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我邁出了回地球的第一步
我的妃位名存實亡,但好歹還有些麵子上的權柄。若是連這最後的一丁點庇護都被削了,那我和珺兒還怎能在宮中立足……
我原本設計打壓了皇後,又扶持了寧妃起來,以此換得片刻的喘息。但無奈寧妃她竟……照這樣下去,我和珺兒的死期真是不遠了。
我焦躁難耐,半夜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無奈隻能拿了話本子消磨。
因著我睡不安穩,迎蓉也給驚起來了,侍立在側陪著我。她眼睛裏發紅,卻不知如何勸慰我。她也清楚皇後的厲害,清楚我艱難的處境,且不知該如何是好。
迎蓉將小廚房裏伺候的兩個內監都扯了起來,命給我做夜宵。但這時候,方嬤嬤竟也起來了,端著一個青瓷小碗過來。
我有些過意不去,道:“怎地把嬤嬤也吵醒了。”我對方嬤嬤是很看重、尊敬的,她本是禦前的有頭臉的女官,來瓊宮伺候本就是屈就;這也罷了,好歹當初我隆寵。但現在我早就失寵了,瓊宮上上下下的宮人都連帶著沒臉,她卻還一心一意地服侍我,絲毫不曾有攀高枝的念頭。
她若想離開,比旁人要容易許多,因為她本就是禦前的人,就算說一聲想回去也是可以的。
我想著,若她不是有舊主就好了……唉,這麽精明能幹的嬤嬤,若是上一遭讓她來幫我籌謀箭毒木的事,或許就不會漏出去……可惜了,這等要緊的事我沒法子交給她。
她將手上的瓷碗放下了,是一碗芙蓉燕菜,勾著清涼的湯水,一絲鮮美直往我鼻孔裏鑽。我試著舀了一勺送進嘴裏,的確鮮鹹滑美,很是可口。
方嬤嬤淺淺地笑了,一壁問道:“娘娘是在擔憂眼下的困境?”
她一語中的,我也不掩飾,歎息道:“我現在是沒法子。我上一遭利用慧慈的事,本想著皇上能想起我的精幹來,可……我都有點猜不透,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這次寧妃離宮了,他竟還不曾想起來要扶持我。”
我說的是實話。我真捉摸不透這個夏侯明。
若要懲治我“誣陷國母”的罪名,也不該這樣啊,我與皇後對立本就是他樂見其成的。若說徹底冷了我,惱了我,可我卻還是有用處的,不該遭棄置。
“娘娘,您利用慧慈的法子是好的。”方嬤嬤緩緩地說了一句,道:“隻是,怕是皇上不喜歡您的法子。”
“不喜歡?”我聞言費解。
“您別怪老奴多嘴一句。”她眼中露出規勸的神色,道:“其實您呐,您是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些。您想想,若別的嬪妃遇上這樣的麻煩,該怎麽做呢?”
“無非是在皇上麵前討巧賣乖罷了,耍盡千般的手段,撒嬌撒癡不在少數……”我說著,微微蹙了眉:“這些我並非沒想過,隻是,我一無所長,又比不過蓮貴嬪的美貌,若用這樣的法子恐怕不會有成效吧……想著皇上是重江山的人,最好的法子是讓他記起我是顆有用的棋子。”
“您想左了。”方嬤嬤微微搖頭,又放緩了聲色,道:“老奴唐突,老奴私以為皇上是極盼望娘娘您去奪寵,就算不行,好歹也試一試不是?再則……”
她說著,抬頭與我對視一眼,眼睛裏露出三分窺探的笑意:“娘娘嘴上不說,心裏是就想著這樣做罷?去乾清宮找王大總管通融一二,求見皇上一麵,說些溫言軟語……娘娘,您這幾個月都茶飯不思地,每次乾清宮的人過來抱三皇子,您都要問一句道‘皇上有沒有提起我來’……老奴都看得出來,您既然想皇上了,就別考慮那麽多,心裏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方嬤嬤說話溫溫軟軟地,帶著上了年紀的人的慈愛,但我卻不料到她會說的這般……
我頓時就很不好意思,臉上開始發燒,抓了她的手道:“嬤嬤快別說了!”
“迎蓉姑娘早出去了,聽不見的。”她笑著安慰我。
我麵色尷尬著,抽身奔進內室裏去了。
***
第二日大清早的時候,我昏昏沉沉地爬起來了,兩隻眼睛下頭是烏黑的。
我想方嬤嬤的話是有理的……我應該試一試,說不定會有用呢。
我請方嬤嬤過來商量,想著該怎麽博這個寵。方嬤嬤倒是笑得輕鬆,與我道:“就簡簡單單的,做一碗皇上愛吃的小菜過去就好!”
我也認同這個方法。因為我別無所長,詩詞比不過嫻貴嬪,容貌比不過蓮貴嬪,歌舞琴棋更不行……
雖然廚藝貌似也拿不上台麵。
唉,我怎麽會是這個樣子……我真不知自己有什麽出彩的地方,竟還能做妃位伺候皇上。
我尋思著要做什麽,突地就想起昨晚上的那道芙蓉燕菜,唔,夏侯明好似也是愛吃的。方嬤嬤瞧出了我的心思,笑說:“芙蓉燕菜就很好,老奴教娘娘做,定是可以成的!”
***
不得不說,芙蓉燕菜這個選擇實在是太對了。
食材昂貴上得了台麵,色香味俱全,賣相好,而且——容易做。
簡單地說就是煮燕窩粥,不過要加上絲瓜皮蛋青椒胡蘿卜之類一塊煮,一鍋大雜燴。
遂方嬤嬤就手把手地教我,我們倆在瓊宮的小廚房裏折騰了一上午,最後終於做出來一碗。
其實就算這道菜很簡單,對我來說也是蜀道難,我可是榮國府裏的千金小姐,雖然從小吃苦但卻不會落魄到需要自己開火煮飯……唉,這時候我都有點後悔,如果當初大太太像對待雲姨娘一樣對待我,將我趕到祖宅揚州的老房子裏,我不就得過窮人家的日子自己煮飯了麽……
唉唉唉想哪兒去了,明明是我生性懶惰,八妹她不就是學了廚藝麽,我咋就不知上進呢……除了醃果脯我到底會什麽啊!
說到懶,我又想起我兒子來,忍不住在提著食盒出宮門前朝張乳娘斥責道:“都什麽時辰了,三皇子竟還在睡!給本宮叫起來……”
我扶輦到乾清宮的時候,離午膳還有約莫半個時辰。
夏侯明的政務是很繁重的,好在今日進諫、議政的臣子們早早地離了皇上的書房,我並不需要在外苦等。
禦前的內監們看見是我,忙上來行禮請安,引著我朝大殿而去。我疑惑他們怎地會禮遇我……宮裏的奴才們最會捧高踩低了,我還怕自己不可能進得去大殿,專程準備了大額的銀票來疏通,不過現在是用不上了。
進了殿,便瞧見夏侯明正捧著一卷二尺餘長的畫卷,遠遠瞧著似是大周的版圖。
我已經很久不曾見到他……除了上一遭在寧妃宮裏相見,之後就……二月份、三月份又沒什麽大節慶,皇上不會和嬪妃們一同宴飲,就真是一次都見不著了。
這個樣子,我與錢貴人她們還有何不同呢。
我此時的心緒是有些慌亂的。我低低垂著頭上前行禮,有些手足無措地道:“皇上……”
夏侯明是一貫的從容閑逸,抬眼瞧了瞧我。
恩?不說話?
他什麽意思?他到底是真的冷了我還是並非……若是心裏有我,那他怎麽不說話?可若是真的冷了我,他麵孔上怎麽會有那莫名的笑意……
他那笑是什麽意思?他對我到底是個什麽心思?他應該沒有討厭我吧,我今兒穿的是粉藍色的小襖緞子,若我記得沒錯他應該是喜歡粉藍色的……
我心裏越發慌張了,我發現我最近真是很不對勁,若說我蠢笨到連博寵都不會,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但我今兒就沒由來地慌亂,腦子裏就跟鏽了一樣。
好在夏侯明終於開口了。他閑閑地朝我伸手,道:“免禮。玉兒今日來,所為何事啊?”
行禮時,尊上伸手示意起身是慣例了,隻是……夏侯明右手中指的指肚竟好死不死地從我的手背上刮過去。
男人的指尖溫溫熱熱的,還有一層粗糙的繭子。我頓時覺著手上著火了,好在食盒是被我身後的迎蓉拿著,不在我手上,否則非砸了不可……
“臣妾是來給皇上……送……送膳食的!”我大聲地回答他。
說完我終於鬆一口氣。恩,說出來了。
“哦?”他提高了聲色,繼而有些促狹地笑了,低低道:“是玉兒親手做出來的膳食?”
“是,是!是芙蓉燕菜……”
“恩……”他的聲色依舊放得很低,打斷了我:“咱們的玉兒可真賢惠呀……”
又是玉兒,已經是第三次了。我心裏有些欣喜的感覺,他既然能這麽叫我,今兒應該能成吧。
呀,他果然是不可能棄置我的呢……
而且他還誇獎我了!恩,賢惠……雖然這誇得有點不靠譜。
我低著頭不敢瞧他,他則兀自繞過我,從迎蓉手上接過了食盒,把裏頭的東西捧到案幾上,又懶懶坐下了。卻並非要命令我服侍他用膳,而是問我道:“除了送膳,玉兒對朕還有沒有想說的話呢?朕與玉兒可是很久都不曾見麵了。”
“啊?”我愣住。搜腸刮肚之後,賠著笑臉壓著心神道:“臣妾……臣妾願吾皇福壽延綿萬歲永昌……”
我看到夏侯明的眼角抽了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