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樣刊
周承弋可不知道,某個收信人還聚眾笑過他毛筆字是厲鬼喊冤。他此時正挽了袖子,磨刀霍霍向天鵝呢。
??周承弋一開始還不知道是天鵝,隻聽到廚房裏一陣叮當啷當的動靜,還有嘎嘰嘎嘰的動物叫聲,不太像鴨子又有點像,比鴨子的聲音更尖更細。
??他在書房都聽見了,便揚聲問了句,“怎麽了?”
??守在門外的長夏回稟,“殿下,是西域使臣進貢的大鵝,不知從哪裏飛來的,凜冬已經去捉了。”
??周承弋好奇了一下這大鵝得長得多稀有居然還能進貢,不過他很快就將其拋諸腦後,繼續開始艱難的構思大綱。
??寫完陰兵卷之後,周承弋就仿佛是到了賢者時間,他想要提筆寫偷生,卻怎麽都覺得不得勁。
??形容一下就是,吃了饕餮盛宴之後短時間內有點嫌棄清粥小菜。陰兵最後爆發的靈感就是饕餮盛宴,將原本不錯的偷生襯托成了清粥小菜。
??周承弋有些苦惱,然而靈感玄之又玄,他不可能空等它來臨幸,隻好冥思苦想一點點去改正覺得不對的地方。
??然而偏偏有隻不識趣的大鵝。
??這大鵝仗著自己貢品的身份,可專橫囂張的很,砸了廚房不夠,又在院子裏一陣折騰。
??這也就罷了,後來它竟搗亂到周承弋麵前來了。
??它自然是進不了主殿的,但是架不住這鵝居然還挺聰明,察覺到書房裏有人,就開始嘴喙敲擊書房的窗,騷擾裏麵的人。
??周承弋本來不想理它,他正在對著《狐夢》第二卷偷生的大綱琢磨該怎麽寫呢,結果這哈士奇鵝不依不饒,哐哐哐的叩著窗扉,嘎嘰嘎嘰的叫喚。
??周承弋正想到一個開頭,雖然不太滿意,但總算是有了點進度,懸筆寫了兩句又頓住,正準備細思一番,就被突然起來一聲鵝叫弄的一驚。
??他手腕一抖,一滴碩大的墨從毛筆尖滴落在字跡上,泅出一大片黑色的墨團。
??糊了兩個字。
??他略有些煩躁的打算在旁邊補起來,又是一聲叫,他手指顫了下,毛頓時劃出一道濃重墨痕。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天不燉了你這隻鵝,你都不知道爺們脾氣有多躁!”周承弋猛地撂了筆拍案而起,衝到窗邊憤怒的一把推開窗。
??然後就跟一隻脖子其長,體型足有半人高,渾身雪白的大鵝對上視線。
??周承弋:“……”
??一隻手趁著一人一鵝同時愣神的時機破風而來。
??凜冬一把抓住了它的脖子,在鵝的驚叫和張開足有身體一倍大的翅膀撲扇撲扇中,他麵無表情的將它往自己方向一拉。
??先是扯了頭上的發帶將這吵死人的鵝封了嘴,然後抓住它兩邊翅膀,麻溜的跟拎著家裏的雞鴨一樣,用繩子綁了起來,順便連它腳都沒放過。
??凜冬動作非常快,一氣嗬成,看得出來是絕對曾上過手的。
??然而周承弋的注意力沒留在這裏,他看著那隻長脖子的大白鵝身上,表情微裂:這……不是天鵝嗎?!
??天鵝,等等,羽毛筆!鋼筆的前身啊!
??周承弋眼睛陡然一亮,看著那隻大鵝仿佛看到了一塊發光的金子。
??周承弋知道羽毛筆的製作方法,但是失敗率很高,唯一的工具還是一把閑置很久都生鏽的刻刀,一切都還在摸索之中,失敗率更是居高不下。
??而且羽毛筆使用壽命很短,他又要經常用的話,不備個百十來根真是不太行。
??不一會兒,那隻大鵝撲棱搗亂時掉的羽毛就都被周承弋霍霍了,卻隻得到僅有幾隻能用的。
??“下次一定一次成功。”手殘卻自信的周承弋始終堅信自己已經掌握好方法了。
??他看向躺平不掙紮的大鵝,嘿嘿笑了兩聲,“天鵝兄啊,再借我億~點點羽毛好不好呀。”
??天鵝瞬間支愣了起來。
??今日天氣並不怎麽好,雖然未下雨,但從下午起就起就陰了天,夏末秋初的,竟是刮起了冷風。
??院子裏天鵝艱難的發出淒厲的哀鳴,因為翅膀和腳都綁住了,而驚懼的匍匐挺身。
??時斷時續的細小金戈摩擦聲中偶爾夾雜兩聲嘿嘿的短促笑。
??氣氛焦灼,格外瘮人詭異。
??別說巡邏的禦林軍暫且退卻一旁,便是隔著一扇宮門站崗的都心裏發毛。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些驚疑:這,太子殿下不是關瘋了吧……
??這宮中每幾年都會有瘋掉的後妃,被廢後瘋掉的王爺皇子雖然不常見,卻也不是沒有。
??這,要不要稟明陛下?
??瘋是不可能瘋的,周承弋上輩子九九六還兼職寫文,好不容易快熬出頭,結果得了胃癌,最後的生活那麽痛苦都沒有瘋,現在好不容易重新活了怎麽可能瘋。
??其實要不是有生命危險,他在這東宮裏不用工作勞動就有飯吃,那關個兩三年他也是可以的。
??周承弋笑,純粹是因為他離擁有羽毛筆,離重新寫出好看的字隻差一步之遙了!
??他上輩子看慣了自己凜利鋒銳的硬筆字,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審美體係了,來到這裏之後迫於無奈,隻能一天一天的和自己的審美作鬥爭,拚命告訴自己:這是你自己寫的,不能撕,撕了重寫更醜,忍。
??他也不是沒嚐試過重頭開始練毛筆字,但奈何毛筆字對姿勢要求高,比硬筆字更考就臂力和腕力。
??原主幼時曾磕傷過,當時並無大礙,如今也不影響生活,也隻有寫毛筆字時腕力的弱點才會暴露出來。
??周承弋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不習慣的原因,後來寫的多了,卻還是沒有變化,他再從原主的記憶裏扒拉出了那一段事便明白了。
??所以說,他也忍自己的醜字很久了!
??而現在,他馬上就要告別醜字了,他能不高興嗎!
??摩擦聲停止,凜冬看了看這隻刻刀,確認磨的相當鋒利了,這才雙手奉到周承弋麵前,“殿下。”
??“幹得好!”周承弋立刻拿過,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看著哪隻無聲嘶嚎的天鵝,“長夏,給我把它按住了!”
??長夏條件反射的抓住天鵝的脖子,免得它掙脫走。
??這鳥也是夠凶,之前沒被封嘴的時候就叨叨的叨人,把凜冬手臂都叨青紫了,現在被抓住脖子了也不老實,還扭頭想叨他。
??可惜被封了嘴。
??長夏一看到這種大白鵝,腦子裏就湧現被村口大鵝追著叨屁股的陰影記憶。
??他對其怕的很,伸長了一隻手臂,很是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殿、殿下,真的要這麽做嗎?這、這可是貢品……”
??周承弋不以為意道,“你怕什麽,我又不殺它,就拔他幾根羽毛做筆而已,想來天鵝兄也不會吝嗇的。”
??天鵝怒目而視,卻是掙紮徒勞,隻能任人宰割。
??“你看,天鵝兄多麽善解人意,那我就不客氣了!”周承弋顛倒黑白歡快的對著天鵝伸出了罪惡之手。
??周承弋終於得到了足夠用的羽毛筆,他看著被折騰的開始裝死的天鵝,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這隻鳥大概是人類飼養長大的,雖然熊了吧唧的,但也不算很凶殘,輕易就被擒住絕對是這家夥大意了,畢竟連村口的大鵝都不止這點戰鬥力。
??“天鵝兄,一報還一報,你看你把我廚房搞的一塌糊塗,碗也砸了,食物也吃了,所以我弄你一點……”周承弋看了看天鵝的翅膀,最後轉開視線,改口,“一小部分羽毛,也是合情合理的對不對?”
??“我要是給你鬆開,你可不能報複啊。”
??周承弋碎碎念著,先解開了天鵝的腳,沒反應。
??他在解開嘴還是翅膀裏,最後選擇了嘴,能高飛的大型禽鳥,翅膀都是很有力的,相比起來還是嘴靠譜點,最起碼沒了繩子能暫且用手控製一下。
??“殿下,還是奴婢來吧。”長夏擔心周承弋受傷。
??周承弋擺了擺手,他快速的割開發帶,然後猛退兩步。
??沒反應?
??周承弋突然有種莫名的直覺,他製止打算上去給天鵝解翅膀的長夏,給凜冬使了個眼神,叫他打開了宮門。
??果然,這天鵝在發現周圍清空後還有了逃跑的路線後,猛地竄了起來,怒叫著往外狂奔,還不忘一腳踢翻旁邊用來對它羽毛進行了加工的滿鍋沙子。
??哐當一聲。
??天鵝兄罵罵咧咧退出群聊。
??“噗呲。”周承弋沒忍住笑出了聲。
??兩日後,周承爻進宮帶來一個消息說,小世子徐瑞的天鵝差點被人綁了吃了,羽毛都拔了一半。
??“去年西域進貢這天鵝,小世子看了喜歡要了去在府裏養著,昨日帶進了宮炫耀,結果沒想到就突遭橫禍,氣的小世子哭著說一旦找到了,必定也要讓他嚐嚐拔毛之仇。”周承爻忍俊不禁道。
??“……”罪魁禍首周承弋默默合上了拉開了一半放滿羽毛筆的抽屜,他義憤填膺的辱罵自己,“這拔羽毛的人真缺德。”
??早就知道真相的周承爻忍笑看他裝,煞有介事點頭附和。
??周承爻今日來,是受了符謙所托,“你說的那個雜誌,他做出來了樣刊,叫我拿給你瞧瞧,有什麽指點的,但說無妨。”
??“這麽快?”符謙這個行動派效率挺高啊。
??周承爻道,“他是想趕在《狐夢》發行之前弄出來,先出兩期看看效果如何。”
??周承弋點點頭,拿著這本雜誌,薄薄的一冊,封麵是一幅水墨工筆畫,寥寥數筆勾勒出長安夜景圖,飄渺恣意的字在側題詩一句:浮生恐遲暮,遊夜夢長安。
??底下蓋著一個小印章:子固。
??即便周承弋不懂畫,也能感覺到這位子固畫師的功底著實不俗,尤其是那字。
??他翻開,扉頁是封麵那首詩的完整版,名為《夜半忽夢長安題詩》,作者也是那位畫師子固。
??這還不夠,他隨後翻到目錄,第一個自然是他的《狐夢》,而其下一篇遊記,作者署名亦是子固。
??※※※※※※※※※※※※※※※※※※※※
??小劇場
??周承弋:天鵝兄你快快長,我們明年再見。
??天鵝兄罵罵咧咧回去找靠山。
??小世子:鵝哥算了,算了鵝哥。
??————————
??耶~隻差一章了~突然開心起來。
??我吃完飯再繼續。
??評論摩多摩多摩多~~~~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