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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連消帶打(2)

  我與徐如姬不同,我是不可能去求皇上的,我還怕夏侯明本著“看戲不怕台高,放火不怕風大”的荒唐本性,對我落井下石呢!

  我最後也沒等來皇後,心內鬱鬱著,雖萬般不情願,卻隻能順從地回宮去。


  我還是應該慶幸的,太後沒打了主意讓我沒命。


  隻是暫時地打壓而已……我雖無力反抗,這結果也不算太壞。


  隻是禁足,禁足……日後還會有法子的。


  我在外被太後處置,葉桃衣一直在內室躺著,不曾露麵。隻是我要出殿門的時候,我隱約聽到內室有細碎的低語聲。


  我自幼喜歡聽壁角,遂擅長分辨不同人的聲音。


  這說話的大約是嫻容華,她勸著葉桃衣道:“……一切有太後娘娘在呢……”


  原來嫻容華一直在陪著葉桃衣。


  倒真是姐妹情深。


  不過……


  嫻容華昨日在長樂宮裏陪著太後念經,遂沒過來昭純宮。她是今日大清早地聽聞葉桃衣身子不好才趕過來。


  而葉桃衣昨日雖傳出委屈萬分的風聲,卻沒有動胎氣。她下紅的事,是今日我從鳳儀宮請安回來才發生的。


  我隻覺得眉心一跳,繼而身子都有些不穩。


  我實在是氣不過!司徒靜儀這個人,實在太棘手!五次三番地與我作對!


  這一遭,八成又是她的主意,因為太後每日要憂心朝政上的事,這等小事,交由她司徒靜儀去操心就好。


  上一回有燕窩的教訓,我就對她小心謹慎,不曾想,這一遭有被她暗算!


  隻怪她有太後撐著!她想算計我,算計芳娣,都手到擒來。甚至她不需要露麵,不需要說一句話,就能眼見著事態水到渠成。


  實在是可惡!這個司徒靜儀,真是不辜負司徒一族的教誨,將太後身上翻雲覆雨的本事學了個大半。


  想來也是,司徒家的女兒也不少,千挑萬選地選出這麽一個肩負重任的,甚至在數年前還為了保護她,特地送了四個側妃給夏侯明,為她鋪路。


  這可真是棘手……


  ***

  我悶悶地回了瓊宮。


  我不知葉桃衣她到底生了多大的氣,反正我現在是快要氣炸了肺。


  這種滋味太難過了。我在太後麵前,真的就是螳臂當車、螻蟻不如,她不必費心思、不必冒風險,就這麽隨隨便便地命馮禦醫胡謅幾句,我就被禁足。


  我第一次麵對這般強大的敵手!強大到我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以往在榮國府裏,我尚且能周旋一二,我和大太太、父親的力量雖然相差懸殊,但我好歹是個庶女,若他們隨意處死我,說出去名聲不好。可到了宮裏,我在太後麵前,簡直無一絲周旋的可能。


  就這麽被禁足了!


  我就是再不甘,再不服氣,也無可扭轉。


  皇太後的懿旨很快曉諭六宮,外頭已經是紛紛揚揚地。不過,這一回最糟的不是我,是徐如姬。眾人要嘴碎也大多是說的她,我倒是會被忽視。


  瓊宮上下的奴才們也都知曉消息,個個愁眉苦臉地。被我遣出去請皇後的憶芙早就回來了,在宮裏等著我,與我道:“皇後娘娘身子不適……”


  “我知道。”我煩悶地打斷她。

  我現下很是心煩,不僅是為太後,亦是為著皇後。


  皇後,她對我的劫難坐視不理。


  此時我已經沒法子去鳳儀宮求見她。瓊宮的大宮門已經被緩緩闔上,我聽到有“哢嚓”一聲清脆的響動,是禁軍從外頭扣上了鎖。


  一旦禁足,正宮門就要上鎖,隻有偏門角門處供外頭的人送膳食。禁足之人不得出,外人也不得進,就這麽困著。


  這一回禁足,我很是順從老實,不與禁軍反抗。


  我是隆寵的儷容華,雖然禁足,但內務府並不敢苛待我。我每日的膳食都按著原來的份例,衣物脂粉一絲不少地送過來,還有降暑的冰塊、各類盆栽花卉、珍玩擺設,等等,都沒有短了我。


  這與半年之前的那一次禁足有天壤之別。那一次,我差點死在瓊宮裏,這一次,我倒是過得清淨悠閑,還可稱得上是滋潤。唯一的不足是我要穿素淡的衣飾,不施脂粉,以示思過的誠心。


  內務府的田總管曾受過我不少財物,不僅不克扣我的份例,還遣了傳膳的宮女來安慰我道:“娘娘過一陣子就好了……”


  我笑著道謝,麵上並無多少落魄之感,仿若我真的會立即東山再起。


  唉,我是在他們麵前打腫臉充胖子……他們定是想著,以皇上對我的喜愛,我過不了一月就會被皇上赦免。


  隻有我心裏是明明白白的。夏侯明不給我添亂我就要燒高香,我怎可能指望他。


  事實上,我猜得一點兒不錯。一轉眼半個月過去,乾清宮那兒半點消息都沒有,夏侯明似乎是忘了有我這麽個人。


  而同樣禁足的永壽宮那兒——夏侯明是萬分地上心。徐如姬被貶後的第二日,他就駁了太後的懿旨,另擬旨道徐氏隻降為妃位,禁足亦有了期限,是六個月。


  比之與我,這是天大的恩典。夏侯明對可我是不聞不問。


  夏侯明倒罷了,我從未指望過他。可是……連皇後亦是忘了我一般。


  我漸漸地覺得恐懼,我終於不得不麵對那個猜測——


  皇後,她那日的“身子不適”就完全是個幌子。她隻是不想幫襯我而已。


  而且,她在我禁足之後,作壁上觀。


  她意欲為何呢?


  她是要繼續打壓我?因我太過隆寵,她無法容忍,或是因她擔憂我會有孕……


  所以她要令我多禁足一些日子,壓一壓我的寵。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可以放心——不過是敲打罷了,我熬上幾個月,她就會把我放出來。


  可是……


  現在有一個問題——


  我已經禁足半個月,夏侯明絲毫不曾理會。


  這是不是說明,我失寵了?

  ***

  這樣又過去一個月。


  我在這禁足之中,第一恨的是太後,第二恨的是皇後,第三恨的是夏侯明。


  夏侯明對我失去興致了。我在瓊宮裏左等右盼,盼不來他絲毫的注目。


  傳膳的宮女漸漸地對我冷淡。


  連奴才都能察覺我的失寵!

  我從不指望夏侯明的援手,可是……他的態度,卻能關乎我的生死。


  他不肯做主將我赦出來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徹底忘了我這個人。

  他對我,連玩弄的興致都沒有了!


  他一次都沒有“寵”過我,在這個宮裏,恐怕隻有我一個嬪妃是完壁之身,而可笑的是,旁人都以為我受盡恩寵。


  可如今,他連這表麵功夫都懶得做了。我一旦失寵,我還剩下什麽價值?皇後心裏會怎麽想?

  或許,皇後原本想著關我一兩個月就放我出來。可是,如今我不再得寵!

  她為何還要放我出來呢!


  我會成為她的棄子!


  天,棄子,棄子!

  一個棄子!

  我怎麽可以失去價值,我怎麽可以失去皇後的庇護!皇後的城府再深、對我再苛刻,我都會心甘情願地忍受她,隻因為有她,我才能在太後眼皮子底下活下去。


  若再等上半個月,太後那邊知道皇後與皇上的態度,她便可大膽行事。失去所有庇護的我,隻需要一碗摻雜了鶴頂紅的稀粥,我就能暴斃瓊宮。而太後也不擔心皇帝與皇後的追查,因為他們早已放棄我。


  我沒有庇護,我的敵手就能夠沒有風險地除掉我。


  天,天!

  不僅如此,還有皇後那邊——難道我隻是一個棄子而已麽?不,我曾是她忠心的人,我曾經為她做過事。她也曾經和我說過許多心裏話。


  那些事,那些話,都是不得外傳的秘辛。她辱罵太後狼子野心,她憤恨夏侯明不肯幫她,她給芳娣下套……


  這些事兒,若是傳出去可怎麽辦?

  她能放心地讓我活著?

  她一定是想讓我徹底地閉嘴!


  天底下最危險的事,就是成為別人的心腹棋子,而且還幫著那個人一塊幹壞事。


  比這還危險的,就是在幹完了壞事後,你與你的主子分道揚鑣。


  我在依附皇後的時候就想到自己的下場,不過當時我別無選擇。


  其實在榮國府裏,我亦是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那時候我命好,我十六年就認了大太太一個主子,中途不曾換人,也從未經曆過這等危機。


  如今我終於再次被逼入絕境了麽?


  ***

  我思量著,我與皇後總是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總是戒備我,我總是防範她,我們兩個人都是那種心思過多的人。


  我注定不能有葉桃衣那般對司徒氏的忠心。皇後明白我的性格,又因夏侯明的隆寵,她更是警惕我。


  也許是時候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棋子是需要忠心的,可是……我偏偏拿不出來。


  我這個人本性難改,我就是不可能讓別人控製我,就算做棋子,也不可能我把自己的命交給你。


  我所希望的是雙方互相利用的關係。就是明知道你不可靠,但我仍然會倚仗你;你明知道我不忠心,還是會把我當心腹。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有很多種。


  皇後她身居高位,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一定要控製別人。


  可她也應該看清楚,有些人不是她能玩弄於股掌的……


  我現在整日戰戰兢兢地,怕皇後將我滅口。可若是要活命,那我就幹脆把這個威脅再擴大一點兒。


  我要讓皇後不敢輕舉妄動!我要讓她一心想要我死,卻又不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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