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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紅疹

  這一路也不知耽擱了多久,現在不知道店裏有沒有被砸了,所以他才著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白洛兒這一刻竟然有一些奇妙的想法,這麽為店裏忠心耿耿的夥計可真是少見,以後必然要著重用他,不過現在可不是分神想這些的時候,問題的重點是衣服布料過敏。


  ??“走,我們去店裏看看!”就在白洛兒也有一些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墨行修上前一把拉住了白洛兒的袖子,白洛兒抬頭看了看他墨行修,一臉沉靜。


  ??這麵沉如水的男子在這一瞬間給了白洛兒足夠的力量,說完墨行修回頭,向兵士們交代。“和小士子說一下,我和他母親要去店裏忙,讓他先和小張跑馬,等我們忙過了便接他回家。”說完墨行修便扯著白洛兒大踏步的走向馬車,同時回頭問那夥計,“你可會騎馬?”


  ??那夥計可能是第一次有像墨行修這樣身份貴重的人跟他說話,還這麽近距離的問他話,這一下讓這個小夥計緊張的有一些結巴。但他還是很伶俐的點頭回答,“我會,會的騎馬。王爺,我會騎馬。”


  ??墨行修大踏步的往前走,頭都沒回,將手裏的馬鞭準確的扔給了那個小夥計。然後命令他率先騎馬回店裏,“我和王妃坐馬車隨後就到。”有了墨行修鎮定自若指點江山,白洛兒和夥計也都冷靜下來。那夥計忙跑了幾步上去,牽上了墨行修的馬,飛快打馬而去。而白洛兒他們夫婦倆便坐著馬車也忙向店裏趕去,一路上墨行修沒說什麽,隻用手握住白洛兒。在她的手有些出冷汗的時候,瞬間被溫暖包裹,可能這就是依靠的力量吧。


  ??可是等到了鋪子,這溫暖的力量也沒有用了。裏三層外三層包裹的人群,有嘲笑聲、哭鬧聲、勸和聲和嘰嘰喳喳討論的聲音,凡所應有無所不有。尤其當他們看到白洛兒趕到的時候更是人聲鼎沸。這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圈自動讓出了一條路給白洛兒。在最中間的正是西平侯府的家丁,一見白洛兒過來便拿著幾件衣服扔在了白洛兒的身上。


  ??女孩子揚著飄帶的衣裙兜頭蓋臉了的砸了白洛兒一身,墨行修離她有兩步之遠來不及替她遮擋,隻眼見小困被狼狽地記住。白洛兒的心態現在倒是平和了許多,她取下來將衣服拿在手裏仔細的看了一下,確實是他們家的衣服。她兩步走到那嘉賓麵前,溫和的問道:“這究竟是發生什麽事?不過沒有必要鬧的這般模樣,不如隨我進後堂喝杯茶,我們仔細說清楚,也許其中有些誤會呢。”


  ??隻見那幾個家丁後退了幾步,完全不給白洛兒這個麵子,反而叫嚷著誰敢跟白洛兒進去,萬一叫白洛兒害了那可怎麽辦?白洛兒也是無語,她苦笑著反問,“光天化日之下,在這兒有上百雙眼睛瞧著呢,我還能把各位怎麽樣呢?更何況聽她們說你們是西平侯府的,就算我不在意這現場的幾百雙眼睛,可西平侯府也不是吃素的。我怎麽可能會害了你們呢?”


  ??那幾個夥計並不聽白洛兒解釋,隻一味著叫嚷說白洛兒的衣服害了他們家的小姐。他們這樣吵嚷,人群更是不散去,都在旁邊一起看熱鬧,那這個家丁再次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說了一遍,說他們家小姐是如何穿了白洛兒鋪子裏的衣服,便渾身長紅疹了。這都是待嫁姑娘這該如何是好?萬一紅疹退不下去,延誤了終身大事誰賠得起?

  ??“不然這樣你看好不好。”墨行修上前,氣勢淩人的幾步讓那幾個家丁兩股戰戰的收斂了鋒芒。墨行修給出了解決方案,“人食五穀雜糧,誰也說不好是不是吃錯了什麽東西?更何況這天氣變化,頭疼腦熱的生個病以實屬平常,不如我請宮裏的禦醫去給你們家小姐好好診治一番,瞧瞧是否是原因出在這布料上麵。如果不是那就是一場誤會,若是咱們趕也緊醫治。畢竟眼下就像你們所說,小姐的婚姻大事要緊,你們繼續在這裏吵鬧也沒有用。”


  ??那幾個家定想了想,為首的一人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新店才剛開業,白洛兒心煩意亂的往店鋪裏走,墨行修在她身後招呼著人群散去。既然沒什麽熱鬧可瞧,百姓便三言兩語、七嘴八舌的各忙各的去了,可是那些閑言碎語還是飄進了白洛兒的耳朵裏。


  ??“唉喲,這是一家什麽黑心的商店啊,連西平紅府的小姐都敢害。”


  ??“是呀,還賣的那麽貴,衣服樣子也是很奇怪的。”


  ??“還有什麽呀,有睿王府的身後撐腰,而且這是白家的產業,剛才那個就是睿王妃。”


  ??白洛兒聽了氣悶,可是又無話可說,畢竟現在她無可辯駁。沒有證據總不能空口說話吧。


  ??就在此時,幾個人拉著板車又停到了白洛兒店鋪門口。那破鑼一般嗓子一開口都快將白洛兒嚇暈過去了。


  ??“來來來,諸位瞧一瞧看一看啊!就是這家黑心的商店啊,我婆娘穿了他們家的衣服竟然就死了,大家快來叫一下來替我們主持公道啊,好好的人就這樣被害了。我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這就死了婆娘,我們家可怎麽過去?好好的一個家就因為這家黑心的店散了呀。”


  ??剛才僅僅是起紅疹,百姓們便過來看足了熱鬧,眼下竟然死了人。附近能聽到的人都跑了過來,圍在那男子和那板車附近,一麵好奇又一麵恐懼地打量著車上那早已經亮透了的女子。白洛兒在後堂起身,剛想去看看便覺得天旋地轉,要往後栽,還好墨行修一個手急眼快快將她扶了起來。


  ??還是那樣有力的臂膀,可是白洛兒自己已經撐不住了。接二連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墨行修將白洛兒放回椅子上,親了親她的額頭,薄薄的嘴唇透出了一股暖意,讓白洛兒略放鬆了一點。是啊,不管發生什麽事,還有墨行修在這,那她就不害怕。


  ??想著白洛兒抬起了一雙帶著乞求意味的眼睛看向墨行修,事到如今,她力有不歹,隻能靠墨行修替她支撐著。而墨行修也明白了白洛兒的意思,點點頭,目光似水。“你放心,有我在呢。”


  ??等墨行修出去了,白洛兒坐在位子上,一陣陣的發涼汗。她不敢相信事情怎麽走到了這一步,難道真的是自己衣服有問題嗎?不然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這樣的情況呢?可是那些女工們織布的時候,天天碰到那些紡線沒有問題啊。難道是有人想再將陷害他,可陶氏真的是他們的衣服有問題呢,是真的被他害死了人了呢?


  ??白洛兒心越想越慌,做生意賠錢,哪怕陪著名聲都沒關係,可是眼下害死了人啊。白洛兒感覺自己呼吸不暢,難道自己真的是個謀殺犯嗎?

  ??這時墨行修的聲音隱隱約約的飄了進來,白洛兒隻聽到他說什麽光天化日不可造謠生事等等。白洛兒在屋裏苦笑,那萬一是真的呢,萬一事情果然如那些人所說,是他們的問題呢,自己該怎樣用餘生去麵對這些受害者家屬,該如何麵對自己的良心呢?

  ??就在此時整齊劃一的跑步聲音傳了過來,白洛兒聽得出來那是衙役們的牛皮軟靴落地的聲音,還有他們身上的配劍配刀和鎧甲撞在一起的聲音,白洛兒突然知道這些人是為什麽而來的了。


  ??就像前世看電視劇那些罪犯們聽到警笛的聲音一樣吧,一瞬間白洛兒再一次感受到了如墜冰窟,但她還是盡力壓抑了自己的情緒,交代了掌櫃關門閉戶,一切都等她回來或等墨行修來處理。白洛兒有看下一旁的穿衣鏡,整了整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然後坦然的站起身來。


  ??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她總要麵對的。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味的躲在墨行修身後,受他的庇佑。等白洛兒剛走到門口,那幾個衙役便想衝進來,可惜墨行修被一一攔在門口。


  ??“好大的膽子!本王是睿王,裏麵站著的是睿王妃,你們想做什麽?”那幾個衙役一邊恐懼與墨行修的武力,一邊又緩緩的往前靠著同時說道,“王爺就別為難小人們了,我們也是拿著上麵的旨意。皇上都知道這件事兒了。如今宮裏的貴人們都傳得紛紛揚揚的,你要是鬧那便請進宮去鬧,你們貴人之間神仙打架,可不要逼死我們下麵這些無辜的小鬼呀。”


  ??墨行修隻往門口一攔,多餘的話也不說,大喝了一句,“誰敢?”


  ??聽到他這一聲嘶吼,那幾個衙役又停了腳步。白洛兒靜靜的站在墨行修身後,越過他們的身影看向了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包圍著那輛板車,上麵躺著一個單薄的身影。身上穿的還是他們鋪子裏布料。不是成衣,看樣子是買回去自己裁剪的。


  ??隱約看不清楚麵龐,但是看身材應該是很年輕的婦人。這麽年輕,還花一般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若真是白洛兒她們的錯,白洛兒知道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了。


  ??她走到墨行修身後輕輕的抱了抱墨行修的腰,然後說道:“王爺,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情這是我的錯,我甘願受罰。如果不是,我們也該好好去調查清楚,洗刷冤屈。所以王爺不必憂心,我就讓他們帶我走吧。以我王妃的身份。刑不上貴人,不過是過去等他們調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王爺可千萬不要莽撞了。”


  ??墨行修身形一震回過頭來,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白洛兒。白洛兒卻是無限溫柔的摸了摸墨行修的臉說道,“王爺一生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於百姓中素有賢名、威名,如今也不要為了我而得來罵名,那妾身可真的是萬死難贖了。”


  ??說完白洛兒坦然走了出來,甚至像墨行修溫柔的笑了笑。多餘的話於他們兩個之間沒有用,他們太熟悉彼此了,深深的一眼看向對方,便明白對方的想法。比如說現在墨行修就從白洛兒眼中看向看到了決絕,所以他沒再出來阻攔。隻對白洛兒說一句,“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白洛兒也嫣然一笑。“我知道,王爺。”然後她單薄的身影便跟著衙役們消失在門口。


  ??墨行修在門口愣了許久,突然想到那些衙役們說,宮裏的皇上都知道這件事情了。這邊西平侯府的人剛打發回去,這家死了的人也剛抬過來,怎麽皇上這麽快就知道了消息?墨行修不敢往深處想,隻吩咐店裏的夥計、掌櫃們趕緊關門閉戶,另外給他備一匹馬。


  ??往日裏他從不在京城中縱馬飛馳,路上行人實在太多,稍有不慎便可能傷到別人。可現下他顧不得那許多,之間翻身上馬上。嫻熟的讓馬在人群中騰挪躲閃,一直騎到午門外,才翻身下馬將將韁繩扔給一旁的兵士,然後飛衝進宮。


  ??雖然現在事情還沒有定論,但是墨行修怎麽能忍心看白洛兒去受苦,那些衙役們帶她去哪兒,大理寺還是詔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有人又在陷害白洛兒?

  ??墨行修的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他知道他現在是關心則亂,可是他控製不了自己、往日的睿智、英明和沉著冷靜,通通煙飛雲散。他現在隻有滿腔怒火,他想去質問。可是質問誰呢?質問皇上嗎?質問那些受害者嗎?還是質問張家莊繅絲紡線的農民,或是阿蘭她們這些織布的女工?

  ??一路從午門跑到了內書房,那股邪火卻越跑越旺。


  ??可是不行,他不能質問,麵前站著的人不是他的哥哥,或不僅僅是他的哥哥。更是天下之主,隻不容挑戰的帝王。墨行修努力的壓抑著內心的翻江倒火。


  ??不過不等他開口,皇上便先發製人,一個帶著封皮的折子重重的擊在了墨行修的胸口。


  ??“睿王,我的好弟弟啊,說說看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朕給你們家的權力地位還不夠嗎?委身麽還要要貪這些零七碎八的銀子?做生意不好好做,還出了人命,你如今還有什麽臉來見我?”


  ??天子一怒,聞之變色。周圍伺候的小宮女、小太監們嚇得紛紛跪在了地上,唯獨墨行修仍然是脊背挺直。


  ??“皇兄,事有不平必須怨懟,如今這件事情頗為蹊蹺。若是就這樣貿貿然的將我的王妃捉了進去,若有一天撥開迷霧,沉冤得雪,豈不是要怪皇兄您行事草率。”


  ??“什麽!”聽到墨行修的說法,皇帝更加憤怒了,自己還沒怎麽指責他,他反而怪自己辦事草率?“你個混賬東西,怎麽敢這樣同朕說話?現在你們家都惹上了人命官司,還在這裏死鴨子嘴硬?這些年我怎麽瞧著你越發不長進呢?難不成是為著自己有了累世功勳便有膽子在這裏大放厥詞嗎?”


  ??皇帝是一點麵子都不想給墨行修了,直接當眾誅心。雖然已經被免了叩拜行禮,除見太後外都可不必跪拜,但墨行修這一刻為了白洛兒仍然願意放棄自己所謂的驕傲,他直挺挺的跪在皇帝麵前拱手行禮。


  ??“皇兄,此事確有蹊蹺,您若怪便怪臣弟情急之下口不擇言,行為無狀吧。但是求您能不能下令先放王妃回府,我們就在王府內等待調查,可好皇兄?”


  ??皇帝沒有理會墨行修,見他跪下也並沒有像往日那樣和藹,反而冷著一張臉繞到書案後麵,冷笑道:“你做這一副樣子,是給誰看?你以為你跪下這件事情便能輕輕接過嗎?那是人命官司,朕是天子,難道要為朕的弟弟弟媳而罔顧黎民性命嗎?再說大理寺他們有自己的辦事流程,如果你們家真是被冤枉的,睿王妃自然會被放出來,若不是,豈能隨意讓嫌犯走脫?”


  ??“皇兄!”墨行修急的都出了哭音,“白洛兒她從小嬌養,如何能在大理寺的牢獄裏,更何況這事情不知道多久才能查出來,那她要一直被關押著嗎?”


  ??坐在黃金鑲嵌的龍椅上,皇帝俯視著麵前的這個弟弟。從小自己什麽都比不過他,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年長,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恐怕就是他了吧,天資聰穎加上母家身份高貴,現在又有累世功勳,頗受天下子民愛戴。那這的好弟弟有一天會不會也覬覦自己的位置?


  ??皇帝心中的問題死死的纏繞住了他的理智,讓他在麵向自己的血親兄弟、麵向這個扶持自己上位的人的時候,隻剩下了嫉妒、猜疑、否定和厭惡。


  ??“好了好了,不必多說,你要是真擔心你的王妃,你便著人也開展調查。有什麽有利的證據你拿出來,咱們用證據說話,如若不然事情要按規章流程走,別以為你有些軍功便能在這裏托大拿喬?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不是你睿王的天下!”


  ??“皇兄,你怎麽能如此想我?臣弟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如今隻求合家團圓罷了!”


  ??墨行修的聲音充滿了空洞,他一早就知道皇帝對自己的猜忌,可是他總念著當年的手足情分,想著那一起成長的歲月還有一起在屍山血海裏拚過來才博得的這個天下,這些記憶怎麽就輕輕的被放棄了呢?為什麽現在坐在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對自己眼中沒有一點親情,隻剩下厭惡了呢?墨行修不明白天家骨肉、手足之情,何至於此呢。


  ??“好啦,不必多說,朕還有很多公事要忙,睿王退下吧。既然你家出了事,這幾日上朝你也不必來了。”


  ??不讓自己來就是連給自己痛陳冤情的機會都沒有,墨行修拱手從地上站了起來。“既然皇兄這麽說,臣弟遵命便是。”


  ??離開皇宮,離開那高牆大院,墨行修的理智才又回到他的身上。剛才和皇帝的一番對話,已經讓他徹底清醒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看來若再不選擇激流勇退,仍然手握軍權的話,自己永遠都是那個被懷疑和被揣測的對象。


  ??既然如今求皇帝沒有用,那就隻能靠自己了。他晃了晃晨晨的腦袋,可能是早上頭發梳的有些緊,勒的頭皮疼。看來下次要提醒白洛兒別墅的這麽緊。心又突然酸了一下,他想白洛兒了。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墨行修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戰場上什麽樣凶險的情景他沒有遇到過,如今怎能因為關心則亂?他自己若是亂了方寸,那更沒有人能為白洛兒去洗刷冤屈了。


  ??墨行修牽著馬,悠悠蕩蕩的往往王府的方向走去,像是個遊魂一般在大街上沒有目的似的晃蕩。其實他的內心正在一步步的思索最近的細節,可是他究竟在軍營那邊處理公務時間較長,此事還是要和白洛兒詳細打聽。


  ??店鋪、張家莊、趙芸芸和織女們包括王府都要盤查一遍。另外白洛兒現在被關了進去,一應用具都沒有,自己回家肯定少不得一一打點一番。想清楚了下一步要做什麽,墨行修的心中的鬱氣這才慢慢的變得舒緩了些,他翻身上馬輕輕的拉了拉韁繩讓馬小跑了起來。


  ??理智回來之後,墨行修便不會任由自己在肆意妄為的在擠滿百姓的大街上狂奔了,他的家是家,別人的家也是家,他的親人是親人,別人的親人也是親人,沒有必要因為自己的魯莽讓別人失去他們的親人。


  ??回到府裏,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全都是慌亂和驚懼,墨行修明白這眼神背後的意義。不僅僅是因為主母的店鋪出了事情,更是因為這可能是一種信號,代表皇帝終於要對睿王府下手了。盛世殺功臣曆來都是皇家的傳統,功高蓋主和身首異處從來也隻有一線之隔。也不僅僅是皇帝本身對墨行修充滿了猜忌,便是那幾個已經長大的皇子也總是虎視眈眈,抓住機會就要給他們來上一腳。


  ??所以沒有人是不緊張的,此刻雖然院中的這些人都是奴仆之身,可是在這王府裏做奴仆見識自然不同,他們不相信自己的王妃、主母會為了一點點小銀子而去謀害人家夫人性命,那麽這件事情就隻有一個真相——可能有人在背後陰謀算計了瑞王府,而皇帝的態度又決定了一切。


  ??老管家走上前來,接過了墨行修牽著的馬。態度恭敬,努力掩飾掉聲音中的恐懼,問道:“王爺您可是進了宮?皇上那邊怎麽說?”


  ??墨行修明明心中也充滿了惶惑,覺得是自己拖累了白洛兒。沒有自己,或許白洛兒也不會招惹上這些是非,可是這會知道他是這個家唯一的主心骨了,他不能亂,他笑著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


  ??“放心吧,王妃會沒有事的。你現在就給我準備些東西,我要去探望一下王妃。”


  ??老管家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既然說是沒事兒,怎麽王妃還不給放回來?這可是天皇貴胄、皇親國戚啊。就這樣的被不明不白的關進去算怎麽回事兒呢?打從先帝爺兒那起,也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兒啊。老管家心裏犯嘀咕,腳步上卻穩得很替墨行修張羅了一應事物。


  ??小到梳頭的梳子、香油膏子,大到被褥吃食甚至連棋盤都有。墨行修一一查驗了,對老管家辦的事情很放心。墨雲落今天在馬場上,他還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怕他要是去了學塾,會聽同窗們亂叫什麽,舌根子在亂了心智。墨行修決定做一回慈父,讓墨雲落放幾天假,不知道總比知道了跟著亂心焦的好,更何況他小小的一個人兒終究是做不了什麽,隻能跟著白著急。


  ??進了大理寺的牢獄,光線一下暗了下來,四周陰側側的。這裏常年不生火,寒氣沁骨。墨行修心裏默默想著,不知道張大貴預備的被子褥子可還夠厚?


  ??給他領路的那個小獄卒知道墨行修的身份,便開始小心謹慎的伺候著,一邊說著自己可是將白洛兒安頓到了最好的牢房子。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墨行修這樣的身份那就像遠在天邊的神明。常年聽到他威名赫赫的戰功,可頭一次見到這麽年輕的王爺,怕是比見到宮裏的皇帝還令他感覺激動和震驚。


  ??墨行修自己是不喜歡這樣逢迎的人,可是為了白洛兒在這裏住的條件好一點兒,墨行修還是破天荒像是恩賞似的,賞了那小獄卒幾個笑臉,還耐心的答了幾句話。那獄卒果然高興壞了,說話都打得顫音,墨行修不耐煩聽他聒噪,隻希望他腳上的步子走得快一點而。


  ??終於到了那最裏麵的牢房,窄窄的一個小門。和前麵看到那些關押著好幾個人的牢房不同,這一間卻如這小獄卒所說。倒是格外的幹淨,最難得的是那小破木桌子上竟然還有一個豆大的燭光。白洛兒正支著手坐在那桌前,在燭光照耀下,她那半邊臉如美玉一般深情並那般純潔,不像是受了牢獄之災,倒像是來度假沉思的。


  ??直到獄卒從他身上解下了那一串看起來頗為沉重的鑰匙打開了鎖頭,鏈條釘釘咚咚的響動起來,白洛兒才恍如幡然醒悟的樣子。她抬起頭,模模糊糊的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墨行修。


  ??“王爺?”她的聲音微微但這點上揚像是疑問,但是語氣又充滿了篤定。她知道墨行修肯定是會來的。


  ??墨行修沉默的走了進來,那獄卒忙著把墨行修帶過來的大包小裹放在了拿茅草鋪成的床鋪上,又笑嘻嘻的向墨行修請示。墨行修扔給了他一碇的銀子,又輕輕擺了擺頭。那獄卒明白了,立刻弓著身體要笑著退了出去。


  ??獄卒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牢房內靜靜對立的兩個人卻突然相擁。不過沒有白洛兒在前世電視劇中看到的那種淚流滿麵,或無語凝噎。沉默而有力的擁抱之後,兩個已經找回理智的人坐到了那勉強可以稱之為桌子的旁邊,沒有凳子,是坐在了幾塊磚頭上麵。


  ??二人沒有多說什麽廢話,直接切中主題。


  ??“王爺,我想事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去查那批存貨。從繅絲一直到成衣,這中間經過多少人的手。可是織女們沒事,店裏的夥計也沒事,這事情就古怪很多了。”


  ??墨行修點點頭,“我瞧也該從那批存貨查起,不過你現在有什麽想法嗎?有任何線索都要告訴我。”


  ??白洛兒盯著那豆大的燭光看似發呆,腦子卻飛快的轉動著。“王爺,要說具體指認是誰,我心裏還真沒數誰跟這件事情有關。不過八成就是栽贓陷害,一整件事情處處都透露著不對勁,那他必然又露出馬腳的那一天。”


  ??“不對勁的地方?”墨行修皺皺眉,“具體是哪裏呢?眼下我們絲毫沒有方向,蛛絲馬跡都不可錯過。”


  ??白洛兒自己在這裏關了大半日,左思右想將心中最疑惑的一點告訴了墨行修,“是在染料紡。織女們將布匹織出來之後,統一送到染料房,所有的過程中幾乎全都是我親自挑選的人手,可唯有這染料房,咱們用的是別人家的,所以他們的忠心可靠度有限。


  ??另外我自己視察染料坊的時候,也確實見過鬼祟的人影,我當時隻想著應該是競爭對手家派人想來偷什麽秘籍,又想著我們最重要的是原料和織女們的技術,他們便是來的染料紡也是學不到什麽,所以並沒有認真處置。”


  ??白洛兒的語氣中充滿了後悔和自責,她早該想到自己樹大招風,任何可疑都不應該放過,應該再多想一想的。


  ??“大理寺的人將你帶走的時候,已經將咱們所有的存貨都封存了起來,也送回了大理寺。所以我們沒有辦法調查那一批成品,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染料坊。”


  ??白洛兒點點頭,“沒錯,咱們的成品早就成了證據,怕是非大理寺內部人員是動彈不得的,我們自己要想調查隻能從染料紡下手。”


  ??“好。”墨行修點點頭,“我現在立刻回去封存那筆庫存燃料。我也會請太醫院的太醫華人大理寺的寺丞們一起過去。”


  ??白洛兒點點頭,“是啊,王爺,要請他們一起見證才是道理。你快去,時不我待,機不可失,這可是重中之重。”


  ??說著二人便站起身來,其實並沒有人限製墨行修來探監的時間,不過他們都知道現在不是親親我我、恩恩怨怨的時候。墨行修又指了指放在茅草鋪成的床上的那那些大包小裹。


  ??“吃的用的一應俱全,你如果還有什麽需要的便和剛才那個小獄卒說,我已經同他講好了。”


  ??白洛兒笑著搖搖頭,“王爺您在外麵替我查,我怎麽能在這裏舒舒坦坦的過日子呢,我又不是進來度假的。”


  ??“度假?”墨行修第一次聽說這個怪模怪樣的詞,有些困惑的看向白洛兒。


  ??白洛兒笑著推了推墨行修,“好了,王爺休要囉嗦,快去查。”墨行修雖然心中有些困惑,還是用力抱了抱白洛兒。


  ??在陰暗的光線中,他多大的身軀將嬌小的白洛兒裹了起來。兩人的影子倒映在破敗不堪的牆麵上像是一隻巨獸吞了一隻白洛兒兔。嘴巴會撒謊,但身體不會,他們清晰的感覺到不願和對方分開。可是理智阻斷了他們的這個擁抱,墨行修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去。白洛兒呆呆的站在原地見他走遠了,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對於一切如自己猜測的那樣,自己不是一個劊子手。


  ??這邊墨行修剛出了大理寺的牢獄便見到附近的一間屋子正冒著滾滾濃煙,大理寺的官員和獄卒們跑來跑去,像是在救火,遠處有人喊著走水了走水了。墨行修一愣,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問跟在他身邊將她送了出來的那個獄卒。


  ??“那邊是什麽地方?怎麽突然間起這麽大的火。”


  ??那獄卒瞧了瞧說道,“噢,回稟王爺,那是存放證據的地方。哎呀,怎麽少的這麽邪乎,這下好多案子都要成了無頭公案了。證據若是沒了,說也說不清,人又不能隨便放,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冤死在這牢裏了。”


  ??那獄卒伸長了脖子在那看熱鬧,雖然嘴上感慨著會有人冤死,但是語氣和神態上都是一副深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墨行修瞧他這幅樣子,心裏就無名燃起了怒意,他冷冷的看了那小獄卒一眼,沒有作聲。


  ??墨行修和那看熱鬧的獄卒站在原地看向遠處的大火,默默地想著,這一把火算是毀滅了所有證據。軟煙閣最新的一批貨都被放在這裏了,如今這一把火一定能燒的什麽都不剩。


  ??“王妃那邊還要托你多多照顧,這些銀子拿回去吃點酒吧。”墨行修掏出一大錠銀子,瞧著大小怕是有五六十兩。要是省著花,恐怕能夠這小獄卒一家過上個五六年。


  ??那小獄卒立刻便眉開眼笑、信誓旦旦的向墨行修保證隻要有他在一天,那睿王妃在大牢一定會過得舒舒坦坦的。


  ??舒舒坦坦?墨行修心裏嘲諷笑了一聲,堂堂睿王王妃要被關在這大牢裏,她究竟是哪裏舒坦?不過墨行修沒有表現出來,還向這個小獄卒微笑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大理寺。


  ??他沒有去救火,他也知道不必去。最近沒有什麽大案要案發生,最離譜的當屬白洛兒這件案子,偏偏證據房就著了火。這是多麽明顯啊。本來墨行修自己也沒有把握,擔心會不會是生產過程中哪些環節出了紕漏?才意外導致那婦人的死亡,可是如今看來這麽急吼吼的想要毀滅證據,這事情必定是個陰謀,必定是衝他們來的故意陷害。


  ??有了這幾分必定,墨行修的內心更加堅定了。他從來不怕別人對他的謀害,因為隻要不是他做的,他有信心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對白洛兒他亦如此。


  ??他翻身上馬,飛快的衝向那燃料紡。雖然是他心中隱隱約約已經預知了結果,那些人竟然動手,連大理寺內的證據庫都敢燒,那麽城外的染料坊呢?怎麽會有幸存的可能?但墨行修還抱了一絲的希望,想著要提早趕過去,或許自己能先行一步早於那些放火的人呢。


  ??不過僥幸永遠都是萬一,還有一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注定結果,比如滾滾濃煙的染料紡。墨行修端坐在馬上看著在火光中被燒的不成樣子的染料坊,心中的情緒產生了兩個極端化。


  ??一方麵他憎恨那些人,壞事做絕,連染料坊都燒了,真是一點證據都不留給他們,做的太幹淨。一方麵他又有一些高興,現在可以說白恩直白確定白洛兒的無辜,另外燒了染料房是不是也意味著出馬腳的地方一定是在染料坊?那些人有本事燒死物件兒,可活人總有能撬開的嘴。


  ??墨行修這邊沒日沒夜的開始查案子,白洛兒則在牢獄中輾轉反側。這些天她把他得罪過的人,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確認了幾個嫌疑最大的名單。或許等墨行修下次來看自己,自己要提醒他一句。可是墨行修沒來,趙芸芸卻先來了。


  ??她兩隻眼睛哭的像桃子一樣,紅腫著一張臉,穿了男裝。剛進來的時候,白洛兒險些沒認出她是誰。瞧著趙芸芸那腫的像桃子一般的眼睛,白洛兒強迫自己不要笑出來。她默默的在心裏怨怪自己,這都什麽時候了,趙芸芸有好心來看自己,自己還要笑她的眼睛。


  ??壓抑住了自己想發笑的感覺,白洛兒上前握住趙芸芸的手,“好姐姐,瞧你這眼睛,可是因為擔心我?”


  ??“那是自然。這幾天我隻是擔心受怕,可是因為住在外祖家,出行都要他安排著。他又聽說了這樣的事情,生怕我卷入其中,怎樣都不許我來。”


  ??白洛兒拉著趙芸芸在那破木桌子旁坐了下來。盡管趙芸芸刻意喬裝打扮十分樸素,可是她婷婷嫋嫋的往那一坐,仍然是一道很亮麗的風景線。白洛兒笑著拍了拍趙芸芸的手背。


  ??“好了,姐姐你不必多說,我自然是明白你的。你我姐妹一場,情比金堅。孟老大人也是擔心你啊。孟家曆經三朝,屹立不倒,就是因為做了純臣。既不站隊也輕易不和朝臣沒有太親密的關係,一心是為了皇帝。所以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孟老大人當然不想讓你來,我也是明白的。可我知道即便你不來也必定在家中替我擔心,隻是有苦衷不能來罷了。”


  ??“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明白我的我絕不是那種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人。”趙芸芸聽了白洛兒的,。又淚汪汪地蓄滿了一眼睛的淚水,可惜她的腫眼泡讓那些淚水往外流有些困難。


  ??白洛兒從趙芸芸手上拿下手帕,輕輕的按壓趙芸芸的眼角,替她拭淚。同時笑著說道:“我的好姐姐,我不懂你還能懂誰呢?這天下人中除了至親之外唯有你我是最信任的了。不過你可快別哭了,瞧瞧你像是一隻悲傷的青蛙似的。而且淚水把你這眼周附近的嫩皮膚都已經蜇成這樣了,你還哭,肯定很痛吧。”


  ??趙芸芸噗嗤笑了一聲,劈手奪過自己的手帕,自己輕輕的幫自己擦淚,同時嘴裏說道:“你才是青蛙呢,人家好心擔心你,可你卻倒好,隻懂得笑我。”


  ??白洛兒也頑皮的笑著,用手輕輕的拍打著自己的臉,假裝打字機似的。“好好好不笑,不笑,妹妹錯了,妹妹該打。可惜這兒沒有酒,不然妹妹必定自罰三杯。”


  ??二人正說笑著,那個小獄卒拎了一個食盒過來,說道:“王妃,這是今日的午飯,請用過吧。”


  ??白洛兒點點頭,朝著那小獄卒笑了一下,讓那小獄卒受寵若驚。可能是有墨行修的關照,這獄卒對她平日十分和善,而且送來的飯菜還都不錯,雖比不上王府的廚子,但瞧著也是幹幹淨淨體體麵麵的幾道菜。


  ??趙芸芸接過食盒將飯菜幫白洛兒一一擺上了桌。都很清淡,但看起來的確不錯,一道是青菜炒蘑菇,一道粉蒸肉,主食是幾張幹巴巴的餅。趙芸芸瞧了瞧覺得不夠意思,又將自己帶來的幾道菜端了上來。


  ??“天天吃這些東西身體可怎麽辦啊?太清淡了些,沒什麽油水。不過我帶的都是些葷腥,這青菜蘑菇倒是可以搭配吃。”


  ??白洛兒笑了笑,“我的好姐姐,我現在可是囚犯,人家給我飯吃就不錯了,我哪裏還敢挑呀?”


  ??趙芸芸白了她一眼,又從自己帶來的東西變出了一隻茶壺給白洛兒斟了茶。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這包袱裏可是什麽都有啊,怎麽連茶壺都有。杜十娘有百寶箱,看來姐姐也有百寶包袱。”趙芸芸嫌白洛兒嘴貧,不搭理她。白洛兒隻好一人怏怏地拿起筷子。趙芸芸帶來的一道鴨子十分味美,白洛兒連著吃了好幾口,直到趙芸芸怕她單吃鴨子太膩,讓她吃青菜,白洛兒的筷子才猶猶豫豫的飄向了那一邊的青菜炒蘑菇。


  ??夾起了一塊之後,白洛兒剛要送進嘴裏就聞到一股同往日不同的味道。她努力地嗅了嗅,奇怪道:“莫不是壞了,這聞起來怎麽同平時不太一樣。”


  ??趙芸芸很驚訝,“你這裏外都有王爺打點,難道他們還敢拿餿了的飯菜給你?”一邊說趙芸芸一邊端起了那盤菜也替白洛兒聞了聞,可是一問之下她大驚失色,臉上立刻變了顏色。白洛兒在那邊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笑著要把這口菜送到嘴裏。


  ??“不會吧,前幾日我吃著菜都沒問題。今日你又來找我,他們怎麽會給我吃不好的東西,我來試試看。”


  ??這一筷子眼看就要到嘴邊,突然趙芸芸劈手打了白洛兒的一下,白洛兒沒握緊筷子一鬆,一口菜掉在了地上。


  ??“你幹嘛?”


  ??“別吃,我擔心有毒。”趙芸芸急道。


  ??白洛兒有些驚訝。公然在大理寺的大牢下毒,這得是多麽瘋狂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啊。“有毒!怎麽會呢?”


  ??趙芸芸存心想要驗毒,可是她今天辦了男裝,頭上沒有什麽銀釵。在周身摸了摸了個遍,她才突然想起自己自小戴在腳上的銀腳鏈,可那是打小就戴上的,現在早都摘不出來了。


  ??趙芸芸擰了又擰,轉了又轉,將腳皮都快刮破了,才將那銀腳鏈拽了下來。看她如此,白洛兒自然也明白了事情的危險。而那銀腳鏈剛放在盤子裏,沒多久便變了色銀色開始發烏。


  ??白洛兒是學過化學的人,她知道這是氧化反應,看來盤子裏八成是有砒、霜。白洛兒突然脊背冒了冷汗,若不是今天趙芸芸湊巧來看自己,自己若真的吃下去了,此刻還能有氣嗎?二人相視一眼,眼底俱是驚惶。


  ??“姐姐又是如何知曉這裏有毒的?”


  ??趙芸芸愣愣的將自己的銀腳鏈拿了回來,說道:“你也知我自小體弱,常年生病,對藥的味道就比普通人敏感了些。”白洛兒點點頭。趙芸芸卻突然拉緊了她的手,“事到如今這要怎麽辦呢?他們已經對你下手了。你被關在這裏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我不能日日都來,王爺在外麵忙著查案子,你一人在這裏麵可如何是好?”


  ??白洛兒反手也握住了趙芸芸,“姐姐別怕,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既然他們用陰謀詭計計想要害死了我,但我沒死成,那我白洛兒就有活著出去那一天,他們最好都做了好準備。”


  ??聽了白洛兒的話,趙淼淼芸芸似乎又要哭了,“可是我們不說以後,隻說現在。你現在在這裏已經不安全,我們不知道究竟誰被他們收買了,你怎麽能一個人在繼續住在這裏。”


  ??白洛兒沉默良久,眼身法恨的盯著桌上的青菜,最後點點頭。


  ??“姐姐說的不錯,我確實不能再在這裏住了。姐姐說你長年體弱湯藥不離手,卻不知姐姐可對針灸療法有所了解?”趙芸芸茫然的點點頭,“自然是了解的,我常年也針灸。”


  ??她一臉困惑地看向白洛兒,不知道在這緊急當口,白洛兒怎麽突然開始聊起了治病了。卻見白洛兒輕輕探身附在趙芸芸耳邊低語了幾句。趙芸芸臉上的神情隨著就變了好幾次,先是惶恐後是驚訝,最後才篤定的點點頭。“你放心,這事我必定給你辦妥當了。但是在我來之前你要萬事小心。”


  ??“你放心吧,姐姐今日的飯菜我不動,那獄卒來問我隻說你帶了好了吃食,我不再想吃這些青菜。他們若是是知道我並沒有發覺,八成還會用同樣的招數。不過是挨餓罷了,我忍得了,隻等你來。”


  ??趙芸芸點點頭仍是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的才離去的。隻留下白洛兒一人,她坐在那豆大的燭光所波及不到的範圍裏。陰影可以讓她陷入沉思,如今要下一盤棋,不知輸贏卻有很大的風險。但是無路如何他都不能坐以待斃了,墨行修一人在外麵終究是獨木難支的。


  ??兩日後,趙芸芸如約而至,又同白洛兒密談了許久,這一次不僅是她。她身邊還帶了一個人,獄卒並沒有多想,瞧著打扮像是小廝,身上又搬了一堆東西,便認為覺得趙芸芸是來給白洛兒送東西的。二人說完話,趙芸芸走的時候,白洛兒便也上床睡了。雖然才是酉時初,還沒有到有時上床睡覺,獄卒們看著有些奇怪,但也沒說什麽。


  ??可當日夜裏,巡邏獄卒們便覺得是有蹊蹺,睡覺不奇怪,可是以一個姿勢直挺挺地躺了好幾個時辰,那就有些奇怪了。裏麵關的人畢竟是睿王妃,他們也不敢馬虎,忙開了門進去。


  ??當天夜裏雲板敲響,有些人家聽著雲板還有些奇怪,敲這麽多下那必定是為皇親國戚過世了,可究竟是誰呢?也沒聽說哪位貴人生病了。一直在外奔波的墨行修半夜時分才回到王府,還沒進門,便看到管家張大貴焦急的在門口徘徊。


  ??“怎麽了?”墨行修問道,“我在路上聽到了雲板的聲音,敲了那麽多下,究竟是哪位宗親出事了?”


  ??張大貴一抬臉卻把墨行修嚇了一跳,那老邁縱橫的臉上竟有了淚水,這麽多年張大貴什麽事情沒經曆過,輕易是不會如此大驚失色的。墨行修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幾拍,他上去握住了張大貴的肩膀,完全忘了自己鷹爪一般的力量。“你說到底怎麽了?怎麽啦?”被墨行修的鐵掌握住這麽一搖晃,張大貴似乎找回了理智,他哽咽的說道,“王爺,是大理寺派人來說。王妃,王妃娘娘她她薨了。”


  ??一瞬間,墨行修明白了什麽叫做晴天霹靂,他感覺自己“嗡”的一聲,耳朵便聽不到聲音了。目光所到之處,天旋地轉,張大貴的影子在他麵前晃來晃去,似乎在對他說些什麽,可是他聽不懂也聽不見,隻覺得心中劇痛無比。突然一股腥甜湧上了他的喉頭,墨行修抑製不住自己,一大口血直接噴在了張大貴的衣襟。


  ??張大貴是什麽反應?他沒有瞧著。墨行修隻感覺沉重無比,內心空蕩蕩的。自己這是怎麽了?不要睡啊,要趕緊去瞧瞧白洛兒,千萬不能睡。可是身體卻不由墨行修的思想做主,眼睛還是沉沉的合上了。他巨大的身軀重重地壓在了張大貴的身上。可憐張大貴一把年紀,勉力支撐著墨行修。


  ??“來人啊,來人!快來人!”張大貴大喊著,門內很快有小廝們應聲跑了出來,幫著張大貴七手八腳地將墨行修抬了進去。墨行修平日長手長腳,人高馬大,如今昏迷過去看,在眾小廝身上軟軟的靠著,瞧著卻像個孩子。太傷心之下墨行修吐了血,張大貴害怕墨行修這一時二刻怕是要昏睡不醒的。雖請了郎中,但她仍然手足無措,如今王妃的死訊傳遍京城,自己又該怎麽做呢?


  ??管家張大貴急得團團轉,這偌大的王府上麵,兩個成年的主子一個突然過世,一個昏迷不醒,再沒有其他長輩。下頭一個小主子又那麽一點子的年紀,碩大的王府就再沒了理事人。不過墨行修終究是身經百戰,雖然突聞噩耗,但是他並沒有讓張大貴緊張太久,隻昏睡了幾個時辰,便悠悠轉醒。


  ??瞧他臉黃如紙,張大貴哀求的說道:“王爺您的身體還沒大好,先別急著出去了,有什麽事就吩咐我們來做。您現在要把身體養好要緊,不然小世子也才那麽小,可怎麽辦呀?”


  ??墨行修表情空洞得坐起身來,才不到一天的功夫,感覺他似乎被人偷走了魂魄。平日裏精壯的身體也瞬間感覺消瘦了許多,撐在衣服裏麵,空空蕩蕩的。他慢慢起身,眼中沒有一滴淚水,隨便拎起了一件鬥篷,墨行修便向來走去。


  ??張大貴在後麵追著問道,“王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呀?”墨行修頭也不回的說道。


  ??皇宮大內案子還沒結,白洛兒作為嫌疑人,按道理是必須被扣在牢獄中。雖然她突然暴斃,可以應當有仵作驗屍一步步走審批才能回家,但是墨行修等不得了,他甚至沒有趕去看白洛兒一眼就直奔皇宮。


  ??天已經擦黑,皇宮一旦落了鎖就不能再打開。墨行修一陣狂奔緊趕慢趕,終於趕在宮門下鑰之前衝進宮內。見他來了,皇帝並沒有太驚訝,昨天半夜睿王妃沒了,這一上午進進出出許多人,皇帝一直在等墨行修。後來又聽說他吐血昏迷,這才明白為什麽墨行修遲遲沒到。


  ??不管先前有多少猜忌,此時看到傷心欲絕的弟弟,皇帝的心即便是再硬也說不出什麽狠話了。他招招手上一旁伺候的小太監端了一個圓凳。


  ??“行修啊,你先坐下吧。”


  ??墨行修卻不坐,直挺挺的單膝跪地,聲音沒什麽力量,但是去斬釘截鐵。“皇兄,這段時間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了,先是大理寺著了火,接著供應我們染料的染料坊著了火,接著傳來我王妃的死訊,雖然現在我還沒有任何證據,可是相比皇兄如此英明,也應當瞧得出來,這其中藏了多少陰謀詭計。”


  ??雖然不喜歡墨行修這樣帶著質疑的語氣,但是念他剛剛失去妻子,皇帝便忍了。“哦?那你跟朕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你是想責怪朕和手下的官員們辦事不利,所以害得你失去了妻子嗎?”


  ??墨行修再也不想聽皇帝這些帶著猜忌的話語。就是這份猜忌才害得他們兄弟失和,害了白洛兒這樣不明不白就死在了牢獄之中。墨行修不接皇帝的話,直接講了自己的訴求,“皇兄我沒別的意思,隻不過人死如燈滅,如今我的王妃既然已經去了,我求您赦免她的戴罪之身,讓我帶洛兒回家好好的安葬可以嗎?”


  ??雖然看不慣墨行修這副樣子,但是失去之前的痛苦皇帝還是可以理解的。他勉強放下了自己的那些不滿,對墨行修點點頭,“可以。且不說這件事疑點重重,即便是睿王妃真有罪,如今以她王妃至尊抵了那婦人的性命也是足夠了。那你就派人去大理寺把睿王妃接回瑞王府吧,好生安葬。


  ??等王妃的喪期過了,皇兄會再為你另著家人。行修啊,你是國之棟梁,千萬不可太過傷懷,珍重自己的身子要緊。”說完皇帝便派了一個太監和墨行修一起去大理寺傳口諭,然後便轉身離去。得知墨行修今夜還要出宮,門口的守衛一直在等他。墨行修前腳剛出了宮門,後腳宮便被鎖了起來,碩大的宮牆liu被留在了墨行修身後。城牆籠罩著很大麵積的陰影,墨行修第一次覺得國門口的這條路可真黑呀,黯淡無光並且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天色已經晚了,按道理大理寺主事的人應該也已經下衙回府,可是墨行修再也等不了了。在他醒來的那一刻,他就想奔去見白洛兒,可是不行,他必須抓緊時間進宮請旨。這才能將白洛兒堂堂正正的接回家,帶著宮裏出來傳口諭的那個太監和幾個小廝,墨行修直奔大理寺府衙。由於天使在此,他也顧不得那許多規章流程,反正今夜宮門已經鎖了門,太監回不去,墨行修便讓他留在大理寺,等著明天大理寺主事的官員問話。


  ??而墨行修自己便又幾名獄卒領著去見白洛兒,來到小小的屋子外,帶他進來的人說睿王妃正是停靈一次。那屋子格外矮小,像墨行修這樣的身高必須要低著頭才能進去,等進去了房子,墨行修才發現這裏的破敗不堪,隻有正中間有一張破舊的木床上麵躺著一個人。看起來那麽瘦小,眼睛上蓋著一塊白布。


  ??墨行修突然有些不相信,他覺得一定是白洛兒在騙他。


  ??他前幾日來看白洛兒的時候,白洛兒還好端端的,這怎麽就躺在了此處呢?墨行修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那木床前,緩緩地揭開了蓋在白洛兒臉上的白布。看起來還是那樣生動,麵色甚至有幾分紅潤,怎麽會是剛死的人?


  ??墨行修子戰場上見過那麽多屍體,一個個殘肢斷臂,臉色發青,和白洛兒完全不同。黑不死心的拿手探了探小吧的鼻息,沒有任何反應,又摸了摸白洛兒的脈搏,那樣安靜。一顆心在墨行修的胸腔裏跳的七零八落,胸口真是痛啊,墨行修咬著牙,一拳錘在自己的胸口,讓自己振作起來。


  ??他環顧四周,覺得讓白洛兒再這樣破敗不堪的地方度過最後的時間是在太不應該,然後彎腰將白洛兒抱了起來。白洛兒身體甚至還有一些柔軟,可是已經失去了呼吸,那樣的安靜。見墨行修自己將王妃抱了出來,跟著來的幾個小廝便想上前幫忙。墨行修沒有做聲,默默地繞開了他們。


  ??這幾日怕墨雲落在出什麽意外,墨行修已經派玄歌去陪著墨雲落。其他這些小廝都沒有玄歌那般伶俐,自然是不懂他的。帶自己的妻子回家,帶自己的王妃回府,怎麽能假他人之手呢?

  ??回到府中,張大貴已經組織人開始掛白燈籠,舉白幡。雖然白洛兒生前算是嫌疑犯被關在大牢中,可既然有皇帝的口諭,那她自然還當以王妃的身份停靈安葬。因為王府中的主子都是年輕人,所以並沒有備下好的棺木。張大貴已經去外麵張羅這些事了,白洛兒就暫時被安放在她往日慣用了的貴妃榻上。


  ??貴妃榻停於正堂之前,王府裏的侍女小廝們也都已經換上了白色的孝服。本來該由墨雲落這個嫡長子出來哭靈,可是墨雲落身子一向弱,又怕他突聞噩耗此時心神不定,就至今還瞞著,所以跪在靈前哀哭的人都是府裏的下人。


  ??第二天來了不少祭奠的和吊唁的人,尤其是白家的人。自從白洛兒出事情,白家就跑前跑後出人出力。可是他們終究是商賈,地位不高,沒幫上太多的忙。如今白洛兒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在牢裏,他們很是不甘心,恨不能上門揪住墨行修打上一頓。可是一方是皇室貴胄,一方是商賈,他們既沒能力,也不想在白洛兒靈前鬧事。便由白衡帶頭紅著一雙眼睛,親自前來幾點妹妹,也算是查看墨行修有沒有精心為自己的妹妹準備葬禮。


  ??其他豪門大族也都過來祭奠了,不管白洛兒生前犯什麽事兒,她人都走了,現在就都是看在墨行修的麵子上。隻要墨行修一天掌握軍權,他們就得繼續供著、敬著墨行修。


  ??除了往日和墨行修較好的那些軍中兄弟們的家人來吊唁,連趙家和柳家的人都來了。墨行修見他們就煩,然而這幾天他也想清楚了,白洛兒招惹的狠的對手怕是就在這兩個人中。畢竟打人不打臉,白洛兒上次的光輝戰績已經在京城貴眷中悄悄流傳開來了,他們沒有存心報複也未必不可能。可是對方做了實在隱秘,所以墨行修一直沒有找到證據,今日他們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少不得要上去會一會。


  ??沒錯,白洛兒是死了,可是仇非報不可。


  ??墨行修親自上前接待了尚書趙大人,還有柳家老爺。又和他們懇切的交談了一番,卻沒見到什麽可疑之處。墨行修自認為也見了不少人,不至於如此識人不清吧。可是看那柳鶯鶯和趙淼淼的行影動作總覺得詭異,難不成她們是背著家裏人自己做的鬼?


  ??墨行修很想上前查問一番,可是礙於男女有別,在自己亡妻的靈堂上纏著兩個小姑娘說話,確實不成體統。看來隻能另做打算了,墨行修若有所思的看著在一旁說話的趙淼淼和小劉。這時,管家張大貴突然走了進來,拱手向他說道:“回稟王爺,府外來了一個茅山道士,說是有話同您講。”


  ??墨行修的理念一向是敬鬼神而遠之,他總想著活好一世即可,至於那不可言說的死後世界做太多猜想也是沒有用的,便有些不耐煩的對張大貴說道,“要銀子就給他,要想給王妃誦經祈福便讓他誦經,見我卻大可不必。”


  ??張大貴有些為難的說道:“我也知道王爺一直如此,便想打發她走了,誰知他有些.……”


  ??墨行修冷冷的問道,“有些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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