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山大王的小結巴22

  狂風吹起少年的長發，鼓鼓作響的衣袍為少年增添了幾分駭人的氣勢。

  軟劍上血水滴答。

  皮肉被刀劃開的聲音，還迴響在他的腦海中，心中的躁意愈發地壓制不住。

  少年身旁的蒙面黑衣人手中各自拎著一具屍體，隨手扛著屍體想城郊的亂葬崗躍去。

  其中一人上前拱手，恭敬道：「溫大人，皇上有令，命大人即刻前往太和宮。」

  溫瑜身上的煞氣此刻還未全部褪去，月色下眸中的血光讓這些生活在刀光血影中的影衛也不禁心生寒意。

  「告訴他，不去。」

  少年一個內勁，軟劍發出錚錚之聲，劍刃上的血跡瞬間被震去，他將軟劍收回腰間。

  他緩緩閉眼，再睜開時眸中瘋狂的神色被完美地遮掩。

  溫瑜不等那人再勸解，直接一躍而起，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

  游府的暗衛一日比一日增多，防衛也逐漸加強，當真能同皇宮的守衛程度有的一比。

  一道黑影突然從游府外的小巷中躥出，守衛在此處一名今日新來的暗衛敏銳地想要上前攔住來人。

  只是比他先來了幾日的暗衛抬手將那人拽了回來。

  「是溫大人。」

  早在他剛來的時候就被上面告知，這位侍衛營的溫大人可隨意進出遊府。

  而這幾日他總是看見溫瑜在半夜來，待上半個時辰后便自行離開。

  溫瑜在一中夜間巡邏的暗衛眼皮子下，光明正大地躍入蔡靜涵的院落，只是院中早已熄了燈火，院落主人也早就入了夢鄉。

  他躡手躡腳地推了推窗戶，果然如同以往一般，未從屋內鎖住。

  這是蔡靜涵特意為他留的通路。

  溫瑜心中一片柔軟，他輕輕掀起窗戶，在樹上探子好奇的視線中潛入了蔡靜涵的卧室。

  今日值夜的丫鬟正在外間的軟榻睡得香甜，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溫瑜還是選擇點了丫鬟的睡穴。

  他站在蔡靜涵床前，緩緩掀起厚重的床幔，微弱的月光順著縫隙擠了進來，隱隱照亮床榻上面容寧靜的姑娘。

  溫瑜將床幔掛起，蹲在床榻邊痴痴地看著蔡靜涵的睡顏。

  他已經好幾日不曾睡過一次好覺，每每閉上眼，腦海中總會出現眼前這人口吐鮮血的模樣。

  也只有親眼看到她，守著她的時候，溫瑜才能獲得片刻心靈上的寧靜。

  空氣中的暖意緩緩消退，蔡靜涵縮了縮脖子，迷濛間將被子往上拉了拉。

  動彈間，她的腿似乎碰到了什麼硬硬的東西，不屬於床榻的東西。

  蔡靜涵猛地睜開眼，突如其來的黑色人影讓她下意識地將枕頭下的匕首快速架在來人的脖頸之上。

  可是她握著匕首的手腕被黑影一把抓住，寒冷的氣息順著那隻粗糙的大掌蔓延至她的心臟。

  就在她想要出聲呼救時，黑影終於動了。

  「娘子可是要謀殺親夫啊。」

  熟悉的聲音讓蔡靜涵吊起的心臟猛地一落，拿著匕首的手微微鬆懈，忍不住輕顫。

  「你……你怎麼來了？」

  蔡靜涵說話時的聲音依舊發抖，顯然還未能從方才的驚嚇中回神。

  逐漸適應黑暗的雙眸，也終是看清了黑影的面容。

  溫瑜輕輕卸下蔡靜涵手中的匕首放在一旁，察覺到她聲音中的驚恐之意，他愧疚地將人攬入懷中。

  「對不起，嚇到你了。」

  溫熱的氣息輕吻在蔡靜涵的額頭，冰冷地氣息隔著錦被，凍得蔡靜涵打了個哆嗦。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沒想到會驚醒你，對不起。」

  溫瑜抬手輕輕擦拭蔡靜涵一頭的虛汗，心中愈發愧疚。

  蔡靜涵任由少年抱著，只是粗喘著氣，平緩著急劇跳動的心臟。

  「你的身上……有……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蔡靜涵皺了皺鼻子，推開溫瑜的懷抱，低頭輕嗅。

  是一種很熟悉的味道，讓她心中極度厭惡的味道。

  溫瑜的身子一僵，他來得匆忙，一心想著見一見他日思夜想的人兒，也未有重新換一身衣服，

  所以蔡靜涵說得味道，如果不是汗味……那定然是血腥味。

  溫瑜稍稍向後挪了挪位置，眼神亂飄，想要找個由頭將這個話題給躲過去。

  蔡靜涵坐在床上，低頭沉思，心中一一猜測那種讓她討厭的味道到底是什麼的時候。

  突然想起來，這幾天她一直想要當面問少年的問題。

  蔡靜涵手指蜷縮，她睫毛微顫。

  這幾天她已經想了很多種開口的方式，可見到人後她還是將之前的腹稿全部推翻。

  「游……邵元已經……已經將你們的計劃，全……全部告訴我了。」

  溫瑜猛地轉過頭，瞳孔皺縮。

  他直直的看著少女，雙手不自覺的顫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只是心中卻覺得此刻彷彿要天塌地裂。

  蔡靜涵微微抬頭，瞥見少年僵硬的模樣，心中瞭然，輕笑道：「你是……是知情的。」

  溫瑜最聽不得蔡靜涵這般輕飄飄的聲音，這樣的少女總讓他有種抓不住的感覺。

  他緊緊地攥住蔡靜涵放在被上的雙手，急聲說道：「寶兒，我帶你走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裡，我們可以去梁國生活！」

  蔡靜涵的眸中古井無波，她靜靜地看著被少年攥得發紅的雙手，靜靜地聽著少年急切尋求認同的聲音。

  「你……是不……不同意的？」

  溫瑜雙唇微顫，他從未有過如此慌亂的時刻，喉間的聲音像是被壓迫出來的一般，難聽而瘋癲。

  「寶兒你不能這麼想我！寶兒，我從未想過用你的性命去謀什麼千秋大業，江山社稷，我之所以想要推翻明王統治也只是想要給你一個更好的未來，也只是想要能夠配得上你！

  世間的任何人或者事物之於我來說，怎麼可能有你重要，哪怕是我的命！」

  蔡靜涵安靜聽完少年激動地言語，抬眸直直看進他的眼眸，再次問道：「你是不……不同意的，對嗎？」

  溫瑜堅定地望著眼前的愛人，沉聲答道：「對！」

  蔡靜涵終於笑了，清冷的月光下，她的笑像是遠在天宮的嫦娥，凄冷而讓人覺得疏離。

  溫瑜心中更是驚慌，他將人重新抱在懷中，一雙鐵臂將人死死地鎖在懷中，深怕懷中人在下一刻就會離她而去。

  這一刻，他拋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溫聲道：「我們現在就離開，好不好，我們可以在梁國的一個小村子里落戶，每日寶兒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我會賺錢養家，我們可以……」

  「阿瑜……」

  蔡靜涵傾聽著耳邊心臟跳動的聲音，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此刻的她無比寧靜。

  對於少年的話，她很開心，但是卻不認同。

  「符嬸……符嬸和伍洋怎……怎麼辦？」

  少年的喉間一哽，眼眶中積攢已久的淚珠轟然砸落在蔡靜涵的脖頸間。

  「我……我可不可以就這麼任性一次，我們只自私這麼一次好不好？」

  少年嗚咽著，彷彿是一隻困獸最後絕望的吼叫。

  然而他唯一的傾聽者和決策者只是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親自粉碎了他美好的夢境。

  「阿瑜……要守護他們，阿瑜……還有……還有很多的人要……要守護。」

  「可是對我最重要的只有你，寶兒！」

  少年低下頭一口咬在蔡靜涵的白嫩頸間。

  這次他沒有鬆口，蔡靜涵也沒有喊疼，兩人只是緊緊地抱住對方，感受彼此的情意。

  直到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出現在少年的口中，他才如夢初醒，慌忙離開蔡靜涵的頸間。

  他愣怔地盯著白皙膚色上艷麗的血光，眼中瘋狂的神色緩緩褪去。

  「阿瑜……有想……想要守護的人，很……很重要。」

  蔡靜涵沒有去管那鮮紅的血印，一雙柔荑覆上少年冰涼的臉頰，試圖安撫他無主的內心。

  「可是我最想要守護的人是你啊。」溫瑜怔怔說道。

  「那……阿瑜一定……一定能守護好我，也……能守護好符嬸他……他們，對不對？」

  蔡靜涵輕柔地聲音誘哄著少年紛亂的思緒，舒緩的聲音讓溫瑜不自覺地輕聲應著。

  「睡吧，阿瑜一定……一定很累了，睡吧，我……我會守著你的。」

  溫瑜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昏沉的意識讓他身子微晃，困意席捲而來。

  他努力看清眼前的人，集中注意力，終於問出一句話。

  「我是寶兒想要守護的人嗎？」

  他朦朧的雙眼輕輕晃動，只是還未等到蔡靜涵的回答他就倒在床榻旁，昏昏沉沉地睡去。

  蔡靜涵抬手理了理少年凌亂的髮絲，看著他被強行催眠后依舊緊緊擰成一團的眉毛，看著他眼底一片青黑，之前心中的質疑早已化為一汪春水。

  手指劃過少年冒出胡茬的下巴，蔡靜涵輕聲回答道：「是的……」

  她也有了想守護的人。

  不僅是眼前的少年，還有符嬸……還有蘇小胖他們。

  也許將要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她想得那麼糟糕……

  夜間暴雨傾盆而至，偏僻小巷中的血水被雨水沖刷得一乾二淨，彷彿這裡從未發生過一場單方面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