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輕聲絮語,一步將軍
夜色很深,大概是剛下過雨,所以天上連星星都沒有,草木的葉子上還掛著水珠。天空黑漆漆的,看起來就像一個舞台劇的幕布,黑暗下各種各樣的戲劇在上演。
有聚光燈下的,也有幕後的。
張平小心放好自行車。
這個劉一飛家有些偏,雖然是鎮上的住宅小區裏,離學校也不遠,但背後就是人工河以及大片的農田。畢竟學校本來就縮在鎮子的角落裏,用來帶動周邊發展的。
黑暗中蛙鳴聲一片,在泛著點點微光的河水中此起彼伏。
“事情都辦妥了嗎?”張平見到夜來香一身旗袍,靜立在路燈昏黃燈光下朦朧的身影,如是道。
“嗯。”
夜來香的步伐很柔和,很慢,但是她沒一步後都像是施展了縮地成寸,兩步就到了張平眼前。
這很快,就是有點嚇人。
藉著燈光,可見她確實是個大美人。長發盤起成一個溫婉的發髻,鬢角的兩縷青絲柔順垂下。薄唇殷紅,膚如凝脂,眉眼如畫。
大概是為了方便在黑暗中隱藏,她身著暗黑底色的短袖旗袍,紅色線條描繪出夜來香盛開的紋路。她其實並不像夜來香,更像是罌粟花,不過她喜歡夜來香。
張平對此是免疫的,他不會忘了那鮮紅的舌頭。他看了眼小區拐角處的一個監控探頭,已經不再散發出紅光。
張平讓夜來香連續端掉了附近一片的攝像頭,這種事她已經很熟悉了,事後查不出任何問題。
好在是在鎮子裏,也沒幾個監控,如果是久歌那樣的城市就會有些麻煩,張平以前甚至為了任務節省時間還要給一個片區搞個大停電。
這是為了防止某些情況下被調查,然後惹上麻煩。一些鬼怪會傷及無辜,而且張平對付的鬼怪很多都涉及到了命案。為了避免麻煩,他就習慣了每次都這麽幹。
“走吧。”張平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簡直恨不得讓人一眼就看出是可疑人員。
不過這都不要緊,這地方偏僻,而且他有龍套符。
準確的來說,是一種降低存在感的符,隻要不做什麽太顯眼的事,就難以被普通人記住。
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純粹是為了提防一些不經意的物理傷害,比如擦傷什麽的,不僅疼痛,還可能在現場留下dna之類的,他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因為不知道劉一飛的底細,張平覺得謹慎一些好。
抓住已經生鏽的鐵柵欄圍牆的一個節點,張平踩著一個鏤空的花紋翻過了圍牆。這利落的身手,看起來以前沒少做過這種事。
他取出微光符,在黑暗中,一個黑色的鬼臉麵具下是暗紅色的眸子。
微光符能夠提供一些必要的光線,輔助他尋找細微的線索或者可能的陷阱,不過看來花園裏沒有肉眼可見的線索。
這是一幢大約兩……不,是大約三層的小洋樓。張平看了眼頂層閣樓的窗戶,繼續確定了下,並且總體判斷了這個宅子的大致的空間。這是為了防止屋主人有什麽隱秘的儲存室或者暗室之類的,當然,地下室的話還需要別的方法尋找。
張平進入的相當於後花園的地方,隔著一條綠化帶和方磚小路就是人工河。
他之所以不直接從正門進入,是因為不想驚動正門門口吊著的玩意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劉一飛故意的,也可能是巧合,但那白花花的一片想不注意都不行,所以他繞道了。
當然也可能是陷阱,但張平不在乎。他隻想盡量延後被發現的可能,不讓那些東西有機會摧毀一些信息。
在他眼裏,這個普通的小宅子也藏不了什麽鬼怪。論單挑,他還沒怕過誰,大不了再放一隻鬼出來群毆。
“司佳,看一下花園裏有什麽異常,離開的時候記得幫我把腳印清理了。”
“嗯。”
張平感覺背上一輕,陰風拂過,草木輕微倒伏。
小花園被大理的很精致,除了經常修剪的草坪,還有能盛開梔子花的灌木,當然還有一些大的盆栽,比如那個大水缸裏就有睡蓮。對於園林張平並不太了解,也不感興趣。
“喵嗚——!”一隻黑貓的叫聲驚動了張平,它端坐在鄰家的花園台階上,輕擺著貓尾。
幽綠的雙眸閃著讓人心悸的寒光。
張平皺了皺眉,他不太喜歡寵物,尤其是貓。不過,他沒打算管這個“目擊者”,不過是隻貓而已。
張平看了眼直接穿門的夜來香,他指了指小巧的後門。夜來香與黑貓對視了一眼,便穿過後門。
張平有些狐疑的看了眼那隻黑貓,這年頭真是什麽事都有,這家夥居然能看見夜來香。
後門是擴充過後的溫室的一道門,裏麵有大大小小各種盆栽放在地麵上。
夜來香進入後,從裏麵給張平打開了門。
“真不愧是祖國的園丁……”步入溫室,張平麵具下的眼神冷漠,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盆栽道。
雖然說是溫室,實際上卻比外麵還冷。
這地方不尋常啊……
“渴……”
“嗯?”張平神色一動,攔住了想要進入別墅內的夜來香,“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喵嗚——!”
“貓叫?”夜來香道,她確實沒聽到什麽。
“哦,可能是我聽錯了……”張平紅色的眸子在溫室裏掃了一圈,這地方占了半個花園。
隱隱有股淡淡的臭味蔓延,應該是肥料,農家的人造肥料。
“走吧。”張平對夜來香道。
夜來香點點頭,一步踏出,隱進了別墅中。
“渴啊……”又一聲呼喚。
張平神經繃起,低聲喝問:“誰?”
接著是長久的死寂。
“怎麽回事?夜來香呢?”張平預感不妙,掏出紅塵異事錄,同時低聲喝道,“佳佳,進來!出問題了!”
他看向這道普通的實木門,微光符陡然燃燒殆盡,皺起眉攤開古書。
“陰冥路上孤身走,千年風華一回眸!”古書嘩啦啦極速翻閱,其中一頁立起,張平毫不猶豫撕下,“陰陽有序,幽冥有主,敕令!華裳!現!契約禁令,解!”
“怎麽了?這麽快就遇到麻煩了?”爆燃中華裳降落,單手搭在張平的肩上。
“別幸災樂禍了,夜來香進去有一會兒了,卻沒有打開門。我懷疑裏麵出了問題。”張平看著棕紅色的木門,眉頭緊皺。
他懷疑那個叫做劉一飛的家夥早就知道自己要來,所以步布下了個局。
但不知道他怎麽做到讓夜來香悄無聲息的消失的。要知道夜來香不是一般的鬼,幻術能力一流。
張平感覺肩上一沉,是熟悉的重量。
“有什麽發現嗎?”他摸了摸司佳的頭問道。
“不知道……”司佳低聲道,“很奇怪的感覺……”
見她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張平也沒有多問。
“華裳,你和佳佳一起進去給我開門,我不信誰有能耐同時拿下你們。”張平眼中閃過冷芒。
“你等著。”華裳翻了個白眼,拉著司佳進牆。
沒錯,是牆,這是為了避免敵人在門口守株待兔,反正鬼多厚的牆都能穿。
“哢嚓!”門打開了。
張平見華裳安然無恙,同時肩上一沉。
“有什麽發現嗎?”張平撕下一張書頁踹進懷裏。
“你在幹嘛?”華裳有些奇怪。
“保命符。”他好不避諱道。
華裳歪了歪頭,又看了眼,嘴角勾起,她舔舔紅唇:“哦,你還真是本性難移呢!”
“看到夜來香了嗎?”張平繼續問道。
“問你的小女友啊,問我幹嘛?還是說,你想泡我?”華裳故意挺了挺隆起的胸脯。
“我是問你們兩個。”張平滿眼冷漠,對這種玩笑一點都不感興趣。
“切!”華裳扭頭不做回答。
“沒有發現。”司佳的聲音在客廳內回蕩,顯得十分空曠。
張平點亮微光符環顧四周。
這是很一幢標準的別墅,一層包括客廳,餐廳,廚房,還有衛生間,下麵有車庫和地下室。
地板都是木質的,張平掏出鞋套套上,這是為了不留下腳印。
餐廳和客廳有高度差,雖然在空間上相連,卻被巧妙分開。而餐廳要高一些,客廳則低一米多,樓梯在兩者中間,幽深的地下室像怪物的大口張開,等待獵物自己步入。
客廳靠近溫室,布置也很常見,三個真皮長沙發圍著一個木質的長茶幾,前麵是大屏的液晶電視機。
張平看了眼坐在液晶電視上的洋娃娃,那哥特裝束和仿若發光的琉璃一樣的眼睛,還有一把小傘,看起來很是精致,他有些疑惑的伸手拿去。
“誒,你幹嘛?”華裳攔住了他。
“我覺得她挺好看的。”張平說臉不紅心不跳。
“你是女孩子嗎?這麽大年紀了還喜歡洋娃娃,”華裳撇撇嘴抱胸道,“我勸你還是不要亂動,你忘了那個小屁孩兒驅使的紙人了嗎?誰知道碰了會有什麽結果?”
張平低頭思考了一下,眼神奇異的透過麵具看了眼華裳,又看了看洋娃娃:“雖然我不認為男生喜歡洋娃娃有什麽不對的,不過我暫時聽你的,你也要小心才好。”
司佳歪著頭,漂亮的紅色大眼睛在兩者間掃視,不知道他們搞什麽名堂。
“臭小子!你當我白活了這麽多年的?”華裳不屑。
“沒錯,實際上還白死了更多年。”張平一點也不客氣。
“臭小鬼!別讓我找到機會……”華裳咬了咬牙,恨不得掏出業火燈籠抽他一頓。
“走吧,去地下室看看。”張平無視了她的話。
司佳回頭看了眼洋娃娃,又看了看華裳,神色變得怪異起來。
就在司佳轉頭過後,那洋娃娃也扭頭看向了張平的後背。那森然的目光和木然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她的傘是合著的。
“你們覺得夜來香遇到了什麽,會在哪裏?”張平平靜的問道。
華裳打開一側的房門,裏麵是車庫,不過空蕩蕩的沒有車,應該是劉一飛開車去了久歌。
“我不知道,她應該沒那麽容易掛掉,不過肯定是遇到麻煩了,相信她就好。”華裳開始正經起來,她感覺到了陰氣在加強。
這是強大鬼怪的靈場標識。
地下室和樓上客廳加餐廳一樣大,不過裏麵也很滿。
“看起來就像個教室。”司佳道。
“不,這就是教室。”張平摸了摸帶著劃痕的課桌,上麵還有著三八線。
在一頭還掛著黑板,上麵寫著的一些題目還沒擦,是關於勾股定理的運用什麽的。
大概九張桌子,這個地下教室裏不超過18個人。
兩鬼一人分開轉悠著,似乎沒什麽發現。
“補課……”張平看了眼黑板,“這黑板偏了。”
張平抓住邊沿,一拉。
後麵還藏著一個黑板。
這回,張平無法鎮定了。
“……死亡既是舊的結束,也是新的開始……信仰是永生的鑰匙,虔誠的信徒在新生中永生……不潔的靈魂是神的食量,死亡亦是輪回歸途……”
“找到了……”張平很平靜掏出手機拍了張照。
隨著亮光一閃,他闔起黑板。
不管死人怎樣,活人都是要遵守秩序的,而這就是對方的一個弱點。隻要……
“呃……你!”張平感覺到脖子正在被勒緊,他眼前有些發黑。
“啪嗒!”手機落在了地上,
力量還在加強,呼吸變得極度困難。張平下意識扒著“司佳”的手臂,但卻隻能在自己的脖子上抓撓。
他倒在地上蜷縮著,扭曲著,一隻手伸向在尋找線索的華裳。隻見露出駭然神色的華裳急忙走了過來,卻隻是站在他的麵前。
她突然笑了出來,美麗得不可方物。
“華裳”緩緩蹲下,手機的微光照在她的臉上,變幻不定。
她張開小口,笑容變得越來越陌生:“抱歉哦,小學弟,你被——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