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墜子（1）

  此時我抬眼，看到憶芙正從櫥櫃裏拿了一卷繡品，攤開了在太陽底下曬。 我問她道：“你曬那個做什麽？” “我揣度著，待會兒小姐要去太太那裏吧？” 我的麵色仿佛凝滯。這個憶芙…… 她猜得一點沒錯，我馬上就要被太太叫去了。 因為六妹出了事兒。楊姨娘對六妹下絆子了，這個時候，太太定會傳喚我。 可是，問題是……我猜到這些，是因著早上宋媽給我透了消息。可是我的丫鬟憶芙，她並不知道這個消息。 我沒告訴憶芙，六妹被下絆子了！迎蓉沒有我的吩咐，也不敢亂說。 她是怎麽知道的？ 不過如今看她的樣子，她怎麽知道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這個本事知道！ 她是在向我展示她的能力。 她侍候我半年有餘。半年來她與其餘的丫鬟一樣，想盡辦法在我麵前表示她的忠誠。可我是個過於謹慎的人，我沒有給她回應。 於是今日，她換法子了。 此時宋媽過來，請我去大太太那兒。我從憶芙手中接過繡品——那是前幾日太太吩咐我做，我今日要順便拿過去的。我拿了，一個人跟著宋媽走了。 我沒有帶憶芙。 我進紅鸞院給太太請了安，又奉上我用心繡好的東西，笑道：“女兒知道母親喜愛梔子花。” 我的嫡母——榮國公夫人王氏，她正拿著兩塊眉黛，在手裏把玩。 我六妹文妧並不在屋裏。聽宋媽說，她正與梁師傅學習琴藝，十分刻苦。 我心裏有萬分的羨慕。有娘的孩子是寶，沒娘的孩子是草，六妹出了什麽事都有太太幫她撐著，她自己不用操心，該做什麽做什麽。 若我也有娘該多好。 太太又玩了一會子手裏的眉黛，這才放下，招手令我坐下。她拿了我的繡品粗粗看過，麵露滿意之色：“針腳細密，可見是上了心的。” 我謝過她誇獎，從丫鬟手裏接過茶親自給她捧上，又捧了一杯給我自己。宋媽在旁對我笑道：“五小姐來得巧！這是洞庭的碧螺春，總共隻有一小罐，太太輕易不肯拿出來喝。今兒您來了上這個茶，可見是最疼愛您！” 我受寵若驚，站起來喃喃地喊了一句：“母親！”，眼睛裏溢滿了感激。 可是我心裏卻十分不安了——太太此時對我越好，她要我辦的事就越難。 太太笑著對我擺手：“快坐下！你是我的女兒，我不疼愛你疼愛誰？一點茶葉算什麽。” 我麵上越發恭敬、感激。太太是個很端莊穩重的人。她拿了茶，小口小口地品，一點一點地享受。我同她一道品茶，也盡力壓著心裏的急躁。 這些年跟著大太太，我學了不少東西。至少比起同齡的女孩子，我是比她們沉穩的。 太太終於喝完了茶。她放下茶盅，又將洞庭的碧螺春讚歎了一番，與我論些茶道。最後才悠悠地開口： “楊氏為一個墜子鬧了半日，找到了就好。” 我自然而然地問道：“在哪裏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