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銘塵陰沉著臉,看著坐在地上輕咳的女子,不帶一絲憐惜,“引我過來就是想要投懷送抱嗎?隻可惜你不配。”
一模一樣的臉,可是此時這張臉在他眼裏卻是格外的刺眼,這世上怎麽能有和他的醉兒長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呢?他真的好想現在就毀了。
紫陌醉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淚痕的看著麵前的男子。
“我不配?你終究是要回到玄素身邊去了嗎?所以不惜以身犯險也要進來這裏救她出去?真是可笑,我竟然還拚了命的要進來救你,朝月銘塵,你到底還是負了我。”
男子冷笑一聲,捏住了女子的下齶。
“你根本不是醉兒,我負你什麽?別再裝了,裝得再像也不是她。”
女子似乎被他給捏疼了,雙手扣著他的手費力的想要掰開,卻是怎麽都無法撼動半分,臉上的表情都在扭曲。
朝月銘塵身上的冷意更甚,嫌棄的收回手。
“這點疼都受不了還敢出來冒充本尊的寶貝?真是可笑,說吧,你到底是誰?引本尊過來到底有何目的!”
這裏的一切都透著詭異,不像是幻境,更似是真實存在的,所以這一刻他有些拿不準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女人到底是幻影還是真實的人。
兩人正在說話間,從茅屋中又走出一道身影,俏皮的笑看著男子,嬌脆的道:“鴻澤哥哥,你又來看弦兒了嗎?”
朝月銘塵身子一震,是輕弦!
這一刻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終於知道這是哪裏了,這是天外天,十方世界中的天外天,輕弦當年在這裏住過兩年,他對這裏再熟悉不過。
“弦兒,是你回來了嗎?你原諒鴻澤哥哥,所以回到我身邊了?”
他有些失神的將女子嬌小的身子攬進了懷裏,他們之間錯過了兩萬年,現在終於又見麵了。
兩萬年,就連在夢中見到她的身影都成了奢侈,而現在他可以真實的抱住她,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嗯,弦兒回來了,也原諒鴻澤哥哥了,你看,這是我們的天外天,以後我們就在這裏逍遙山水間好不好?”
輕弦嬌軟的聲音在男子胸前響起,小手兒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的胸膛畫著圈圈。
“好,隻要弦兒想要的,鴻澤哥哥都給你。”
男子越發抱緊了身前的小人兒,眸中含淚的道。
遲了兩萬年的救贖,終於讓他等到了。
“銘塵,你許我的雙生蝶呢?如果你隻要弦兒,那麽玄兒又該怎麽辦?”
又一道身影擠出了茅舍,紫色的眸子中帶著難以抑製的濕意。
朝月銘塵猛然抬頭,望向說話的方向,是玄素!
三千年前的玄素!佛前修百年,願化雙生蝶,他心心念念了三千年的玄素,就那樣強忍淚意的看著自己。
低頭看向滿臉期待的輕弦,還有滿眼不可置信的紫陌醉,這一刻他徹底混亂了,輕弦,玄素,紫陌醉,不,這不是真的。
朝月銘塵推開懷裏的女子,痛苦的抱著頭,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三個人同時站在自己麵前,要他如何取舍?
“鴻澤哥哥,你當年用破天刀毀了弦兒,難道還想再拋棄弦兒一次嗎?和弦兒留在天外天好不好?”這是輕弦的聲音。
“銘塵,當年你許我萬世輪回,現在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要我了嗎?”這是玄素的聲音。
“銘塵,你說過你隻是朝月銘塵的,而朝月銘塵隻是紫陌醉的,難道你真的要辜負我嗎?”這是紫陌醉的聲音。
三個漂亮女子,卻都是滿眼哀傷的看著朝月銘塵,一聲聲的控訴,一聲聲的怨懟,男子此時雙目血紅,原本淡藍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一絲藍暈,嘴裏有些破碎痛苦的嘶鳴聲。
“你用破天刀毀了我。”
“萬世輪回隻為找你。”
“終是一生辜負。”
三張臉不停的在男人的眼前交錯,三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在耳邊,徹底攪亂了男子的心神,豆大的汗珠從他如玉的臉龐不斷滑落,臉色越發蒼白,最後都化成了一聲長嘯,“啊。”
“銘塵,抱元守一,靈台空明,這是幻境,你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假的,這是心魔,醒過來。”
恰在此時,一道琴聲般好聽的聲音急切的灌進了男子的耳中。
這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讓混亂的朝月銘塵回複了一絲清明,身體也無意識的按著這聲音的指示迅速的行動了起來,雙眸緊閉,清空靈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子才平靜下來,蒼白如紙的臉龐上還有汗珠在滑落,耳中已經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眼前也再看不到三道不停重合又分開的臉。
煙霧紫色的身影走到男子的麵前,素冷的手輕撫上男子的臉龐,輕歎一聲。
“你終究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麽,也許分開並不是什麽壞事,隻是一個大虛彌心境,你便無法分辨,可見你的心裏終是放不下,銘塵,別再執著了。”
來人正是紫陌醉,朝月銘塵失蹤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殺境中的時間要比外界慢上十倍。
當暗熙告訴她和主人的聯係斷了時她就隱隱的感覺要出事,不顧琴意等人的反對,毅然讓暗熙帶路來到了風淩渡。
好在,就在朝月銘塵整個人要崩潰的刹那及時阻止了悲劇的發生,隻是她的心卻在不停的下沉。
大虛彌心境可以說是幻境,也可以說是真實,每個人的心底都隱藏著心魔,平時如果不觸及或許不會暴發,一旦達到臨界點會徹底暴發出來。
剛剛他是在叫著三個人的名字,輕弦、玄素還有她。
她苦笑連連,終究是逃不過這一關,原來他的心遠沒有他表麵看得那般堅定,這個大虛彌心境就讓他將整顆心赤裸裸的表露了出來,看來,她的決定沒有錯。
暗熙小心翼翼的看著滿眼沉思的女子,剛才主人喊著的名字它也有聽見,看來這次是真的傷了女主人的心了。
隻是…它將目光轉向還在調息的主人身上,主人也是真的喜歡女主人的,它該怎麽辦?
紫陌醉靠坐在茅屋邊上,眼神複雜的看著還在調息的男子,為什麽她的心會這麽痛呢?不是一早就決定要離開他了嗎?
可是當看到他瘋狂的掉著眼淚,呢喃著別人的名字,一次次說著對不起,我愛你,一直愛的隻有你時,她的心就像有萬把鋼刀在絞著一般,痛得麻木。
也不知道過了幾天,朝月銘塵還在封閉著五感調息,紫陌醉就這樣一直坐在茅屋邊看著他,甚至連身子都不曾動一下。
隻有暗熙急得團團轉,又不敢亂走動,女主人說這裏很危險,踏錯一步可能都是萬劫不覆,主人都能被那個幻境給控製住,那它就更不用說了。
可是女主人都已經好些天沒有吃東西了,就那樣雙眼發直的看著主人,一直在出神。
它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像主人真的要失去女主人了,女主人的目光就像是在告別一般,如果不是怕主人出現危險,隻怕她可能早就走了。
又過了兩日,朝月銘塵的身子動了,終是徹底的擺脫了心魔的控製,風華瀲灩的雙眸緩緩睜開,正對上紫陌醉出神的目光,他眨了眨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還是沒有擺脫嗎?這個幻影又來考驗他嗎?可是這次他再不會入魔了。
紫陌醉動了動僵硬的身子,她這一坐就坐了十天,連姿勢都沒有變過,嗬嗬,十天啊,心魔越深,心底越不確定,擺脫心魔的時間就越長。
原來,他是這般的放不下,原來她在他的心中真的隻是別人的影子,原來,他們終是要錯過的,一生歎息。
起身,步履沉重的一步一步走出男子又緩緩閉上的雙眼,這裏已經不需要她了,她相信,除了這個大虛彌心境,其它的他都可以應付。
正往前走著,一雙毛絨絨的爪子抱緊了她的腿。
她低頭看著暗熙哀求的眼神,蒼涼一笑。
“回到你主人身邊去吧,不要亂跑,這裏的危險不是你能應付的。”
她要去找雪鸞和鎏幻,帶它們走出這個殺境,至少,這個世上還有兩隻永遠不會背叛她的小獸。
它們需要她,而她也隻有它們了,她不能也不可以就這麽沉淪。
暗熙急切的想要叫,卻被紫陌醉先一步給定住了,不止封了它的聲音,更定住了它的身體。
伸手掰開它抱得緊緊的兩隻小爪子,將天寶通匯還有通訊水晶球塞到了它兩隻毛絨絨的爪子中,身形一閃,便沒了蹤跡。
她怕她再回頭看那男人一眼,便會沒有力氣走離他的身邊,好想回頭。
暗熙冰藍的眼睛中豆大的淚珠滾落,心裏一遍一遍的呐喊著,女主人,別走,可是那道身影早已經消失在眼前,再也看不見一絲痕跡。
朝月銘塵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又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被定住的暗熙,心下一驚,一股恐懼感從心底升起,越來越深。
難道剛才他看到的醉兒不是幻影?如果是幻影的話,暗熙怎麽會在這裏?而且暗熙在心底喊著什麽?女主人,別走!
之前他封閉五感,暗熙心底的想法根本無從知道,可是現在他聽見了,真真切切的聽見了。
它在喊著女主人別走,額際冒出了冷汗,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心底的恐懼越來越甚,踉蹌著走到暗熙跟前,解開禁製,顫聲問:“剛才是醉兒?”
其實根本不用問,他現在無比確定,半個時辰前他看到的不是幻影,而是醉兒,之前穿透他識海救他的人也是醉兒,那她現在去哪兒了?
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而且是徹底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