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年初的重逢
火車上,我透過車窗,望著外麵不斷後退的樹們,和不斷出現的,然後又不斷消失的山戀,心中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似乎隻有天上的月亮和滿天星辰一直在那裏,一直緊緊的掛在天上,不會因為誰的離開而改變。
火車裏,老媽已經和鄰座的老鄉打成了一片,已經開始歡快的擺龍門陣,話題無非就是雙方子女的教育問題,以及各自的去向。
可是車廂裏那種歡快的氛圍,實在是迎合不了正悲傷的我,我還是繼續抬頭望著天邊那冷清的月亮,放空自己,好讓記憶回到過去。
在四川和雲南交界的地方,有一鄉名為牛壩鄉,其地雖不大,下有五個村,每村也就百十來戶人家,青壯大多外出打工。
而我所在的是小河村,而之所以叫小河村,是因為村子中央的那一條小河,把村子分成村東和村西兩部分,而小河卻沒有名字,就叫小河。
小河在安靜的時候,流淌的速度趨於平緩。平時水很淺,足膝而已,水也很清澈,甚至可以把河底的石頭的形狀和質地看得一清二楚。在河的兩岸生長著翠綠的水草,特別是在夏天,水草生長的十分茂盛。關於過河,隻要人把腳踩在安好石墩子上,就可以無濕過河。
不過即便是人也會有生氣惱怒的時候,何況人力所不及的河呢。當小河生氣暴怒的時候,連石墩子也會小河的憤怒淹沒,甚至被洶湧的河水衝走,所以過河將會變得十分困難,就這樣小河村有了五座石橋。
而我家就在從上往下數的第二座石橋的橋東,橋西也有一棟房子,那是關南曾經的家,不過他離開那已經很久。那房子已經很久沒人住,從而變得老舊,窗戶上積累了厚厚的一層灰,屋簷下蛛網密布。從幼兒園畢業他就離開了,好像也有八半年了,久到我都快忘了他。
可就在我要忘了他的時候,他卻又突然出現在我生命中,讓那本就模糊的印象變得清晰,曾經的回憶也在腦海中不停的浮現。
在15年的新春,整個小河村裏都是小孩歡快的聲音,以及時不時傳來的鞭炮聲,空氣中還有一種淡淡的火藥味,仿佛火藥味才是喜慶的味道。在這一段時間裏,平時再嚴肅的人,也會笑臉迎客,沒有誰會去冷著一個臉。
此時,小孩子們是最野的,最瘋的,最高興的,背著大人燃放各種各樣的鞭炮,就為聽鞭炮爆炸時的那一聲巨響。也有人把鞭炮丟進小河裏,不為炸點小魚,隻為那濺起的水花,似乎那鞭炮的威力決定了水花的高度。
大人們白天時要四處走動,加深彼此之間的感情。至於他們交流感情方式其實很簡單,無非是吃飯,打牌,扯八子(方言,聊天吹牛的意思),送小孩子紅包。大人們喜歡在飯桌上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逗笑在聽的人,似乎能得到了不得的成就感。
而晚上,大人們也會找一個地方繼續打牌,打的牌也很小(輸了就幾塊那種)。打牌時,通常會在牌桌下放一個小火爐,這樣打牌才不會僵腳,也能打得更久。
對於大人來說,打牌不在於輸贏,而是一種放鬆。是忙碌了一年後,一種難得的輕鬆。在溫暖的屋子裏,和親切的人,一邊吹牛扯八子,一邊打牌,是隻有過年才有的消遣。
那天晚上,老爸沒有出去打牌放鬆,就連二叔來叫他去,他都沒去,說是晚上有人,而老媽似乎也在廚房準備著什麽,至於寧寧早就不知道跑哪裏野去了。可所有的親戚都來過,這麽晚還會是誰呢?
我聽到有摩托車慢慢停在院子裏聲音,後有人的腳步聲,很快又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我知道,他們終於到了。我跟老爸一起出去看看會是誰。
在門外有兩個人都拿著行李,一個是三十多歲的中年大叔,另一個是十多歲的翩翩少年。可我看到他們,卻實在想不起他們分別是誰,隻是感覺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特別是他的名字。我實在想不起,就愣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
“傻姑娘,趕緊讓你關叔叔他們進去烤火,看關南臉都被凍僵了。關二你們趕緊先進去烤火吧,行李我來拿。”老爸說完就幫忙拿行李。
進屋後,老爸被老媽叫去廚房幫忙,關叔叔也跟著過去看看,所以在烤火的隻有我和關南兩個人而已。
在火爐邊,因為關南的注意力全在他烤火時伸出的手上,所以我可以偷偷的看著他。看看他現在和曾經有什麽變化,可看著看著,我不經有些癡了。特別是那像星辰一般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真的是在發光發亮。
也許是看得久了,關南也察覺到了我在幹什麽。
“小菲,我們好久沒見了。”關南溫和的說道。
“是啊,都八年多沒見了,我們真的是好久沒見了。”我特別在“好久沒見”加重了聲音。
“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愛記仇啊。”關南一臉無奈的看著我。
“本來我都快忘了你是誰,可你都找上門了,我能有什麽辦法,我也很無奈啊。”我表現出十分為難的樣子。
“哈哈,你果然和以前差不多,一樣的任性啊。”關南溫柔的看著我。
可其實我早就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不像小時候一樣活潑,變得安靜,別人都以為我是老媽的教育下,從野丫頭華麗變身小淑女,實際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對了,那你為什麽要回來呢,關南哥。”
“在外麵,我因為戶籍的問題,不好上學,而且本縣的高中高考可以加分,所以就回來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為什麽回來,我們縣屬少數民族地區,高考有加分。說實話,他這麽說我心裏麵還是有點小失落。
飯菜也很快弄好了,有酸菜魚,燉豬蹄,椒麻雞,白水蘿卜,青椒肉絲,炸豆腐幹。
在吃飯的時候,聽著老爸和關叔吹牛扯八子,我了解到關叔和關南這幾天會在我們這裏住下,幾天後關叔幾天後就會離開,而關南會一直住很久。
飯後,我一臉期待的對關南哥說“待會兒會有煙花,要不要上樓頂看看。”
“好啊。”
當煙花在寂靜的夜空爆開時,整個天空不斷綻放開淺黃、銀白、洗綠、淡紫、清藍、粉紅的花朵,然後又不斷消逝,之後又不斷綻放,如此反複,隻為了那一瞬間的美麗。
“怎麽辦,這煙花。”
“雖然沒有城市裏大規模燃放的壯麗,但因為離得近,看得也更清楚。”
那一晚很快過去了,第二天起來,卻沒有看到他,還以為是一場夢而己,然而老媽告訴我,他們是走親戚去了。
能夠重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