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唱一曲(二)
你方唱罷我登場,且聽花落到誰家。
容覆三兩下便摸進了東廂房,可那兩個侍衛便是再愚鈍也知道是中了計,又怎能輕易放過她?
當即哨聲一響,鄰近的侍衛傾巢出動,東廂房內掌燈戒嚴,東廂房外被圍得水泄不通。
到底她年歲尚小、閱曆不足,清平郡守是什麽人,這裏又是什麽地方,怎會被她這個借著有幾分機靈的小毛孩耍得團團轉?
她心道不妙,瞅著眼前一個黑洞洞的柴房就向裏鑽去。
她還沒來得及在黑暗中緩過神,便聞一聲女孩的尖叫,當下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她絕對是撞了大運了。有幾家的小姐會大半夜跑到又黑又亂的柴房裏來,又偏偏叫她給碰上的?
周圍的侍衛立馬聞聲逼近,柴房外的燈火也從窗子外映了進來。
暗黃色的光線打在兩人臉上,一個眸光靈動,一個粉雕玉琢,倒似是畫中的光景。
那女孩出乎意料地向她莞爾一笑,又示意她噤聲藏在柴堆側麵,抱起身前的白貓趕在那些人闖入之前開了門。
“小夫人。”那些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女孩低頭順了順白貓的軟毛,“我今夜入睡之時忽聞有貓叫,便尋到了此處,誰知抓它時不小心摔了跤,是不是驚擾到你們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敢,小夫人可有受傷?”
女孩搖了搖頭,“我沒事。”
“那就好,隻是今夜這東廂房不甚太平,屬下等護送您回房吧。”
“不必了,這東廂房又不止我一人,既然不太平,你們便要多派人手看管,莫要因為我而耽擱了。”
那些人遲疑一陣,終是不敢失了禮數,揖了手,“那屬下等便去搜查了,小夫人若有什麽事,隨時傳喚便好。”
女孩合了門看著他們離去,轉身向她招了招手。
待火光消失,她才從柴堆旁挪了出來。
“你是從何處來的?”女孩湊近她一笑,眸中純淨無雜。
容覆眼中的警惕並沒有減弱。
清平郡郡守小夫人是什麽角色?是個能讓郡守神魂顛倒,為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人物。
即便她方才出手相救,即便她長得美而無害又與她年紀相仿,她也不敢輕信於她。
女孩卻不介意她的沉默,還伸手替她擦了擦麵頰的灰土,“你不說我也知道,”女孩盯著她笑了笑,“你是偷偷溜進來的小賊,他們方才找的,就是你吧?”
容覆眉頭微蹙,她越是親和,便越令她覺得危險。
“不用緊張,我是不會傷害你的。”女孩牽起她的手,“此地不宜久留,你隨我來。”
便見女孩拾起一根木柴插在牆壁上的一個凹槽處,順三逆一轉動,腳旁的柴火便移動起來,露出了一個地道口。
容覆開口欲問,卻被她用一截冰涼的食指堵住了唇,“噓~”她一笑,“他們還在睡覺。”
他們?是老縣守為小夫人準備的藥人吧。或許夜羌也在此處,那她去看一看也無妨。
一進地道,便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是大鐵鍋中的湯在燒。
容覆不禁打了個寒顫,她總覺得下一個在鍋中翻滾的,便會是她的血液。
女孩自然察覺倒了她的不安,解釋道:“這些都是老爺給我養命用的,我也不願如此。”
地道的主幹僅容兩個青年人行動,直直地通向前;。
兩側掏了許多耳穴,口小容大,鐵柵欄罩著的幾間,裏麵吊著的便是奄奄一息的藥人;敞口的幾間,各置了一些藥爐、刀叉之類的器具。
若非規模尚小,當可稱為是人間煉獄!
她忍著恐懼從窗口挨個尋找,終於發現了那張不羈的麵孔。
“你認識他麽?”女孩問道。
容覆心中一跳,下意識搖了搖頭。
女孩看著她一笑,從袖兜裏拿出一把銀色的鑰匙,放在她手心,“這鑰匙是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你就當幫我個忙,把他們都放了吧。”
“你……”這裏顯然鮮有人知曉,倘若將人盡數放走,那郡守第一個懷疑的必然是這位小夫人。哪有人會為了一些與自己不相幹的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女孩拍拍她的手,“我說了,我也不願意將他們困在這裏。”
容覆看她一眼,試著將鑰匙插入鎖中,竟真的嚴絲合縫。她便繼續順向一轉,隻聽“嘩啦”一聲,鎖就這樣被她打開。
“我沒騙你吧?”女孩衝她一笑。
她當真沒騙她。容覆的警惕鬆了大半,“可是要怎麽救他們出府?”
“這裏可以通向府外的,你開鎖,我去叫醒他們,我們必須趕在天亮之前逃出去。”女孩道。
“好,你小心一點。”
兩人配合著將十個男子全部救了出來。再由女孩領路,順著一條密道將他們送出了府。
密道的盡頭連著的是府後的一棵大樹,幾人撥了撥樹洞外的雜草,才從洞裏麵爬了出來。
容覆見他們平安出了府,便道:“夜羌,你先帶著他們回未名吧。”
“那你呢?”意思是他們都逃了,她還要跑回去送死?
“隊中還有任務,我必須回去。”其實無影隊潛入郡守府與夜羌並無關係,是她托隊中弟子幫忙打探他的消息,私自救他出來的。“我知道現在回去危險重重,但若我不回去,會有很多人都受到牽連,整個計劃也會出現問題。”
“阿覆……”女孩拽拽她的袖子。
容覆摸摸她粉嫩的臉蛋,“襲妹妹,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女孩點了點頭。
“天馬上就要亮了,你們快走吧!”說罷便沿原路回了柴房。
柴房外已有微弱的日光滲了進來,想來外麵的戲台子已經在搭了。
待一陣東廂房出入的人多了,她便能找時機混出去。
她輕輕推開房門,確認外麵並沒有人,才順著長廊竄到了一個小院的門外。
門外架著一台精致幹淨的小轎子,旁邊站了兩名侍婢。
裏頭的主子一喚,那台轎子便落了單。
他待會兒定是要坐著這轎子赴宴的,趁四下無人,容覆便偷偷藏在了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