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最後的戰役
茯苓看著所剩不多的餘糧也是惆悵,先前她們吃的用的都是墨行修送來的,是軍營裏火房做好了的。後來知道有這場惡戰,墨行修又送來了不少糧食,,可是這都是從他自己的口糧中節省出來的能有多少呢。
現在差不多快有十天沒有再送糧食過來了,任憑茯苓手腳伶俐,可是也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隻怕這場戰役再不打完,即便是匈奴打不過來,她們三個人也要先餓死了。
白洛兒知道留守在這裏,烏蘭也是心甘情願的。但看著猶如像被嚇壞的兔子,一般神色慌張的茯苓,白洛兒心中卻十分抱歉,“對不起啊茯苓,你本不必守在這裏的,都是為了我們,你才留下的。現在也不知王爺能不能打贏,糧食剩的不多,不然你都帶走往南去吧。我們三人能掏出一個算一個。”
這時窗外又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衝鋒,茯苓被嚇了一個激靈,過了半天緩過來才說,“姐姐這說的哪裏話?我一個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孤女,要是沒有你們收容救助,現在還不知道死在哪裏了。”
可能長時間的精神緊張讓茯苓沒有了一貫的謙卑姿態,更是有些不耐煩。“姐姐別再說傻話了,我現在一個人往南怎麽走?遇到餓狼餓虎還不是被它們吃了,橫豎咱們三個人在一起也幾個月了,生便一起生死一起死就是了,姐姐不必再說這些傻話。”
聽茯苓這麽說,白洛兒便也放了心。是啊,橫豎她們還在一起的,墨行修和他的部下還守在前線,那應該更沒什麽事吧。
情況在第二天變得更糟了,或許是因為缺衣少藥,又或許是因為吃不飽還整日裏擔驚受怕,烏蘭的傷勢愈發的重了。沒有什麽有營養的東西可以給她補充,前線一片混亂,白洛兒也沒辦法去找軍醫,隻能和茯苓輪流著照顧烏蘭,然後派另外一個人出去尋找一些野菜蘑菇回來搭配著幹糧。
若是烏蘭自己能夠外出,憑她高超的箭術打上一些兔子或是草原上的旱獺回來,多少也增添點葷腥也是好的。可惜烏蘭整日裏昏昏沉沉,後來還發起了燒,白洛兒不由的愧疚起來。若烏蘭真的死在這兒,那她不僅欠了烏蘭三次救命恩情,還要欠她一條人命啊。
所以白洛兒就陪在烏蘭身邊衣不解帶,還努力的從自己的口糧中節省出來一小半分給烏蘭,期待她能吃飽點,好早日恢複。
這日茯苓外出去尋找野菜了,白洛兒靠在烏蘭的榻前照顧她。前幾天烏蘭就發燒了,白洛兒擔心她突然燒過頭,幾乎都不敢合眼。如今喬治烏蘭的狀況漸漸穩定,白洛兒這才敢打個盹。恍惚間白洛兒聽到烏蘭再說什麽,她擔心烏蘭想要個茶要個水的,便強撐開眼皮,靠了過去了。
“烏蘭姑娘,你說什麽?”烏蘭沒有回答,眼睛緊閉、雙頰通紅。白洛兒伸手一探烏蘭的額頭,又燒起來了。白洛兒忙去找冰水擺帕子,想要替烏蘭物理降溫擦擦身體,沒想到烏蘭就突然說話了。
說話倒沒什麽要緊,發燒說胡話也是常事,可問題的是烏蘭為什麽在說匈奴話?說匈奴話並不要緊,可為什麽裏麵還夾雜了墨行修的名字?可惜這個時代沒有錄音機,白洛兒也沒辦法錄製下來再去詢問他人,隻能憑借著自己過人的短時記憶,努力記住幾個詞。“.……aler 墨行修no bir……”沒學過這種語言實在太難記住了,隻有關於墨行修名字的這一句白洛兒死死記住。
而且這一句也是烏蘭重複最多的一句,白洛兒拿著濕毛巾站在原地看著嘴裏嘰裏咕嚕說個不停的烏蘭。突然烏蘭像是做了噩夢一般,渾身抽搐,雙手向高空中猛地抓了兩把,動作十分凶猛,表臉上的表情也很凶惡,把白洛兒嚇了一跳,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等等白洛兒低頭撿起帕子之後,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烏蘭就那樣寧靜的躺在那裏,安靜祥和,隻有臉上不正常的潮紅和額腳的汗珠,證明剛才她又發了一會兒癔症,白洛兒忙撿起帕子,重新回到冰水盆那裏淘了一下回來替烏蘭物理降溫。
好在自從這日發過了這麽一場之後,烏蘭的病已經漸漸好起來了,人也從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她似乎十分依賴白洛兒,時時刻刻都想同白洛兒在一起,可是白洛兒是一向不習慣被人黏著的。
但想著烏蘭之前多次救自己,這一次又差點因腿上的傷勢惡化而死,白洛兒心裏過意不去,隻好由著烏蘭黏著。
可是那是在發燒昏迷中,烏蘭說的那些匈奴語和做出的動作,讓白洛兒內心中總有一個陰影。但好消息是這一場曠日持久的惡戰終於將匈奴的最後一點希望撲滅了。
雖然匈奴的大可汗已經逃回了草原深處,可是他的兒子戰死一個,被俘一個,大可汗的叔叔也在亂軍中被墨行修他們擒獲。最後,匈奴大可汗派使者前來向我國投降並提出願意以他被俘獲的那個兒子為質子入京城,兩國重修舊好、永世不再戰。
聽到這個消息時白洛兒暗想,是匈奴挑釁在先打輸了便想投降還重修舊好,這是太不要臉了。可是墨行修他們很快就收到了,皇帝的旨意表示十分同意,兩國重修舊好。這一次的仗可能掏空了小半的國庫,其實大雁國的皇帝也打不起了。
這一日是兩國簽訂盟書的日子,而且會在現場祭奠所有在這次連續打了幾個月的戰役中陣亡的將士們,白洛兒很想去湊熱鬧,奈何烏蘭纏著她。如今烏蘭的腿還沒有養好,自然是不方便去的。
“可是烏蘭姑娘,這樣的大場麵真的很少見,我就去見識見識罷了。有茯苓照顧著你,別擔心……”
“但是我隻想同王妃你一起啊。”烏蘭一臉嬌弱的樣子。
白洛兒心想,我同你日日在一起,大戰結束之後墨行修來瞧我,我都是和你睡在一起的,害我們夫妻沒有團圓之日。現在就這麽一會兒,你仍然不肯放過我,究竟安的是什麽心?不過在表麵上白洛兒仍然是一片言笑晏晏,拍了拍烏蘭的肩膀。
“烏蘭姑娘,我知道你腿受傷之後心裏不舒服,常想有人作伴,我可以理解,但是今天我非去不可。”
其實烏蘭這一反常態的舉動早就引起了白洛兒的警惕,兩人又不是什麽至交好友,她何必黏著自己,而且先前是那樣的一副麵孔,現在又是這一副楚楚可憐,是做給誰看的?不是自己那是墨行修嘍,那大可不必。
白洛兒知道墨行修軍中有會講匈奴語的通譯,那一句話她翻來覆去在心裏都已經念了上千遍了,她現在隻想知道這一句究竟是什麽意思。
因為今天是特殊日子,白洛兒又提前讓親兵衛和墨行修打了招呼,所以她才能來到軍營中。白洛兒提前已經裝扮好了,一副普通兵士的打扮,拿著墨行修的令牌,一路上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兩國會盟現場。
雖然提前已經有了想象,可是真的到現場看到這樣壯闊的情景,白洛兒還是驚訝的目瞪口呆。兩邊數十萬的兵士排列整齊,一邊是我方將士黑甲、紅袍配長直刀;對方的匈奴兵士隻穿的是皮裘毛帽,腰佩彎刀彎刀。
白洛兒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疑惑,不管是先前偷偷潛入我軍後方的那一小波匈奴士兵還是麵前著數十萬的大軍,匈奴人個個配的都是彎刀,可是那日在山丘旁發現自己的那幾個匈奴兵,怎麽似乎是人帶的都是直刀呢?
白洛兒心裏飄過了這樣的困惑,腳步卻已經來到了大營附近,她不想驚動墨行修。這樣的場景是代表著國家顏麵,墨行修還帶著一個夫人確實不太好。走到這邊的主帳附近,白洛兒認出了常跟在墨行修附近的那幾個副將,隨和的同他們笑了笑,走在了他們身旁站好。
匈奴的大可汗當然沒來,來簽約的是那個即將去京城做質子的王子。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非常的不好,戰敗就算了,自己還要當人質前往異國他鄉,他整個人都上眉耷眼的。高大的個子卻弓著腰駝著背、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
這人長了一雙突出的眉骨,可惜凹陷下去的眼眶裏長得卻不是白人那種大眼睛,而是一對非常有地域特色、民族風情的小眼睛。大而胖的臉頰紅撲撲的,泛指黝黑的光,個子瞧著似乎比墨行修都高些,可惜站在那裏像霜打的茄子,一頭卷發濕濕的粘在額頭上。瞧著他,白洛兒就明白什麽叫做黑熊精了。
京城派來的天使們在念那些冗長的聖旨內容,無非就是我天國如何如何威武,如何寬容大度,接受了異族的投降。白洛兒心裏暗自吐槽,人家匈奴人又聽不懂這些,便是有個通譯官,這麽複雜的文章讓人家怎麽翻譯。
這聖旨明明就不是念給對方,而是誇獎自己的吧。內容是在太過無聊,白洛兒旁邊聽得直打瞌睡。她無聊的用腳掌在沙地上挖著洞,突然想到了那一句話,便悄悄的往旁邊移了兩尺的距離,靠近那位副將。
“王副將你能聽懂匈奴話嗎?”他悄聲耳語問道。王副將還是那樣如門神一般站得十分筆挺,但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不會,怎麽了王妃?”
白洛兒有些失落,“噢,沒什麽,就是想問一句話。”
“一句話?什麽話,?”王副將問道。
白洛兒重複了一遍,“.……aler 墨行修no bir。”
王副將十分輕微的搖搖頭,“這我倒是沒聽過,不過第一個詞我倒是明白了。”
“什麽意思呢?”
“是殺的意思,每次我們對戰的時候,匈奴人衝過來都會喊這個詞的,所以我們就知道什麽意思了。最後麵那些嘰裏咕嚕的我可不知道了,等一會兒會盟結束了,王妃去找通譯官問一問自然就明白了。”
“好,多謝你。”
殺?白洛兒心裏犯嘀咕,殺後麵直接還接著墨行修的名字。那烏蘭是想殺誰呢?殺墨行修嗎?不可能呀,看她的樣子對墨行修頗為癡情,一心就想嫁給墨行修,怎麽可能會想殺墨行修呢?難道烏蘭是想罵墨行修,你這個殺千刀的負心漢?白洛兒忍不住笑了,為自己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感到好笑。
這時候那些冗長的文章終於讀完了,進入到哀悼兩國戰死兵士環節,全場一片肅穆。白洛兒忙把自己腦子中那些奇怪的想法全部都收了起來。所有的我方士兵都雙手成拳,猛擊自己的胸甲,白洛兒也跟著做動作。他們一共做了三輪,每輪三次,與此同時匈奴的士兵也在仰天長嘯著什麽。
如果是一個人兩個人做這些動作一定很好笑,可是在場所有的兵士們一起做這些就真有震撼人心的效果,而且白洛兒知道這些人在哀悼他們那些戰死的同袍,也同時在哀悼自己在這戰場上殺人時丟掉的靈魂。她一時間竟有些熱淚盈眶。
雖然白洛兒知道匈奴大可汗所承諾的兩國締結盟約,重修舊好,永世不侵犯對方都是胡扯的話。隻要匈奴調整好自己,休養生息、培養士兵,那麽用不了多少年,他們就會卷土重來的。到時候在京城扣押的這位王子就是一個縣城借口,那麽到時候必定會為了這隻在台上可憐巴巴的“黑熊精”重燃戰火,但他同時也是第一個將被犧牲掉的人。
這可憐的“黑熊精”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他知道此去京城十有**是再難回家,所以他才那麽無精打采的站在台上。白洛兒不知道為什麽是這位王子出來做質子,或許是因為他不受寵,或許是因為其他兄弟算計了他。但他既然站到了這台子上,就已經要開始他悲劇的下半生了。
等儀式終於結束了。那位看起來像黑熊精一般的王子的車隊是先出發。墨行修已經派了先鋒軍陪護這位王子向京城走去,他還要整理著大部隊並安排剩下的人手的駐防。白洛兒忙找了親兵衛想尋一尋通譯官,誰知親兵衛回來卻說通譯官已經跟著匈奴王子走了,因為這匈奴王子不懂漢話,身邊若是沒一個通譯官怕是連吃飯喝水都沒辦法跟身邊的人交代清楚。
白洛兒心中一陣暗惱,後悔自己剛才該抓住時機早些去問的。眼下她也不明白這烏蘭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所以她都不知道要不要向墨行修說這件事情。這些日子墨行修實在太忙了完全沒有比作戰時清閑些。
安排人手駐防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前期犧牲了那麽多將士千辛萬苦的鏖戰,終於才打退了敵軍。如果留守的部隊防線沒有辦法守住,那麽就代表著前麵死的這些人都白死了。白洛兒知道墨行修特別忙,再加上烏蘭整日裏纏著自己,便也沒了心思去想這些事情。直到三天後,墨行修的親兵衛前來傳話,讓她們收拾東西,準備在次日出發。
白洛兒心裏苦笑,茅草屋三間還不是自己的。身上這些衣服以及用的杯盤碗盞全部都是墨行修從軍營裏撥出來給她們的,還有什麽東西要收拾呀。到時候把器皿同衣服歸還,屋門一鎖,留給那些先前撤出,但是用不了多久還會回來的商戶們就好了。
白洛兒心裏想著這些瑣碎事,茯苓確是一臉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