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我獨自開車來到江邊，岸邊的路上隻有零星幾條車輪痕和幾處散亂的膠印。石台階上的白雪都是完好無損，像一張巨大潔白的新棉被一直鋪到水岸。
四周靜悄悄的空無一人，江水的緩流聲都是清晰的聲音。我腳下咕嚕咕嚕的踏雪聲似乎也傳到了江對麵，這真是難遇的寂靜。我擰開一瓶洋河大曲拋向大魚騰飛的地方，一陣噗通和嘩啦的聲音後，一隻鹵鴨和四邊豬蹄也全部扔完。江麵很快就被緩流抹平，仿佛一切都未發生一般。
我將裝物塑料袋就地鋪在雪地上坐下，點燃一支中華凝視著遠方。我真希望夢中的畫麵能夠出現，嶽父能從水中露出對我微笑揮手。隻是夢與現實總是背離，空曠的視野除了靜就是靜，唯有我吐出的煙霧向四周散開。回想起那晚嶽父背著提著大包離開，沒想到這清楚的一頁竟然已翻過二十多年。他是不是情願化成一條大魚，也不願再投胎回到人間了呢？
我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很愛嶽父，他雖然背上一口大大的黑鍋離開人世，但他身上的閃光點卻留在我深深的記憶裏。歲月越久，它反而更加清晰可見！也難怪我爸經常感歎：劉騰龍多好的一個人呀！真是可惜了。
想起嶽父自然就會想起我哥，昨晚給他打電話祝新年，他好像不怎麽爽快。問題是左思敏怎麽沒打電話過來說要帶石文茂回婆家呢？我哥的聲音不僅低沉還帶有一點沙啞，聽我說在江邊，他隨即說了聲馬上過來就掛了電話。
一人靜坐時，時間也是很快。見我哥出現在石階上，我還責怪他下雪天開車太快。我哥指著腕上的手表說：不是過了二十分鍾了嗎？街上人少車少的是一路暢通。
我哥要我坐在他的熱車上，免得彼此遭受寒冷。我們兄弟倆還真難得像今天這樣單獨在一起，在車內各點燃一支香煙便聊開話題。他沉重地告訴我，昨天大年三十下午，他嶽父心髒病突發搶救無效去世，今天上午才忙完所有喪事。
我氣得大罵他怎麽不通知我們，我們怎麽也應該去祭奠和守夜呀？
“我能通知你們嗎？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昨晚在殯儀館都被通知不允許超過十人守夜，還必須要戴口罩保持間距。負責人還親自過來做我們的工作，在特殊時期讓逝者盡早火化，人員盡快回家隔離，希望我們配合好他們的工作。”我哥解釋著，沉默一會便問我爸媽的身體怎樣？
“你放心吧！家裏的父母們身體都很好，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體了。回去代我們向左思敏表示哀悼與慰問，清明時我們再去祭奠她父親。你嶽母還好吧？”我問。
“能好得了嗎？回來就抱著石文茂大哭沒有外公了！現在是小舅子一家人照看著她，左思敏也一時恢複不過來。唉！我都愁死了！”我哥拍打著方向盤說。
“行了啊！你現在是家裏的主心骨，必須要把這一切承擔起來。一旦疫情好轉，我馬上就去你家接左思敏和石文茂回家住一段時間，讓姐妹們寬慰寬慰她。”我說。
“梅枝還好吧？”我哥問。
“很好！梅秀的傷口也基本上複原。”我回答。
“梅枝真的好！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梅枝和左思敏。要不是左思敏狠狠地打我一耳光臭罵我一通，我還真是醒不過來，最後也隻能和劉爸爸去作伴了。”我哥感歎著。
“那就對左思敏再好些吧！她也是上蒼派來拯救你的女人，隻是我嶽父就沒你這麽好命嘍！”我說。“你先回家吧！左思敏還需要你照顧呢！有機會我們兄弟倆再聚。”
直到我哥的車消失，我才啟動車回家。前方越來越光明，雲層終於被偏西的太陽撕破，金燦燦的陽光在雪的映襯下格外刺眼，世界立刻是一片耀眼的金黃亮麗。
學校保安見我的車停下，馬上開始對車身噴灑消毒液。車門被打開，妹子像一隻可愛的小綿羊溜進我懷中。“我就知道你要回家了！”妹子美滋滋地看著我說。我緊摟著她親吻起來，再讓她騎在我腿上開車回家。
嶽母見我倆下車就罵：“就你們倆愛這樣開車，哪天我打電話叫交警來狠狠地重罰你們！”
“我也要這樣開車！”過來的雅婷嬌鬧著非要坐在我身上繞學校開車一圈。已下了車的妹子又重新上來，沒控製住自己的嶽母笑打了女兒一板屁屁。我繼續負責油門和刹車，雅婷負責方向盤，兩姐妹各開一圈後才開懷大笑地下車一起擁著我回家。還好，學校裏沒交警，不然還真不知會扣罰多少分。
見我回來，女兒們都大聲喊著我去看她們包餃子、包子和做銀絲卷。我沒想到晚秋、玉珊、唐果、雷茜霞、孟琴和董青青包的餃子還真是好看，劉曉曉、趙靜、賈婷玉和莫香梅包的包子也不錯，跟著郝好媽做的銀絲卷也是像模像樣。石晶晶則是帶著莫莉花、馬秋豔和陳安雅的女兒一起玩麵團做麵人什麽的。劉曉曉悄悄地走近我耳邊輕語：“我要把什麽都學會，讓你今後成為最幸福的老男人！”
天快黑時，郝強終於回來了。他已連續兩天一晚沒有休息，這退伍軍人就是不一樣！依然保持著軍人鋼鐵般的意誌！
郝強向我和莫非凡簡單匯報，水果已全部分發給所有保安。辦公大樓、工廠、學校、酒店、超市、門店、會所和物業公司所管轄的各個小區情況都很好，隻是消毒液和口罩告急。說集團商業部倉庫內隻有五箱消毒液和兩箱口罩庫存了，現在非重點人群區域執勤的保安都開始洗換口罩，兩個一次性口罩使用一星期。
莫非凡立即給倉庫負責人打電話，通知倉庫內的消毒液和口罩隻有保安部郝強有權調撥。我順便建議莫非凡，集團所有保安在疫情工作期間每人工資上浮五百元。莫非凡和郝強表示讚同！
郝強隻是吃了一碗水餃便回學校旁的家休息，離開時還不忘對我說晚上再過來與我們一起喝酒宵夜。明天上午開始，他隻是開車去各個點巡察了，未婚妻陳瑩瑩挽著郝強親熱地離開。
晚飯前，驕陽和曹陽終於一起打來視頻電話向家人們拜年祝福！見他倆都穿著背心，雅婷急得提醒兒子別凍涼了！兩人哈哈大笑！將鏡頭對準旋轉的風扇告知，他們那裏的氣溫現在是31度。兩人說目前正在某島做短暫停留，過兩天就上軍艦去巡邏祖國的萬裏海疆。
麗萍和梅枝不斷地叮囑兒子要注意身體，說著說著幾姐妹就哭成了一團。玉珊和唐果則在一旁默默流淚，想必他們已經是經常視頻了。驕陽和曹陽是一致決定要服役五年後再回來，兩人都已深深地愛上了部隊，愛上了軍艦。得知兒子這五年內都可能回不了家，通完話的雅婷便帶頭傷心大哭。
雅婷爸再次大罵女兒隻知道拖後腿，雅婷媽則大罵老頭子不理解女兒們心中的痛！這世上哪有媽媽不思念和擔憂離家在外的孩子呢？
晚上與父母們一起拉家常時，我便將左思敏父親去世的事情告訴了大家。我爸媽很是沉痛，說清明時無論如何也要去拜祭一下。我媽與嶽母一起忙給左思敏打電話安慰，要她疫情後一定帶文茂一起回家多住幾天。這邊還有幾個爸爸呢！
疫情既給我們帶來不便，但也給我們帶來難得的大把的休息時間與輕鬆。從初二到初五都是大晴天，不僅溶化了所有積雪，氣溫也從零下三度飆升到最高氣溫十六度。我爸那專門用來育苗和種植草莓的玻璃棚也傳來好消息，明天就可以享用草莓了。
莫岩帶著弟弟妹妹們曬著太陽又釣魚，沒多久就忙個不停了。雅婷爸和葉明君姐夫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好機會，馬上帶上吊杆和莫岩坐成一排。從未釣過魚的惠子拉著郝好過來觀看，正好馬秋豔的魚竿浮標被拖沒水中，驚喜之中的惠子立刻幫馬秋豔提竿，誰知竟然是一條大草魚。沒防備的惠子差點被拖入池塘，幸虧郝好在後麵拉著她和莫岩扔下魚竿起身抱住了她。
事後的惠子見大草魚被拉上岸蹦跳，她也興奮得蹦跳起來說：“多好的太陽，多清的水呀！我都想下池塘和魚兒一起遊泳了。”當趕來的馬遙翻譯給大家聽後，剛才還緊張兮兮的雅婷爸和葉明君姐夫，被惠子的話和動作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初六中午的電視新聞開始報道市企業機關團體為這次疫情捐款的情況。也許是因為停工、停產和停業的影響，私營企業捐款的不多。朗州市知名的連鎖大藥房僅捐贈五十萬，一家知名的房產公司也隻捐贈二十萬。
莫非凡告知有領導打電話給他，希望莫氏集團能帶個好頭。我考慮到這次疫情對集團今後不可預知的負麵影響，又考慮到集團的社會影響力，建議捐贈一千萬好了。想到十天後就要給員工發工資，我要莫非凡這次取消浮動工資再全額發放。之所以取消浮動工資，我是想讓員工們要有一個企業正麵臨著危機的意識。
麗玉靜曉商務會所沒有浮動工資，但我要求賈婷玉僅扣除10%的工資額，再向員工們說明這次疫情給會所帶來的損失和會所麵臨的困難。會所員工們的基本工資都偏高，扣除10%幾乎沒什麽影響。團結一致、共同麵對，才是我最終目的。
讓我特別感動是大島先生再次打電話來，告訴我他和鬆岡先生一起購買了十箱口罩和十箱消毒液已運往中國。他很歉意地解釋口罩和消毒液實在是難買，再誠摯地祝願中國抗擊新冠狀病毒疫情能早日成功。看他發來的視頻，每一貨箱上都端正地貼著“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中國加油！武漢加油！”的字樣，我感動得鼻酸眼紅。
我再次想起以前與大島先生的談話，要是中日之間從未爆發過戰爭也沒有領土爭端，那該是多好的事情啊！牡丹與櫻花開在一起，豈不是更加豔麗芬芳了嗎？
過了初七也迎來二月，莫香蘭與丁力偉回家調換趙靜父母到來，大家庭依然是熱鬧不減。妹子提醒我惠子沒多久就要開學了，她回國怎麽辦？這倒是讓我為難了。我急忙出去叫喚正草坪上背著妹妹馬秋豔和惠子、郝好、石晶晶、莫莉花、莫岩和靜靜（陳安雅的女兒）一起嬉鬧的馬遙過來，問惠子回國怎麽安排？
馬遙笑道：“爸，您放心吧！現在是互聯網時代！惠子已經與學校聯係好，到時在網上學習，她已做好在中國一學期的準備。”這倒是提醒了我和妹子。
我爸媽他們在屋外草坪圍著方桌喝茶拉家常；文凱帶著幾個弟弟去了籃球場打籃球；孟琴帶著弟弟妹妹在騎自行車繞圈，曉曉媽則緊跟著學騎自行車的劉儒富和馬秋豔；梅枝姐妹、麗萍、林芳蓉、賈芳、高敏、葉明君姐姐和嶽母去了健身房；雅婷爸和葉明君姐夫一起釣魚；兄弟們都在茶莊打麻將聊天；其他姐妹和大女兒們都去了舞蹈房練舞；郝好爸媽和韓姐他們則是一起笑談著準備晚上的飯菜。
見我和妹子一起漫步去舞蹈房，孩子們朝著我倆喊，兄弟們叫喚我一起去打麻將，幾個年輕漂亮的媽媽們也是看著我不知議論些什麽？很快就笑成了一團。唯隻有比我還小的郝好媽和她親家母，繼續不好意思正麵對我。
妹子看著這滿眼的和諧與歡快，興奮地拉著我跑向舞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