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對峙
“若是就為了這些不值當的事鬧了矛盾,起了心結,最後傷心傷情的還不是您。她們倒是母子何樂呢。”
白洛兒點點頭,又拍了拍青禾的手,“放心吧,我心中自然有些分寸……”
她二人的話尚未說完。墨雲落已經推門而入。
“母妃!”
這一次墨雲落沒有叫母親,而是用特別官方的稱呼母妃。
“我勸你適可而止,不要再幾次三番害人了。”
白洛兒心裏早做好了預設,所以即使墨雲落近來如此無禮,她也並不生氣,反而指指旁邊的小凳子。
“坐吧,瞧你滿頭大汗的過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誰曾想墨雲落今天完全不給她麵子,看都沒看旁邊的小凳子一眼。直接說道,“我滿頭大汗,還不是拜母妃所賜。好端端的過日子不成嗎,每天都要想這些有的沒的。上次我娘和我說你推她落水的事,我還不信呢。這一次若不是趕巧讓我撞見。還不知道你要怎麽辯白自己撇清關係呢。”
辯白自己?白洛兒無語,“什麽時候替自己說真話也成了辯白自己?”
墨雲落昂著頭,“我在外麵已經聽說了上次桃花宴故事的另一個版本,說您同皇後娘娘解釋不過是爭執拌嘴,相互推桑,我娘,才會落水。但是她這麽大個人怎麽會不甚落水,可不就是你一張巧嘴能使人善變嗎?”
“我還是你母妃,說話可要三思而後行啊。世子爺!”既然他對自己毫不客氣,白洛兒的稱呼和聲音也冷了下來,因為自己一直惦念著母子之情,但是麵前這孩子似乎已然將過往的情誼全部拋諸腦後。
“我知道,現在我說這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你也不肯相信。但是事實勝於雄辯,我正在準備證據。哪怕你在內心中還將我當做你的母親,哪怕隻有一分,你也稍微等一下,不要如此急吼吼的就衝過來,斥責我居心不良,不然遲早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前段日子白洛兒因為自己別扭的情緒冷落了墨行修許久,事後她也分外後悔處理不好自己的情緒,卻拿別人來當靶子,真是不應該。所以她現在在如此語重心長地告誡墨雲落,可是白洛兒卻忘了再聰明機靈的墨雲落,也不過是不到十歲的孩子。
在孩子的世界裏通常是涇渭分明、黑白未錯,又哪裏有什麽模糊的地帶,更沒有什麽耐心等候。
此時墨雲落眼睛泛紅,淚水已經一滴一滴的滾落。“我會後悔?是!我後悔叫你母親,我後悔過去那樣愛你尊重你。我一直以為我的母親是一個良善的人,是一個活潑的大姐姐,但事實證明我錯了。你是披著羊皮的狼,你欺騙了我父王,不過你也隻能欺騙他一個人。你聽聽京城人對你的評價,你就知道這外麵的人是怎麽看待你的了。”
白洛兒被墨雲落這一番話氣得渾身發抖,隻覺這孩子好賴話不聽。她猛地一拍桌子,“墨雲落,你到底還有沒有禮儀尊卑?我是你母親!是這個家的主母,你就這樣對我說話嗎?”
青禾在一旁聽了白洛兒這番話真替她著急,不好好的把墨雲落這傻孩子勸回去,而拿這樣的身份去壓製著孩子,那麽母子之間的隔閡隻怕會越來越大。
她輕輕的伸出手,拉住了白洛兒的胳膊,拍了拍白洛兒。“娘娘,天幹氣燥的,你火氣也太大了些,世子爺還是個孩子,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呢?”
此時白洛兒被氣得胸膛一起一伏,墨雲落直直的站在她對麵也是滿臉憤慨。白洛兒臉衝著門口的光,那晶瑩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她似乎沒有一點血色,像聖潔的雕塑。而墨雲落背對著門口的太陽,臉全部在陰影裏,他們就這樣一明一暗,被這些所有的瑣事給間隔開來,成了兩條平行但不交叉的河流。
最後還是墨雲落撂下話來,“像你這樣的人不配做母親,我也不需要用這樣的母親!”
說罷他轉身離去,飛快的跑出門外,他頑皮的辮子的發梢才剛剛消失在門口,白洛兒就渾身一軟坐了下來。能把她氣成這樣的也就隻有墨雲落這個孩子了,那可是捧在心尖尖上的肉。就這樣頭也不回的棄自己而去,簡直是將自己的一份心血視為無物。
見白洛兒跌倒,青禾忙上前去扶她,誰知白洛兒卻臉色發青的一口血噴在了青禾的胸口,隨即白洛兒便暈厥了過去。
“娘娘這是怎麽了?娘娘!”青禾驚乍乍的撲了過去,隻覺自己手腳酸軟,發不出力。
“快來.……快來人啊!去請太醫!來人!”青禾第一次見到人吐血,正慌的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拚命的嘶吼門外的人進來。
門外的小丫頭們聽到了也都蜂擁而至,眾人七手八腳的將白洛兒抬到了床上,又是傳太醫又是找管家去請墨行修。茯苓也聽了這麵的情況,忙趕過來照顧白洛兒,索性最後太醫來了診斷的結果是怒氣攻心,氣血上湧並無大礙。
可就算是這樣眾人也被白洛兒嚇壞了,太醫走後整個院子裏都輕悄悄的,小丫頭們往來穿梭也都斂聲屏氣,生怕白洛兒真有個好歹,那等墨行修回來,她們便都要倒黴。
此時的墨行修看著麵前站著的墨雲落,眼底翻湧的全是怒氣。墨雲落這孩子在聽了烏蘭雲裳的話之後去找白洛兒對峙,還不解氣,竟然直頭愣腦的衝到軍營墨行修這裏來,請求墨行修休妻。
聽到這話,墨行修驚訝的不能自已。他不怒反笑,和往日嚴厲不同,顯出了一副慈父的樣子,耐心的問著墨雲落,“為何有這樣的說法?”
墨雲落先是將落水的事情以烏蘭雲裳的版本詳詳細細的講述了一遍之後,又把今日他所見所聞以及白洛兒說的那些話全部轉述。
墨行修笑著問,“所以你娘說的這些話你便全都信,你母親說的話你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了。”
起先墨雲落頭腦一熱衝過來找父親,還擔心父親會訓斥一趟,如今見墨行修和藹可親,他越發有了膽量,說話也底氣十足。“父王,此次真不能怪我,我本也不願意相信母妃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今日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難道還能有錯嗎?”
“親眼所見呀。”墨行修笑著重複。
墨雲落點頭,“正是,父王。”
“所以你現在來找我,想讓我做些什麽呢?”墨行修輕輕的用茶杯蓋,刮著茶碗裏的茶葉。說話聲音輕柔,細聲細氣。
見父親這樣的態度,墨雲落似乎受到了鼓勵,鏗鏘有力的說出了自己的訴求。“父王,白氏女出身傷商門,本不堪為父王的妻子。這些年她身為睿王府當家主母。並未做過一件有利於國家社稷之事,倒是在外麵招搖過市,引得多少流言蜚語。
如今她嫉妒誠信,連在皇後娘娘麵前都不加收斂,囂張跋扈。動不動便要出售打人。絲毫不顧念情誼,更不在意家宅安寧,此等女子留之無益,還請父王呈報宗人府,將之玉碟除名,休還家去!”
“啪”的一聲茶壺砸在了墨雲落的膝蓋上,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有幾滴還崩在了墨雲落稚嫩的臉頰上,撩起了幾個水泡。墨雲落嚇得往後一躲,跪坐在地上,抬頭看向剛才還一臉平靜的父王。
此時的墨行修滿臉怒氣翻湧,沙場領兵的王霸之氣又展現了出來。他一雙濃濃的眉毛壓著的那雙眼睛裏正怒火滔天。
“父王父王!你這是……你是不相信孩兒的話嗎?”墨雲落驚恐的看向墨行修,想要從他那憤怒的臉上得到那麽一點點的讚許。然而讓他失望了,因為墨行修的下一句話就是。
“我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兒子!你娘說什麽你便信什麽?她是一個無知的婦人,你卻被她耍的團團轉。像你這樣的資質,教我以後如何放心將睿王府,將軍隊交予你?”墨行修氣憤的在原地踱步,指著鼻子訓斥著墨雲落。
“你才見過你娘幾麵,可是你母親呢,她照顧你好幾年,你自己難道沒有心,難道沒有自己的判斷嗎?豈能人雲亦雲?怎麽可以生的這樣蠢笨,我真的對你太失望了。”
墨行修通常不會用像“蠢”字這樣的話去罵別人,他覺得這是對別人的一種恥辱,然而他今天實在是氣急了。自己悉心教導的兒子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打他從北麵征戰回來,這孩子就沒讓人省心過。
墨行修回想自己同他一樣的年紀,當時正忙著輔佐當今聖上爭奪皇位,哪裏有閑心管這些事?怎麽這孩子到了這樣的年紀仍然如此幼稚。
墨行修大步向外走去,留下一臉彷徨,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墨雲落跪坐在地上。臨出門墨行修扔下一句。“你今日就在此好好跪著反省,想不明白就不要起來。”
站在門外當差的玄歌見墨行修出來了,忙上前。
他問道,“王爺是回府嗎?”
“對,回府。”墨行修聲音冷漠而嚴肅,突然他想到白洛兒今日和墨雲落如此大吵一番,必然傷心又改口道,“先去王家老字號買些水晶肘子吧,夫人愛吃。”
“得令!”玄歌聽了,喜笑顏開。雖然主子今天陰沉個臉,可是但凡去王家老字號,必然會給他們這些貼身侍衛小廝也帶上一份王家老字號的燒臘肉。那王家老字號是全天下都聞名遐邇的,各種秘製配方數不勝數。
玄歌在前麵興奮的給墨行修牽馬,想著今晚就有下酒菜了。誰知下一秒卻見家中的管家正下了馬車,往這邊狂奔而來。一見這架勢,玄歌頓時有感,看來今日的下酒菜又要泡湯了,
果然的老管家氣喘籲籲地趕過來便大喊著,“王爺不好了,王妃娘娘吐血了!”
吐血?墨行修聽到這兩個字,腦中嗡的一聲,兩步搶到玄歌這裏,自己拿過韁繩,跨馬而上,便飛奔了出去。疾如脫兔,迅如雷電,徒留下玄歌在原地目瞪口呆。老管家沒管玄歌又滾著,圓胖胖的身體爬上了馬車也朝王府走去。
這邊墨行修縱馬趕回,遠遠的便朝守在大門口的門房大喊讓他們大開中門。因想著白洛兒身體孱弱,不懂武學,這好端端的突然吐了血,墨行修心中便分外慌張,也就顧不得那麽多禮儀,直接打馬由中門而入,直奔內院。
現在已經緩了過來,又喝了參湯吊氣,白洛兒人也清醒起來。雖然頭疼不止,但總的來說卻並無大礙。此時她便聽到了有人騎馬,由遠而近的聲音,不用想便知來人必是墨行修。
雖然剛被墨雲落傷透了心,但總歸這父子倆有一人讓她滿意。這就是父債子償嘛,兒子不孝順,但是老子如此把自己放在心上,白洛兒心理也好受許多。慢慢的馬蹄聲一直奔著白洛兒的主屋門口才停了下來。
下馬腳步聲之重,盔甲相互撞碰的聲音白洛兒聽得清清楚楚。很快那颯爽的身姿便出現在白洛兒的床頭。茯苓、青禾等一眾丫鬟紛紛向墨行修行禮,墨行修卻左顧右盼大聲問道,“太醫呢,太醫在哪裏?”
青禾怯生生地稟報道,“啟稟王爺,娘娘已經醒了過來,太醫診斷過了,是怒極攻心。血氣上湧並無大礙。太醫已經開了藥,現在還正煎著呢。娘娘便讓我們恭請太醫回去了。”
“回去了?他好大的膽子。王妃這邊還沒確定全部都好,他怎麽就敢回去了?”一邊說著墨行修一邊坐到了白洛兒的床頭,看著臉色蠟黃,嘴唇泛青的白洛兒。墨行修真恨不得拿起鞭子狠狠的抽自己兒子一頓。
見墨行修又張羅的要再請太醫,白洛兒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王爺,我是真沒什麽大事,先前的張太醫本就是醫術高超。既然他說沒事又開了藥,我們便好好的聽從醫囑。而且像你這樣大張旗鼓地又去多請幾位太醫來會診,那今天的事還是就要傳出去了。”
“傳出去又如何?你的身體要緊。”墨行修心疼的握住白洛兒的手,另外一隻手拂了拂白洛兒有些淩亂的鬢角。白洛兒笑的滿臉嬌羞,青禾和茯苓一見娘娘將王爺勸住了,人家夫妻二人又體己話要說,便十分識相的悄悄躲了出去。
“多謝王爺對我關懷,可是今天這事傳出去,怕是陛下又要說你治家不嚴、教子無方了,更何況墨雲落還小,有些事情他看不清楚,也是自然的做大人的好好教他辨識。哪有像你這樣凶巴巴的訓斥的。
這孩子打小就待人誠摯,從沒有什麽花花心腸,哪裏有懂得真實世界裏的人都是狡詐之輩,誠摯者反而很少。我先前同他爭執,也如王爺現在這般恨他看不清事實可,但是現在想一想,我們都沒有將前後因果同他說清楚,這孩子不明白也是正理。”
提起自己的兒子,墨行修的臉色就沉的比鍋底還黑些。“什麽正理不正理的,我看他就是蠢。把你氣成這樣,難為你還肯替他說話。你瞧等他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他。”
白洛兒慌忙搖頭,扯住墨行修的衣袖,“王爺萬萬不可如此。我同他現在本有間隙,您再為了我嚴懲於他,我們母子之間的仇便結下了。對了王爺,那邊桌上有我請青禾帶筆寫的一張紙,您請拿過來給我。
這上麵雖然記載簡單,但是我如今講出這些事情,若是您能幫我請來幾位人。說不定有他們的作證,墨雲落便能看清事實,也能給他上上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