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山大王的小結巴（完）
被雨水打濕的髮絲緊緊地貼在面頰，迎面而來的雨滴砸落在她的面容，呼吸間儘是泥土和血液的混合，耳邊是狂嘯的風聲。
蔡靜涵閉上雙眼，冰涼的空氣吸入肺部，可她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她好像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輕鬆了。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寶兒！」
啊，是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隱隱約約。
「汝很累嗎？」
聖王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蔡靜涵的意識逐漸模糊，只是憑藉著本能答著。
「是啊，很累，好像時間總是熬不到頭，盼不到結束……」
「人的生命如此短暫，如何盼不到頭呢？」
聖王的疑惑並沒有得到蔡靜涵的解答。
因為蔡靜涵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有這種感覺。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蔡靜涵一直在墜落，視線兩邊逐漸能看到黑夜中的房檐。
「寶兒！」
伴著熟悉的聲音，蔡靜涵被來人一把抱在懷中，她的臉頰貼在潮濕的衣物，感受著少年身上傳來的溫熱氣息。
「阿瑜……」
蔡靜涵回抱著少年，將臉埋在他的懷中。
嗅著鼻尖熟悉的冷香，蔡靜涵的心中忽然湧現出一種安心的感覺。
很陌生。
溫瑜緊緊抱著懷中人，眼下還未出城，可距離游府已是有不短的距離，他得知蔡靜涵被擄走後丟下眾人先行追了上來，伍洋一眾還未跟上。
兩人平安落地，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嘩啦啦的雨水見證這一時刻。
少年手忙腳亂地關心著眼前的人兒，眸中是止不住的擔心和慌亂，本是執劍的雙手，此刻止不住的發抖。
「有沒有受傷？」
蔡靜涵晃了晃腦袋正要說話，四下卻突然躥出十來個蒙面人，溫瑜瞬間將她護在身後，警惕地打量這群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上前拱手，沉聲說道：「屬下等聽聞公主殿下被囚於京都，特前來營救殿下。」
蔡靜涵低垂著頭躲在溫瑜的身後，沒有說話。
這人說得自然是假話，他們之所以會將目標對準她，只不過是因為白景文散布謠言稱，前朝秘寶的線索只有尚在人世的靜和公主知道，當初明王稱靜和公主暴斃也只是為了避免這一消息泄露。
瞧瞧，這白景文當真是足智多謀，一個謊言，硬生生地將其圓得有頭有尾。
若不是蔡靜涵不曾在原身的記憶中找到什麼前朝秘寶的信息，怕她也會相信這一傳言。
那人似乎也料到了蔡靜涵的反應，方才的話語說出來也僅僅是為了欺騙蔡靜涵，欺騙他們自己。
他們是為了靜和公主的安危而戰。
「上，將這歹人拿下！就出殿下！」
那人手中長劍出鞘，雨水遇刃瞬間被劈為兩半。
溫瑜也不含糊，腰間軟劍抽出，守在蔡靜涵身邊準備迎戰。
既然這些人是為了蔡靜涵而來，有八成的把握不會傷害她的性命。
溫瑜現在只要保證在伍洋他們的援軍到來之前，不讓蔡靜涵被他們帶走就可以。
也是因著不能傷及蔡靜涵的性命，對方與溫瑜打鬥時同樣束手束腳。
道道劍光閃得蔡靜涵睜不開眼，溫瑜一柄軟劍橫掃，架起數柄長劍，借力打力進行繳械。
可這群人顯然不是一群空有花架子的，其中數人立刻反手抄起掉落的武器重新加入戰局。
蔡靜涵站在溫瑜的身後一丈的距離，有人想要越過他抓住蔡靜涵，可僅僅是剛伸出手就被少年的軟劍砍傷手臂。
蔡靜涵注意到之前說話那人並未加入戰場，他好整以暇地觀察在人群中的少年。
剎那間，蔡靜涵像是看見了那人深深地瞧了她一眼，隨後那人說出口的話，證明了剛剛那一眼並不是錯覺。
「不擇手段，不得傷及性命。」
很突兀的一句話，卻讓戰局瞬間變幻。
那群人不再一個接一個地去挑戰溫瑜，反而有多數人將手中的武器對準少年身後的目標。
驟然間察覺敵人動向的溫瑜，也是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手中軟劍刺入眼前敵人的胸膛，鮮血染紅了他的雙眼：「你敢！」
他回身一個健步，寒光一閃，那幾名沖向蔡靜涵的黑衣人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然而他們依舊義無反顧地撲向蔡靜涵，凌厲的的劍光抵在蔡靜涵的脖頸。
鮮紅的血液自刀刃出緩緩流出，浸染紅了蔡靜涵的衣襟。
其他幾人見一人得手，立刻向溫瑜方向反撲，毫無花招地劍術直取溫瑜的各大命門。
蔡靜涵突然向前一傾，鋒利的刀刃再次加深了脖頸處得傷口。
執劍的手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隨著蔡靜涵的動作向前移了移。
蔡靜涵像是沒有察覺到身旁那人的遷就，她邁開步子向前走了一大步，劍隨著她的走動也在向前挪。
脖頸的傷口依舊流血不止，可蔡靜涵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也不知懼怕為何物。
她執著地向溫瑜的方向走去。
少年的衣袍已經被劍刃劃破，刺目的傷口，被血水沾染的衣袍，奮力的掙扎，惶恐而期待的目光。
蔡靜涵此時的眼裡、心中，只能看到這些東西。
她的手臂突然被身邊的蒙面人擒住，蔡靜涵停住腳步，轉過頭看著那人，冷意徹骨的目光讓蒙面人一瞬間怔住。
他心中暗道奇怪，可還是警告道：「殿下不能再往前了。」
蔡靜涵低垂著眉眼，將目光投向依舊站在外圍的那名蒙面人。
顯然那人才是這群人的頭。
似是感應到了蔡靜涵灼灼的目光，那人將視線轉向蔡靜涵。
很狼狽的一位前朝公主，但不可否認，她依舊是他見過所有女人中最美的。
一抹溫柔的笑容徐徐綻開，絕世美人的傾城一笑，有一瞬間迷了他的心智。
只是下一秒，汩汩血液從美人的嘴角流淌而出。
蒙面人頭領瞳孔皺縮，立刻運轉輕功衝到蔡靜涵的身前。
一把鑲嵌著祖母綠寶石的匕首已經沒入了蔡靜涵的心口，她囂張地笑著，紅唇被鮮血染得無比艷麗，彷彿是黑夜人專食人血的妖精。
薄唇囁嚅間，一股又一股地鮮血奔涌而出，蔡靜涵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蒙面人頭領眸中神色晦暗不明，面具下的容貌早已猙獰地不成人樣。
突然間那人大笑出聲，而他身後被擒住的溫瑜疲憊地抬起頭看向兩人的方向。
只是蔡靜涵嬌小的身形被蒙面人頭領遮擋得嚴嚴實實。
「一里處發現敵人援軍。」
蒙面人的探子急忙奔來，一里的距離，對於他們習武之人來說只是幾個起落的距離。
蒙面人頭領的笑聲緩緩落下，他從身旁屬下的手中奪過武器。
一柄沾了血的長劍，儘管有大雨的沖刷，卻依舊沒有沖乾淨上面的血跡。
看著站在蔡靜涵對面的蒙面人手中長劍起勢，溫瑜的一顆心降到了谷底，只覺心臟驟停，手腳冰冷。
天地間彷彿只有那一柄長劍滑落的軌跡。
不遠處的雨幕中能夠看到援兵趕來的隱隱綽綽的身形，伍洋看著那柄劍毫不留情的刺穿對面的身體，氣息一個不穩，砸落在地面。
「不要！」
伍洋紅著眼眶，看著身後的眾人一擁而上。
可那蒙面人卻像算好了時間似的立刻撤退，至於溫瑜和蔡靜涵，他們一個都沒帶。
伍洋癱在地上，眼前逐漸變得模糊，他連滾帶爬地跑到抱在一起的兩人身邊。
顫抖的雙手驟然抬起，卻又無處下手。
一柄長劍，刺穿了兩個人的胸膛。
伍洋嗚咽著喊著兩人的名字，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雨水沒有絲毫溫度地沖刷染上鮮血的劍刃，似是為了營造出一絲未曾傷人的假象。
蔡靜涵感受著耳邊的心跳聲變得急促，然後驟停。
她微微嘆息著，閉上了雙眼，五感漸漸消失。
終是她連累了這個少年。
——
人工合成的電子音急促地彙報一條又一條的即時信息。
「模擬生物系統已開啟，反偵察模式啟動，侵入者距離基地還有1000米……500米，預計一分鐘后發現基地。」
「卡瑞納！」鏡片在光屏前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數據流，這些東西也只有它的創造才能讀懂。
光頭美人智腦聽到主人的命令立刻回答說：「跳躍任務即將在30秒后完成，跳躍過程中可能會產生空間波動及干擾，請主人和兩位客人做好準備。」
卡瑞納恭敬地說：「開始倒計時，20，19……」
在燈光下，閃爍著華麗光芒的手套輕輕撫上金色的頭髮，金髮男人眸中含著怒色，忍不住罵道。
「什麼狗屁指揮官，連尾巴都不處理乾淨，凈給我找麻煩，還準備！不就是個跳躍，干擾就干擾，就那兩人變態的精神力能受什麼影響！」
「10，主人您這是不道德的行為，6，5……」
卡瑞納遵循著程序中的人性美德品質，出聲譴責說。
此時冰冷地機械音也同步播報：「侵入者距離基地還有2米，1……」
「跳躍！」隨著金髮男子的一聲令下，整個實驗室輕輕震動，眨眼間消失在遠處。
而遠在另一顆藍色星球的人，感受著心中的那一絲關聯突然消失，蒼老的聲音輕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