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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提審李原(二合一章)

  既然要收複交趾,那軍隊也得動員起來。


  朱見濟讓人分水陸兩隊,一個從廣西那邊調兵進發,一個從南洋沿海岸線炮轟安南的各大城市,阻斷其援軍和後勤,讓其兩麵受敵。


  至於時間,就定在了明年的秋冬之時。


  今年已經到了下半年,大家都想安生一點,出兵之前的各項準備也需要時間,太過於匆忙是不行的。


  “當年太宗讓老英國公收了安南,朕想讓你子承父業,作為統帥,也去一趟,怎麽樣?”


  回到宮裏,朱見濟把好妹夫張懋拉過來,跟他一邊吃飯一邊交流。


  張懋自然無有不可。


  朱見濟繼續說道,“老英國公鎮守交趾,治理有方,本來是能把地方管好的,可惜後麵派過去的官員實在無能,鎮守太監也貪婪無度,硬生生給了黎家大好機會。”


  朱太宗郡縣交趾,在張輔管理時期,本來是用強力把一切反抗鎮壓下去,然後慢慢同而化之的。


  但張輔被調走後,接任管理的人員大多從雲南廣西那邊來。


  也不是朱見濟想搞地域黑,實在是那些官員的水平不咋滴,國土匆忙之間擴大出來了一個省,還是那麽邊遠的地方,如果不是有額外的期待,誰會一個勁兒的往交趾顧湧?


  有道是,千裏當官隻為財嘛!


  所以不論上下,在張輔這個鐵腕大佬走後,立馬大撈特撈了起來,十幾年過去,就把交趾糟蹋的,大部分人都跑過去支持黎利去了。


  “等到交趾複設,咱們要吸取這個教訓,不能匆忙之間,把好的壞的都往那兒扔過去!”


  交趾也不是垃圾桶啊,

  管理的好了,也是能開發出不少好東西的。


  比如那邊的紅河三角洲和湄公河三角洲,在後世就是著名的水稻種植地。


  雖說在朱見濟的謀劃下,蘇門答臘和菲律賓之地肯定可以得到開發,也能種地產出糧食,可糧倉嘛,誰都不會嫌棄多的。


  而且前兩者還需要時間開發,但紅河那一塊卻是早就折騰開了手腳,大明完全可以去快樂的接盤。


  張懋聽得點頭,隻是完了有點疑惑,“黎家在交趾耕耘多年,根基深厚,其國力在南洋一帶也算強大……臣要是去了,豈不是得待不少日子?”


  他爹當初在交趾守地盤,麵對的情況還是安南內部改朝換代,剛剛爆發過大動亂。


  就這兒,張輔還是辣手摧了不少花,才讓交趾變得服服帖帖。


  如今後黎朝在安南也算得民心,立國幾十年了,要子承父業的話,張懋肯定要比張輔多待很久。


  “又不是讓你學黔國公,世世代代守著那邊……人家論地位,可是實際上的王爵!”


  “你想要,我還舍不得給呢!”


  朱見濟說得很幹脆,張懋嘿嘿一笑,也沒敢多提沐家的事。


  在景泰朝對西南地區改土歸流之時,雲南也是個問題。


  畢竟鎮守雲南的沐家世襲黔國公,在朝廷沒有對西南強化管理之前,他就是實打實的雲南王,在大明朝諸多的勳貴中,可謂是一朵奇葩——


  因為在開國近百年的時間裏,大多勳貴爵爺們逐漸被收走權力,隻享受爵位帶來的尊榮了。


  別看徐永寧他們掌兵當了將軍,管了都督府,可權力比起祖宗來小了不少,延續到現在還有出息的勳貴家庭也就那麽幾個。


  而治理雲南多年,沐家人在那邊的待遇,形同朝廷。


  朱見濟對此,曾經有過改變的想法。


  畢竟他是皇帝,還是想搞中央集權,讓地方上麵能被自己“一言而決”的。


  可是一來,沐家對大明的西南地帶穩定,著實功勞不小,曆代黔國公,包括眼下的沐琮,都非常安分守己,還推廣教化,重視教育,讓那邊的少數民族傾慕儒教。


  二來,雲南和廣西不同。


  廣西以前跟雲南差不多在同一發展水平上,可到底有個靠海的優勢,在海運發展起來後,交通方便了,比起內陸的雲南條件可好上不少。


  交通不便,管理起來就很麻煩。


  而且沐家在雲南紮根已久,有號召力和影響力在,貿然打破,隻怕引起當地的反彈。


  所以思來想去,朱見濟還是放棄了抑製“雲南王”的想法。


  大不了以後再幹。


  再說了,收複交趾之後,朝廷就能用兩個省把雲南包住了,也不怕它惹事。


  當代的黔國公沐琮也是個知情達意的,明白朝廷對西南進行十多年的改土歸流後,自己不可能獨善其身,繼續享福當土皇帝,便主動上奏疏,表示雲南這邊有幾個不聽話的寨主被自己收拾了,當地人沒有管理者,請朝廷派遣流官過來。


  大明朝的改土歸流政策,麵對願意配合的土司老爺還是很溫和的,位置基本沒動他們的,隻是免掉了其家族內部的繼承權,任滿之後卸職,下一任由朝廷指定派遣。


  所以在西南不少地方,老爺還是老爺,隻是在名義上,從土司變成了官員。


  眼見沐琮如此貼心,朱見濟也是很滿意的。


  不過皇帝此時對雲南有好感,不代表身為臣子的張懋可以對奇葩的黔國公表示出什麽。


  乾聖朝的君臣關係能夠如此和諧,一個是朱見濟之前殺了幾輪,把那些敢不給皇帝麵子的人差不多都給殺服氣了,讓大臣不敢對著笑嗬嗬的皇帝擺譜,真把朱見濟當成個好欺負的。


  另一個,自然是因為做手下的自己懂事,不會去冒犯天子威嚴。


  ……


  “劉安死了?”


  聽說李原等人被送來京城,皇帝正打算見一見這敢於二次造反的家夥時,馬衝便稟報了這事。


  廣寧伯劉安去世了。


  這位爵爺本事低微,但搞事的能力並不小。


  早在正統年間,劉安就因為違法亂紀的行為,被言官彈劾過好幾次,結果都被土木帝赦免了,等人生病了,後者還派太醫過去探望,可謂是“君臣相得”,臭味相投。


  所以當劉安跟著郭登一塊鎮守大同,看見過來叫門的土木帝後,會悲傷難過到不顧郭登阻止,強行出城,跪在土木帝身前大哭,然後送給也先一大批金銀珠寶綢緞,滿足了瓦剌“攜明皇以搶劫”的意圖,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更離譜的是,見完土木帝後,劉安又在沒有朝廷命令的情況下,從大同跑回北京,自稱奉太上皇之命來通報敵情,又說太上皇已經允諾進封自己為侯,讓剛剛登基的景泰帝對著他完全吐不出一口好氣來。


  大明朝為什麽要堅持立景泰帝而不認太上皇?


  不就是因為那人土木堡送了一波,還跑去邊關重鎮恬不知恥的叫門賣國嗎?

  要不是人家當了“叫門天子”,存在感太強,正群情激憤的大明朝臣隻恨不得當土木帝死了。


  就算堅持舊皇法統,那也不能是在人帶著也先才去大同拜訪了一遍時表露情緒啊!

  於是紛紛彈劾起了劉安這個沒腦子的家夥。


  “素無智謀,莫救邦家之難;不由朝命,自加侯爵之榮。”


  景泰帝順應民心,把劉安下獄了,說是要處死這個不著調的,如果不是後麵在北京保衛戰的時候,劉安努力守住了東直門,他那小命就沒了。


  之後景泰元年,中宗又令劉安督率涿、易二州各軍防禦,以阻止瓦剌南侵,結果阮伯山這位公公都受不住了這位,明知景泰帝不喜歡宦官幹政,也大膽彈劾劉安玩忽職守,不修邊備。


  但比起劉安,景泰帝更加警惕宦官亂政,便把這件事擱置不管,讓劉安溜過去了,過兩年還恢複了他的爵位。


  但等朱見濟過來,劉安就不能蒙混過關了。


  考成法一出,這人立馬被免了官職。


  礙於當時景泰帝還在,朱見濟總得給他爹幾分麵子,所以也沒立馬辦了劉安。


  等自己登基了,劉安就迎來了追責,跟武英侯家差不多,除了頭上的爵位之外,家產基本被罰的見了底。


  因為這個事兒,廣寧伯家裏還爆發了劇烈衝突——


  劉安本是第一任廣寧伯劉榮的第三子,大哥順位承爵,結果英年早逝沒有子嗣,按照順序,應該由同樣早逝的二哥之子劉瓘承爵,但由於劉瓘年紀小,爵位就落到了劉安頭上。


  現在劉安年老,劉瓘長大,理當把爵位還給侄子了。


  結果劉安死皮不要臉,嘴裏說著“叔叔給你當家不容易”,手上就寫了封奏疏,請求朱見濟讓自己的兒子承爵,還在奏疏裏瘋狂的用朱見濟跟他爹的例子暗示,可以說智商和情商已經拉低了整個家族的平均值。


  朱見濟沒搭理他。


  畢竟跟傻子過不去,容易顯得他也不正常。


  事後,叔侄二人也算撕破臉了。


  隨著劉安的曆史遺留問題被皇帝翻出來處理,要整治一些尾巴翹起來的勳貴,廣寧伯家門敗落,雙方關係更加惡劣。


  如今劉安死了,隻怕劉瓘他們得拍手稱快。


  “死了就死了,讓禮部那邊給他定個諡號就行,至於爵位,就讓劉瓘繼承了吧。”


  皇帝不在意的擺擺手,接著就讓人把李原帶上來。


  披頭散發,麵容消瘦的李原被壓著跪在地上,身上的囚服倒是挺幹淨的。


  很明顯,關押他的人在衛生方麵非常注重,以免會臭到皇帝。


  “你就是李原?”


  “不錯!”


  叛軍頭子頗為驕傲的挺了挺胸膛,雖然迅速的被人摁了下去,但其中桀驁,朱見濟還是感覺到了的。


  不過他並不在乎。


  乾聖天子隻在乎一件事。


  “劉通之後,朕讓人去荊襄嚴加行政,聖旨下了六次,白蓮教蠱惑人心,也強化了對這些邪教妖人的控製……可朕還是不懂,為什麽去年你一鬧事,還會有人響應?”


  要隻有李原這堆殘餘分子,荊襄的二次暴動是起不來的。


  如果規模沒到一定地步,柳承慶也不會被朱見濟派出去解決這件事。


  乾聖朝已經十一年了,提出要解決荊襄流民問題,也有十一年了,總不能還沒化解主要矛盾吧?

  “哼!”


  “你是皇帝,是天子,自然不懂咱們老百姓為什麽要造反!”


  “大膽!”


  隨侍在旁邊的廠公阮伯山當即一瞪眼,嗬斥李原的出言不遜。


  眼角餘光還注意著皇帝的臉色,隻要朱見濟有一點點的不悅透露,自己立馬下手,給李原喂一頓好的。


  好在朱見濟沒有讓他動手。


  他朝著李原點點頭,隻是讓他繼續講。


  “不就是被你帶著你手下的那堆當官的,逼的活不下去了?”


  李原本來抱著必死的心,想著砍頭之前罵兩句皇帝過過癮,結果就見麵前的年輕天子麵不改色,仍舊端坐著手扶腰帶,還讓他繼續罵。


  既然如此,李原可就不客氣了。


  朱見濟聽到他說“官逼民反”,當即搖頭否認,“朕可不是率虎食人的暴君!”


  “朕登基以來,均田賦緩戶籍,安置流民,還時刻叮囑百官行事愛民……你這話,講錯了。”


  李原嗬嗬一笑,“那陛下可太看得起自己了!”


  “您坐在京城皇宮裏,外麵什麽樣子你知道嗎?”


  “您一道聖旨下去,下麵人怎麽做的,你知道嗎!”


  “我看你連那邊米多少錢一石都不知道!”


  朱見濟又否認了,“朕知道,湖廣之地的米價,是一兩銀子七石左右。”


  永樂朝時,南京那邊的米價便是一兩銀子七八石,折合後世七八十斤左右。


  但朱見濟接手的大明朝有了小冰河期,湖廣地區在眼下開發程度還不足東南,所以努力了十幾年,才勉強讓那邊的米價,趕上永樂朝。


  好在朱見濟考慮到流民除了種地外,眼下還沒有多餘的收入,便再三減免了湖廣賦稅,讓老百姓實際享受到的口糧,並不比別的地方差。


  至於江南富庶地區,米價則是迎來了新低,加上國外進口的大量糧食一般都是先往沿海地區投放,所以有些地區的糧食價格,已經有了唐朝時候的影子,一鬥米幾錢幾錢的算,還需要朝廷去調控一下,以免出現“穀賤傷農”的事例。


  ……


  李原被朱見濟的話哽了一下,隨即一哼。


  “你知道又怎麽樣?”


  “米價再便宜,也架不住吃的人多!”


  “當地的官老爺總有新法子來折騰百姓,土財主也插一手,你一口我一口,割肉都不夠他們吃的!”


  朱見濟聽了若有所思,“朝廷有考成法,也有監察禦史外出巡視,地方的按察使總不能也毫無作為……”


  “要真如此過分,你們怎麽不報官呢?”


  “報官沒用!”李原振振有詞。


  結果朱見濟又打斷了他的話,“也對,你是個逃犯,當然不敢報官。”


  雖說朱見濟在搞定劉通的時候,就放話出去“隻誅首惡”,但李原作為劉通手下大將,本身就是個值錢貨兒,抓起來交給朝廷,仍算一份大功勞。


  “算了,不跟你浪費時間了。”


  朱見濟看了眼李原被他多次打斷技能,漲紅了的臉,讓他也別發泄情緒了,趕緊的把該說的重點說出來,免得到了刑場上,還嚷嚷著自己冤枉。


  於是李原倒了很多東西出來。


  比如當地官員翻來覆去的抓人去服徭役,說是修路,結果修來修去還是條裂痕無數的泥巴路。


  比如得知荊襄土地有一定時間的免稅權後,跑過來買地的那些地主。


  還有在朱見濟推廣官紳一體納糧時,為了逃稅漏稅,官紳們故意找來一堆對國家政策絲毫不知的田間小人,騙他們說要把田低價賣出去,或者串通當地官府,修改黃冊記錄。


  等朝廷測量土地的人一走,就把田強行奪回來,反手還給自己賺了一筆外快。


  ……


  這些,還是李原這個出身不高的流民頭子所知道的。


  到朱見濟這樣的地位,更能從其中品出一些額外的味道。


  比如反複修路,誰給批準的?


  當地的水利局官員全死了?

  跨界囤地的地主沒荊襄的戶口,怎麽占了流民的免稅部分?

  誰幫官紳改的黃冊?


  如此蒙騙老百姓,為什麽沒有人上報?


  他的六道聖旨,隔年就發一次,怎麽就沒多大作用呢?

  光是簡單想想,朱見濟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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