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玉美人
玉麵美人畫中仙,謫神不知何處來。
正說著,便見到一身青雲雪霧的交天樞攜了一支玉笛走過。
“天樞。”林長青抬手喚他過來。
彼時交天樞琢磨曲調正是入迷,忽而有些失神。
他抬頭看向師父,發覺麒麟聖主也在一旁看著他,自覺有些失禮,忙拱手躬身道:“見過麒麟聖主、師父,是徒兒失禮了。”
正好有微風起,他這一躬身,青絲白紗攏動於空中,好似掀起了一番雲崖青霧,恍若謫仙。
“無妨無妨!”麒麟聖主負手而笑。
交天樞抿嘴而笑,將杏目彎成了月牙,溫溫道:“二位可是有事吩咐?”
“聖主今日收了個得意徒兒,那徒兒的一位小兄弟受了傷,便想著來我絕雲堂尋一位去,給那小兄弟看看。”林長青道。
“即是聖主的徒弟,那天樞親自去一趟又何妨?”交天樞抿嘴笑道。
“為師也正有此意。”
“甚好甚好!順道教你見見我那徒兒。”麒麟聖主撫須而笑,“那位小兄弟現下在癸殿,明日辰時,我叫他帶你過去。”
是夜,慕容覆又發起了高燒。
薄涼的月光斜斜地灑進一百零八屋,和著山林間的濕寒霧氣將矮石榻上的人兒層層圍住,似要將其吞沒幹淨。
她不斷囈語,驚醒了對麵榻上的辰楓。
辰楓起身去看她,隻見她麵色蒼白地縮在那裏發抖,額間滲著細汗,口中也不知在說著些什麽。
他將手背搭在她額上,滾燙如爐!
辰楓心道不妙,忙披上外衣去山泉眼盛了幾盆水來,用柴火溫上,又生了盆他從沒舍得用的炭火擱在屋內。
待水溫足了,他將布子浸濕置在她額上,等布子溫度降了下去,他又取下浸熱,然後再放上去,不斷反複。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溫度才稍稍降了下去,她也逐漸清醒。
“辰楓師兄。”慕容覆微微睜眼,便看見了倚在榻尾沉沉欲睡的辰楓,心中暖意翻湧。
她自小雖受苦良多、一路顛簸,卻能遇到周玄、章勺、辰楓這樣的朋友,也算是幸運了罷。
辰楓揉揉眼睛,驚喜道:“你醒啦!可有好受一些?”
他不似周玄,高貴冷傲渾身透著神秘;也不似章勺,形異體壯天賦異稟。他隻是一個普通到再也不能夠普通的少年,規矩地束著發髻、穿著素色的粗布衣褲,就連身形五官也那麽普通,就好像畫卷上那小小的茫茫眾生,看十眼也無法注意到。可這份普通卻能夠讓人平靜、讓人安心。
慕容複看著眼前普通的少年,點了點頭。
“那你等著,我溫了水,你燒了這麽久一定渴了吧。”說罷便起身去舀了水。
“慢點兒。”他扶著她起身喝水,得意道:“我在一百零八屋呆了十三年,別的不敢說,照顧人的本事可是一絕的!你別隻看我那些共舍過得師弟個個升了級,那其中啊也有我悉心照料的一分功勞呢!”
慕容覆輕笑,“我這回是領教到了,倘我日後混出了名堂,定不會忘了辰楓師兄一百零八屋照顧之恩的!”
“算你小子有良心!”辰楓仰首看向窗外夜色,“其實我做這些也不圖你們什麽回報,隻盼著你們以後不要忘了有過我這個師兄便好。”
“師兄難道沒有想著為自己謀一個前途麽?”
辰楓笑笑,“幼時我也曾羨慕過那些懲奸除惡、威風凜凜的師兄們,不過後來我想了想,那樣的生活並不適合我。我非金玉,非要將自己打磨得光亮了混入其中,是很痛苦的,反倒沒有這樣來的舒心。”
輝煌也好平淡也罷,不都是一種活法麽?
天色漸明,辰楓已經起身準備飯食了,慕容覆還在昏昏睡著。
其實殿裏是有統一的食館的,不過辰楓覺得親手做飯才更有滋味些,便向殿主申請開了小灶。他自己用土堆了個灶台,然後每日去食館裏領些食材木材,自己生火做飯。
彼時交天樞已經隨著章勺上了山,站在子歸橋上張望。
但見湖的那邊背著一位少年,弓著身子忙活著,四周繞著煙霧、飄著飯香。
交天樞近了身,側頭看了看他,問道:“這位小兄弟,此處可是癸殿一百零八屋?”
辰楓一身灰土的抬了頭,見麵前立了一位美玉精雕般的人,不禁愣了一瞬。
怔怔抹了把灰,“這裏是一百零八屋。”又看了看他身後的章勺,憶起昨日慕容覆跟他說過的那位朋友,便明了了些,笑道:“你們是來看慕容兄弟的吧?”
“嗯。”交天樞笑著點了點頭。
“你們進去吧,她昨夜發了高燒,現下還在房中睡著。”辰楓又開始忙活起來。
交天樞入了屋,一見到慕容覆,便認出這是他當日在婆羅獄中救出的孩子,心中略為慶幸卻沒有言語。
隻撩起衣袍,坐在榻沿去探她的脈息。
章勺便默默站在他身後。實話說他見到交天樞的第一眼都驚呆了,許久都沒緩過神來。臨行前師父給他置了件像樣的衣服,隻說那位絕雲堂的大弟子甚是雅致,叫他莫要穿得太寒酸,誰知竟能雅致成神仙模樣了!還有他不知道的,其實交天樞為免引人注目,今日特地挑了一件青白色的素衣。
交天樞忽然微微蹙了眉:竟是個姑娘?
章勺見他神色有異,急急詢問:“可是有什麽問題?”
交天樞側身對他微笑,搖了搖頭。
誰知就在這時,慕容覆竟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一邊摸還一邊喃喃道:“我是燒糊塗了麽?怎地還夢見神仙了……還挺好看的。”
生時,他的麵就紅了。平日裏誇他的師兄弟不在少數,即便是破霄堂的小師妹常常圍著他轉,也從未有過她這般動手動腳的,更何況她還是位女子!
“慕容兄弟,你醒了啊?”章勺可沒發覺他的異常,還樂嗬嗬道,“他可不是什麽神仙,他是絕雲堂的大弟子‘交天樞’!”
慕容覆忙收回手,“失禮失禮,我燒糊塗了。”
他勉強定了定心神,溫溫笑道:“我是絕雲堂的師兄,來為你治傷的。”
慕容覆心覺這名字怪耳熟的,想了想便記起來,“原來那日是你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