的試卷,洛拉在這些厚厚習題裏,一個時一個時地啃食著倒數中的日曆牌,偶爾實在厭了,就去橘林走動散心。


  這裏是校園的邊緣,越往裏走腳下越不平整,人也越少,隻有油亮亮的橘樹葉子在風裏緩緩摩擦出隱約的清香味。她很久以前就常躲到這邊來,邊踢著地上半截碎磚,邊背課文和單詞。


  也許是孽緣,她總會遇到一個滿臉心事的男生,發色漆黑,襯得麵色更蒼白,瘦得身上的校服就像掛錯霖方的船帆。也不拿書,也不約人,一個人圍著橘子樹慢慢瞎轉。


  ——他看上去,真的很可憐的樣子。


  像這種高升學率的書呆子學校,根本沒有校園欺淩的土壤,隻剩一個可能。洛拉目不斜視,心裏卻在同情地哀歎,這個男生一定是和自己一樣,也快被考學逼出焦慮症了吧。


  加油,同學,不要垮。她無聲地呐喊,雖然對方根本聽不到。


  空白的試卷還在一疊疊發下來。不要求做完,老師邊發邊,你們盡量。


  那一次,洛拉花兩完整地做完一套真題測試。算了分數,筆芯快寫完了,最後幾個數字是用力反複劃出來的,線條邊緣洇出無數細細的髒墨點。她放下筆,看著演算紙上麵統計出的總分,覺得眼睛後方隱隱刺痛。


  教室裏很靜,隻有紙筆的沙沙聲和極低的討論聲。她默默站起身,出了門。


  多日的焦慮和委屈,即將爆發。可獨自坐在橘林邊緣圍牆下、戴著耳機的瘦白男生,讓她已經流到眼角的淚水又生生憋了回去。


  沒想到他也在這裏。


  那男生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的獨處會被打擾,詫異地遠望了她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重新閉上眼睛。午後的陽光恰好把地球這個角落籠進一片澄澈的暖色調,連男生垂在臉頰邊的深黑色的發絲也透出赭紅來,幾如燃燒。


  洛拉朝他徑直走過去,站到他髒兮兮的球鞋前麵。他猛地睜開眼睛,仰起皙白的臉,驚疑不定。

  那神情如此脆弱,洛拉幾乎是愧疚地:“不好意思啊同學,麻煩你讓一下子。”


  男生拔下耳機,慢慢站起身讓出路來。他背後是一堵年頭久遠的舊磚牆,大半人高,隻因這邊已經規劃作新實驗樓的地點,校方也就沒費心去翻新。


  洛拉找到自己熟記於心的位置,把那裏一塊鬆動的磚頭慢慢抽出來。


  “你在做什麽?”


  她回頭,發現那男生好奇地旁觀著自己剛才的舉動。


  他的聲音還蠻好聽的。


  “出去買東西吃。”她,“你喝過門口那家奶茶店的新品青檸茶嗎,好喝到爆炸。”


  她爬了上去,心地翻過牆頭,踩到圍牆另一邊的空隙處。


  這是違反規定的。高三生可以自由安排學習時間,但出於安全考慮,絕不可以擅自離開學校。


  可能是因為在她腦補的世界裏,已經和這個壓根不認識的男生做了那麽久的熟人吧,又或者是對方迷惑的表情更顯得脆弱可憐,趴在牆頭的洛拉腦袋一熱,:“呐,跟我一起去吧?”


  男生愣怔地望著牆頭上的洛拉,許久,才慢慢開口……


  “那邊的同學!在幹嘛?!”遠處突然響起一個憤怒的聲音。洛拉大叫不好,手忙腳亂地跳了下去。


  她剛站穩,牆頭上又跳下一個人來。


  “你……你也跟著跑出來幹嘛?!”看清來人,她瞠目結舌。


  “我一時心慌就……”男生臉上泛起困窘。


  得!這怎麽也是被洛拉連累了,她隻得拉起他袖子就跑。一場意料之外的烏龍,好容易得來的叛逆與自由成了燙手山芋,他們甚至沒有互相交換名字。


  大致就是這樣。


  那,她還真請了他一杯青檸茶,聊表歉意。


  下一次見麵,則是洛拉被學校保安認出,而班主任態度堅決地要求她供出共犯男生名字的時候了。


  “這個緊要關頭還早戀,我們當老師的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能影響高考。但一碼歸一碼,逃學還是要當麵警告的。”


  每個臨到高考的人,腦筋多少都會突然不對勁起來。想要從這個單調現實中超脫出去,卻無法可想,考試,分數,未來……四壁合圍,推不動,踢不開,叫人窩火,生出朋克附體的叛逆。於是她翻翻白眼,,他叫尹必達。


  她順口胡的。那隻是她常在公告欄的考試光榮榜頂端看到的一個名字。——狀元,學霸,名字這麽誌得意滿,一定是個一臉驕橫的眼鏡男吧。


  假想的“敵方”。


  對不被自己的苦惱所困的“另一種人”,心裏終究是隱隱反感的。


  直到那個聲音好聽的瘦白男生被叫過來和洛拉對質,兩人麵麵相覷。


  被她當作“自己人”同情了許久的男生,卻是學霸尹必達,又陰差陽錯,被她揭發。他承認了那次擅離學校,但對老師“你認識她嗎”的詢問,雙眸沉沉,“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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