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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賤戶【二合一】

  當年隨著佐安公主來到大明的七八位東羅馬學者,現在在大明朝發展的也不錯。

  主要工作就是在四夷館和其中人員一起翻譯羅馬著作,教導學生拉丁語,有事沒事也會被皇帝召見進宮裡,為皇家繪製肖像畫——

  主要的原因,便是在於朱見濟希望可以用圖畫的形式,把他們一家的生活保留下來。

  以後要是傳出去,總不會有人意淫他們家的各種事情,幻想乾聖朝後宮的風雲變動,順便還能記錄一下兒子的黑歷史。

  為了更好的達到后一個目的,善於寫形的羅馬畫家顯然更趁手。

  朱佑櫟只知道他爹閑著沒事會畫畫貓狗還有老婆孩子,記錄一下屬於皇家的難得溫情,但沒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小太子袒蛋蛋玩雞雞的畫面都被錄入了皇家檔案。

  由於皇帝挺欣賞這群西方畫師的,其他的權貴自然也跟著仿效,聘請對方給自己繪製肖像。

  面對這樣的工作競爭,大明本土的畫師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也要自我磨練著,研究了古人和西方的繪畫技巧,力求突破眼下局限,開創新流派。

  當然了,藝術界能夠有如此的自覺和活力,根本原因還是大明發達起來了,有足夠的閑錢和底蘊讓他們去搞這事兒。

  固懷不懂畫師之間的競爭,只覺得丈夫中狀元這種大事,不記錄下來實在可惜。

  她和佐安玩的時候,認識了面前這位善於速繪的畫師,便在今天拉著人過來了。

  小王守仁趴在窗戶上,手裡拿著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大紅花瞄準打馬路過大樓門口的他爹,在一片喧嘩熱鬧聲中,難得的開口「啊啊」兩句。

  小孩子的聲音自然會被人潮淹沒掉。

  不過也許是父子連心,在小王發現他爹可能聽不到自己喊話的時候,老王正好一抬頭,看向了妻兒所在的地方。

  小王鬆了口氣,然後把大紅花扔給他爹。

  花扔出去,被風吹得有點歪了。

  好在王華長手一撈,正中大紅花,然後哈哈大笑著把花朵別在帽子上,繼續得意洋洋的遊街顯擺。

  謝遷瞧著也是羨慕。

  不過他年輕才俊,雖然沒有老婆兒子來捧場,可願意給他扔花示好的姑娘也排了一大條街。

  探花郎於是來者不拒,給自己戴了個滿噹噹的花冠,也是別有一番風彩。

  而等到遊街完畢,吏部再對這些新科進士進行了一番考察,確定了他們除了有高超的知識水平,還有利落的實踐能力后,便為他們安排了各項工作。

  大部分人響應皇帝號召去了地方做實事,剩下的一些則是沉迷於各種學問理論,選擇進入了翰林院。

  在乾聖天子提出「摒棄清談,重視實踐」,連日常抄錄聖旨,傳達大臣執行的權利都被轉移到秘書處后,翰林院也慢慢回歸了它原本的職能,成了國家編修書籍史冊的文華貴重之地。

  當然了,在以前的基礎上,以及皇帝仍然重視國家各項書籍的管理和編修,翰林院的地位也沒有一落千丈,在心思比較單純的讀書人看來,還是有一層巨大光環在的。

  而之後的事情也如朱見濟所想的那樣,關於要不要修改戶籍制度,把關於人身禁錮,限制百姓世代就業方向的那些條款廢除,也在民間掀起了討論。

  討論的主要陣地,自然是在各種報紙之上。

  繼《文政雜談》之後,朱見濟又授意開設了其他報紙,還對地方官府和民間慢慢開放了辦報權利,允許他們討論國家大事、雞毛蒜皮。

  在搞了十幾年「文藝復興」后,大明朝的輿論場所也乾淨了許多,起碼讀書懂道理的人多了,還有地方交通便利,消息傳遞的速度提高,自然刷掉了某些仗著信息差而睜眼說瞎話的「大師」。

  大明朝的文華風氣也越來越主動奮進,反感保守的舊派作風。

  加上此時的大明朝本來就是世界軍政文華中心,在各方面都能碾壓四方,也沒有境外勢力敢來大明朝搞風搞雨,用輿論來擾亂民心。

  一番浪里淘金下來,能在輿論場上佔據上位的,自然是一些聰明人。

  而聰明人也不會察覺不到皇帝的心意。

  於是他們紛紛出聲,支持把戶籍制度恢復成單純的「登名造冊」,廢掉那些多餘的束縛。

  民間也早就厭煩了那所謂的「戶籍」。

  乾聖朝在這方面的管制有主動的放鬆,對於逃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處理,對待那些通過考核,獲得職稱的匠戶,限制也是不存在的。

  他們可是皇帝親口許諾的特殊人員!

  所以只有一些老人,以及被某些打著制度旗號,實際上卻是在進行人身壓迫的官府虐待過一番的戶籍人士,還記得自己當初想盡辦法,拖家帶口逃離噩夢的場景。

  聽到朝廷有意改正這一制度,他們還滿懷欣慰的對著子孫說,後代是遇上了好年景。

  乾聖皇帝才三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還能做很多事情,讓大明朝變得更好。

  有了官方和民間一齊響應,關於舊版戶籍制度的「去與留」問題,答應也跟著顯露了。

  大家的確希望自己能「子子孫孫無窮盡也」,但不會希望子子孫孫永遠都只能做一件事。

  而關於修改戶籍制唯一的阻礙,便是在於「賤戶」問題。

  賤戶,這是古已有之的一個特殊群體。

  組成這一群體的人,很多是犯罪官員的家屬、被法律判定處罰的罪人、以及前兩者的後代。

  賤戶是很難像普通的某某戶一樣,隨著政策的放緩修正,走向新生活的。

  工匠可以因為皇帝的重視而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農戶在農業社會,本來就受到執政者的重視,但凡是個好官員好皇帝,都會有「勸課農桑」的功勞在身。

  但賤戶沒有。

  他們從事下賤的行業,比如在會所坐台、給權貴賣唱、給人當奴隸、做討飯乞丐等等,便是樂戶、伴當、丐戶這些人。

  在廣東那邊,甚至還有一種疍戶,從事捕魚行業,不被允許上岸居住,其人也被極盡羞辱,世人把男性稱之為「裸跪」,女性被稱之為「裸跪婆」。

  朱見濟歷史學的不好,起初一些著名人物都認不出來,更別說知道這些本來就被淹沒在民間的塵民了。

  後面知道了,自然是要去改的。

  不然皇帝嘴上天天跟人強調的「公平」又怎麼辦?

  人和人都有這麼嚴重的劃分在,哪來的公平?

  然後朱見濟又去翻查《大明律》,發現其中對於賤戶、家奴的規定極為嚴厲,比起唐朝時期的相關律法還有所強化,又是一陣感嘆。

  原來太祖皇帝也不是事事都給後代安排好了。

  所以趁著這個機會,朱見濟希望可以廢除「賤戶」,將之轉化為自由民。

  改其他戶籍簡單,畢竟從洪武時期開始,很多人就在擺脫束縛了,現在戶籍對平民的束縛已然名存實亡,今年提出今年廢止都是可以的。

  但釋放賤戶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人,都有需求。

  在宣德、正統、景泰、乾聖四朝延續下來的「掃黃運動」之下,方便讓人發泄的會所已經少很多了,樂戶這種法定的賤人,卻是不在打擊範圍之內,可以讓人染指。

  就算不考慮到下半身,就說臉面,普通人也是需要維護好它的。

  伴當是世代相傳的奴隸,拿出去不得比別人買來、招來的僕人風光?

  看著那些只能在海上漂流,吃穿都透著濃厚魚腥味的疍戶,陸地上的平民難道就沒有一種隱隱的高傲感?

  這個社會是需要賤戶這一群體存在,來增加自己幸福感的。

  只要這世上還有賤戶,那他們再苦再累,也不會變成最底層。

  他們不會是最爛的那些人。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哪怕朱見濟在減輕對鳳陽那些建文子孫的監禁力度,很早之前就釋放了一批因為當年不肯依附太宗靖難,而被罰為賤戶之人的後代,也無法改變整體情況。

  全國各地,仍舊存在著大量的塵民,他們明明生活在朝廷之下,卻又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釋放了賤戶,那誰來做一些垃圾事務呢?」

  面對他爹想做的事,太子朱佑櫟繼續提問。

  他是認同人和人之間有等級差距的。

  在他爹的磨礪下,朱佑櫟對平民沒什麼看不起,因為他很早就知道,平民可以通過很多方法實現階級提升,變成官員、將軍。

  換句話說,任何一個平民,以後都有可能成為皇帝的心腹。

  面對自己未來的手下,統治的基石,朱佑櫟還是很淡然平和的。

  而且朱見濟經常帶著兒子出去見世面的行為也是有效果的。

  起碼在大人的教導之下,朱佑櫟對於「敬天保民」這古老的思想也有了一定的認同。

  因為要想鞏固統治,就需要保持社會的穩定。

  作為社會的大多數,「百姓」是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對那些一輩子不得翻身的人,朱佑櫟使喚起來就很坦然了。

  就像他很小的時候,就能理直氣壯的讓宮人為自己做事情。

  不過在使喚下人這方面上,朱佑櫟雖然視為小事,但他也是個善於學習他爹行動的好孩子。

  在朱見濟已經在宮裡推行了較為友善的宮人待遇,還允許一些腦子靈活的人加入審計署、太府寺等機構任職后,朱佑櫟也沒有去違背他爹的規矩。

  工資該發就發,有功該賞就賞。

  所以在很多人看來,小太子也是個像他爹一樣「仁厚」的主子。

  「大明朝既然號稱遠邁漢唐,那怎麼還要逼著自己的國人去做垃圾事呢?」

  朱見濟讓兒子跟自己面對面坐下,「而且你為什麼覺得,只有賤戶才能做垃圾事呢?」

  難道平民就沒有從事為人家僕、會所頭牌的了?

  只要有好處,人還願意當狗呢!

  要是人人清白自持,那朱見濟以前掃黃掃出來的又是什麼人?

  而且女的也就算了,回想起當年還抓到一些為了錢財而自願出賣身體的男人,朱見濟和每次都堅持領導掃黃,親身上前線的盧忠都頗為唏噓。

  不能高估人的底線。

  「起初的賤戶多是罪人當的,但眼下的,大多是受了祖宗牽連,被迫當的。」

  「君子之澤尚且五世而斬,何況那些人?」

  現在的賤戶很多都是從大明初期延續下來的,可以說是繁衍了百年。

  按照眼下四十年湊滿三代人的生育程度算,也有六七代了。

  也該替祖宗贖完罪了。

  鳳陽那邊的看守官今年還給朱見濟打報告,說建文帝的子孫勤懇踏實的養牛種田,這十來年裡也積累了一點錢,都想給自家置辦一些僕人使喚了。

  也就是為了太宗皇帝的面子,無法在名義上完全釋放那些人,在其他層面,朱見濟其實已經把鳳陽囚牢的鎖鏈給撤下了。

  而有嚴重政治問題的建文子孫尚且能有攢錢當小地主的一天,何況其他人?

  「況且賤戶也是人,除了做那些下賤的事,還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的!」

  在經濟發展迅速的大明朝,勞動力什麼時候都缺。

  安南被打成了交趾,那之前往那邊進口奴隸的事就不能夠再光明正大、大手大腳的做了。

  因為那裡是大明的地方,得守大明朝的規矩。

  而皇帝是不喜歡國人之間互相壓榨的。

  所以在國內,勞動力短缺還在跟個坑一樣,越挖越大。

  賤戶雖說在整個社會上存在感不強,但也有不少人。

  一旦讓他們脫離賤籍,又是一批新的,可以種地打工的人。

  坐會所當家奴有什麼好的?

  所有人都能做,還對社會貢獻不大。

  多種點地,多織匹布,對於國家發展來說不是更好嗎?

  於是朱佑櫟就懂了。

  人力這種珍貴資源不能浪費,

  讓那麼多人只能做一些垃圾事,太過於「大材小用」了。

  人的性批多種多樣,也不一定要同類才行。

  要突出自身的高貴,也不一定強求有一批永遠待在底層的泥巴種。

  所以賤戶完全可以解除封印,去從事更有意義的事。

  脫籍以後,那些人的烙印還沒有被清除,還會受到社會普遍的歧視。

  但地主、工廠老闆不會歧視他們。

  只要這些人肯幹活,那他們就是好用的人!

  而且奴隸這種東西,還可以從外國進口嘛!

  定國公這個時常會來宮裡跟父皇搓麻將的長輩也在私下裡跟他說過,其實在現在開辦的會所裡面,熱情火辣的胡姬更受歡迎。

  那些賤戶出身的由於生長環境不夠健康,歹竹出好筍的幾率太小,這裡面的生意也慢慢被外國人搶走了。

  「兒子知道了!」朱佑櫟眼睛亮亮的點頭,並且決定聽他爹的教導,在社會進程的道路上,選擇更多的讓別國人來幫忙開發。

  畢竟他爹愛民如子,作為好兒子,朱佑櫟當然不希望讓他爹傷心難過。

  朱見濟滿意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單純想釋放賤戶的行為,被他的天才兒子延伸多了什麼特殊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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