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群英會(七)
容覆閉了眼,以尚存的意誌逼迫自己再一次打坐調息。
她不會放棄,也不能放棄!
倘若堅持,便還有一次希望;不堅持,那麽連成功的可能都不會有了。
因為她與章勺、交天樞、聞人襲這些在教中聲望頗高的人都相熟,先前又參加過無影隊,故而甚得眾人關注。
倘她武功出色便罷,偏偏她於玄氣運用上似是毫無天賦,明麵上雖是鮮有人提,可暗地裏對她的議論卻不在少數。
她又豈會不知?即便她反複告誡自己不要在意他人的言論,可倒底還是個孩子,又如何能做到充耳不聞。
她心底壓抑,卻又要強,白日裏不敢表現、不懂傾訴,隻好將這股情蓄積攢到夜裏。
一遍遍反複練習,一遍遍崩潰落淚,又一遍遍抹掉淚水重新振作。
今夜是她從地下城回來的第二十日,是她半夜奮起的第十七日,依舊以失敗告了終。
不過,她相信天道酬勤,也相信自己總有成功的一日。
……
長生十年,上元節。
昨日大雪紛飛,厚厚地覆蓋了大半個秦州。無極峰高聳挺拔、壁陡直,積雪雖然不多,卻迫得四周愈發寒冷。
雪在昨兒個夜裏便停了,朝陽迫不及待地染紅了半麵天,逐漸融了不少積雪,卻也消耗了僅剩的一絲餘溫。
紅梅簌簌地開著,卻擋不住寒風削在麵皮上生疼的感覺。
天壇的會場以及四方的來自然是不敢有冰雪的,言昧己組織著千華門的弟子匆匆清理了地麵,將純淨的新雪盡數堆到了道路兩側,與紅梅相伴,倒造就了一番美景。
大會午初才算正式開始,不過千華門弟子作為東道主,一早便候在了來路兩側與會場門口恭迎九州來賓,隻有天市道人和二弟子曹酉尚在店棧中候著。
這到場時機尤為重要,有些體麵的人,都不想到得過早;但也不能去得太晚,這樣有失禮節。
九歌炩賞玩了一路的青山秀水,著實覺得有些膩。故而對今日的“九州群英會”,她是期待已久了。
她激動得一夜未睡,天蒙蒙亮,便拉著劉法沐要往過趕。劉法沐耐不住她的死纏爛打,隻好借梳妝之由才拖到了天亮。
幸虧她們住的那個四海客棧是南沽城的屬店,礙於千華門的勢力便開得較遠,這才讓她們到得不至於過早。
千華門的弟才準備完善站好了迎接隊,便見到不遠處走來了一行黑衣之人。
為首的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女子,一舉一動間顯得端莊穩重、大氣磅礴。
不過她旁邊那位黑袍公子就不同了,一蹦一跳地四處摸著玩著,時不時還轉過去和那位女子嘮上兩句,舞動地她頭頂那條鮮紅發帶一閃一閃的。
二人身後還烏泱泱跟了一群人,不過看起來是兩撥,其中一撥披發的,全都唯唯諾諾地低著頭,隻能看到一圈圈純黑的抹額;另外一撥盤發的明顯就開朗很多,大包小包地背了一大堆還咧著嘴樂嗬嗬的。
正看著,那位小公子便不知不覺地跑到了他們麵前,一手扇著折扇,一麵欣賞地揪了揪他們肩上垂下的兩條千華帶。
挑眉道:“你們便是千華門弟子吧?”說著還拍拍人家胸脯,勾起唇角認真道:“果然名不虛傳,都很漂亮嘛!”
那個遭殃的小弟子礙於門規依舊挺直著身板,可小臉卻一早便憋紅了,眼珠地瞪得老圓。
“阿炩,不得無禮!”劉法沐幫上去攔住她,才讓下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弟子幸免於難。
她拉住她的小腕,朝那位小弟子微微一笑,“她天性好動,又被家裏人慣壞了,還請這位小兄弟見諒。”
小弟子點點頭,揖手向她行了個禮。
九歌炩不滿地皺了皺眉頭:“我哪裏有無禮了嘛,他們本來就長得很漂亮,我誇一誇罷了。”
劉法沐不禁一笑,“他們千華門注重禮節,你這般動手動腳,可是嚇到人家的。”
“好吧好吧!”她著折扇一收,握在手心,給那位小弟子拱手賠了禮,“對不起,我嚇到你了,在這裏給你賠個不是!”
小弟子趕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您是九州的貴客,在下受不得如此大禮!”
“唉,算了,什麽都不敢!”說著招了招手,“我們走吧!”
一行人到門口遞了請柬入場,由於座次不分高低,便找了個風景尚佳的地方落坐。
他們進去許久,才悠悠地走來兩個人。
少年身形高挑、麵容精致,約模十四五歲的樣子。發束白玉簪,身披淺青袍,衣裝嚴實卻不顯厚重,反倒似裹挾了新日的春風,一種飄然脫俗的溫和氣質緩緩浮來。
少女卻也不低,滿麵都是桃花般的稚嫩與朝氣,估計也是快到了豆蔻年華。頭上是一個半束的蝴蝶髻,各別一支水藍色的蘭花簪,活潑而不失雅致。身上是與少年同款的一件披風,隻不過顏色換成了淺碧色。
二人看起來,當真像一對少年的神仙眷侶。
他們一入場,九歌炩便拍起劉法沐的肩激動道:“沐姐姐,你看這個小公子是不是比那群弟子更好看?還有他旁邊那個小妹妹,也蠻不錯的樣子。”
劉法沐眯起眼將他打量一番,“若我猜的不錯,他應該就是那位人稱‘玉美人’的天樞公子,也是二十八位宿主之一的角宿宿主。”
“哇……”九歌炩一聲感歎,“宿主果然是不一樣,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劉法沐正想攔她,回頭卻發現人早就跑沒影兒了。
不多時,路上又走來三個人。
這三人卻不比先前那些高貴的、活潑的、仙氣的,皆是一副憨憨的模樣。不過這三個人相處融洽,倒是一副別樣的溫馨畫麵。
他們恭恭敬敬地入了場,又乖乖地照了個小角落坐下,小聲地聊著天。
寬闊的大道上已鋪上了碎金,直直通向天壇,更顯宏大氣勢。
便是在陽光灑來的同時,從那西方陰影處緩緩地走了一個身披金縷銀紋袍、頭戴黃鱗高冠的黑發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