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虛妄
走過人影搖曳著的街角，亞當與丁亨來到了瓦赫蘭城內軍營附近。
衛兵隊長先是領著二人觀看了一下新兵的訓練，幾十個年輕模樣的人身穿輕甲，對著各自麵前的假人不停揮砍。
訓練用的假人顯然經曆了許多滄桑，一次次的打擊都將使它更加殘破。
看著看著，亞當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能問個問題嗎？”
“怎麽了亞當？說吧。”
“這些士兵碰到魔法師怎麽辦？他們有強力的法術。”
亞當對於魔法用於實戰的見識隻停留在初級階段，大多內容都是從書本上得知的。
在他看來，即便是訓練有素的低階魔法師，也能夠輕鬆打敗一名經驗豐富的士兵。
而如果魔法師組成部隊，利用法術之間的配合，恐怕可以抵得上一整支軍隊。
“你多慮了，戰爭來臨時，魔法師再強也隻是人，是人就會死。魔法師的數量在軍隊士兵麵前根本不值一提，最多集結幾百人左右的魔法師，怎麽與上萬人的軍隊抗衡？況且大部分還隻是低階魔法師。”
這麽一說，亞當想起自己曾經見過的一個統計報告，瓦赫蘭城內的魔法師隻有百名左右。
亞當點點頭，表示理解。
“如果我們遭遇入侵，我肯定會抵禦外敵，但是沒法保證其他魔法師都像我一樣。”說到這，丁亨不禁有些感到無奈。
之前亞當還想過，如果給士兵都裝備抑法物品，應該可以有效對抗魔法師，但這個想法立馬就被他自己否決了。
先不談抑法物品價格昂貴，成批裝備十分困難，就算可以，用來對付人數少得可憐的魔法師，也未免太浪費資源了。
曆史曾經有過記載，在大約湮滅紀開始之初，有人調查過德亞塔大陸上的魔法師人數。
結果雖然並不精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全大陸的魔法師也就一萬多人。
算上遺漏或者退休、隱居的，怎麽也不可能超過兩萬。
而兩萬名士兵組成的軍隊，亞當相信即便是國土麵積這麽小的金豹王國，也一定可以集結出來。
所以當人數差距懸殊時，大部分低階魔法師那種花裏胡哨的法術就沒有多大優勢了，能不能一擊致命不說，就算魔法師都能一個打十個，那還是遠遠不夠。
不過一場王國之間真正的戰爭究竟有多大規模，亞當心裏也沒數。
之後，衛兵隊長按丁亨的意思，加強了訓練，還讓丁亨稍微露了兩手，估計一段時間裏，這群新兵都會加把勁兒了。
亞當則一直在旁邊觀看，他忽然想到自己要製作什麽東西了，便先行離開。
回到工作室，亞當正準備在設計圖上記錄下來想法，突然，又有人敲響了門。
還奇怪丁亨為何會結束地這麽快，打開門，亞當發現是安東尼奧。
一見麵，安東尼奧就興奮地擁抱了一下這個侄子。
“哈哈哈！好消息，亞當！探險隊組建地很順利！明天我應該就要出發了！”
擁抱完，他自覺地走進來，從櫥櫃中翻出一瓶葡萄酒，自己倒了一杯喝掉。
“恭喜啊，叔叔，不過你要去哪？”
“哈，好酒！”一飲而盡後，安東尼奧又忙著倒另一杯，“去一個.……神秘的地方！”
“又是地下？”
在亞當印象中，叔叔安東尼奧為了探險去過最多的地方就是地下洞穴了。從很多年前開始，安東尼奧為了驗證自己的某個猜測，遊走在大陸各個地方，尋找可疑的洞穴。
而他的猜測是，地下深處也許有著其他的……生物。
他指的生物可不是什麽蝙蝠、蜘蛛、老鼠之類的。
其實民間曾有過傳聞，一些奇特的洞穴深處似乎存在著一些陌生的東西，這導致地下世界充滿了危險而神秘的色彩，令人不敢探索。
有人說，那不過是有些無家可歸的人居住在了洞穴裏。還有的認為是在人類起源之初，便有一批人定居在了地下。更有甚者，覺得是遺留的魔族在躲避人類。
安東尼奧或許對地下情有獨鍾，但這次，亞當並沒有猜對。
“當然不是了！我受夠了那種陰暗潮濕的地方……我要去的是.……”
話突然停住，安東尼奧立馬放下酒杯，到窗戶前看了看外麵，又跑去檢查了門鎖。
他小心翼翼的行為讓亞當不禁好奇，確認無誤後，才走到亞當麵前壓低了聲音。
“我要去北方冰原。”
亞當一愣，皺起眉頭看著安東尼奧，他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北方冰原，是位於德亞塔大陸北部冥狼王國更北方的極冰之地。
冥狼王國北部的海域由於常年無風，海麵上看不到一絲波浪，所以被稱為“默海”。
而有那麽一小片靠近陸地的區域，受寒冷的氣候影響，一直處於結冰狀態。不僅如此，上麵還有很厚的積雪，人們根本分不清雪下麵是冰，還是陸地。
一眼望不到邊的冰雪，處處暗藏危險，那是一片被稱為“白色沙漠”的恐怖地帶。
“為什麽？那裏很危險。”
“別擔心，你叔叔我在探索出什麽之前，肯定不會丟了命的！哈哈哈！”
安東尼奧大笑著，轉身回去喝完了剩下的酒。
“那我猜要提前祝賀你了。”
亞當微笑著，從別處又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些，又將安東尼奧的酒杯滿上。
之後叔侄二人又聊了點別的，安東尼奧便離開去繼續準備了。
晚些時候，丁亨回到了工作室。
“呼！那群新兵基礎太差了！”他吐槽著，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怎麽樣亞當？有什麽想法了嗎？”
工作台前，亞當還在紙上描繪著什麽，“嗯，我需要些材料，能麻煩想辦法幫我弄到嗎？”
“材料.……給我列個單子，我明天找人去問問！”
亞當迅速寫了什麽，遞給丁亨。
看了看，幾乎都是比較常見的製作用材料，隻是.……
“法晶核心.……這不一定有啊？”
“不多，我隻需要兩個，錢的事不成問題。”
在金豹王國內，亞當其實算不上富有，但是如果放眼全大陸，應該還能算得上比較有錢的。
不過實際上他個人幾乎沒有什麽財產，都是父親亞希伯恩給他的。
就算這樣，他也隻舍得買兩個法晶核心。
丁亨待了一陣，直到天色變暗時才離開。
思前想後，亞當有了一個想法。
他先自己動手製作，將成品拿到別的地方去賣，再用換來的錢繼續購買原料製作。
之後，亞當還想雇傭一些技藝高超的人替他製作，而自己則專注於研究發明。
這樣下來，他不僅可以先積累一些經驗，最重要的是賺足夠多的錢。
不過他賺錢並不是想享受生活的，對於物質需求，亞當也就馬馬虎虎。
他想要完成的，是一個更不可思議的事情。
其實比起不可思議，用荒謬來形容更為合適，畢竟這個想法他根本不敢與人提起，因為他知道，回應他的隻會有嘲笑和不解。
在學者界，乃至德亞塔大陸上相當一部分平民都知道，荒謬這個詞，代表了一個人。
“荒誕學者”雪萊，一個憑實力荒謬的學者。
原本他天資聰慧，閱曆不凡，是一個有著大好前程的年輕學者，甚至就連當時處於巔峰時期的“大發明家”德諾都對他稱讚有加。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提出一個想法後，瞬間成為了人們嘲笑的對象。
眾所周知，德亞塔大陸四麵環海，探索海域自然成為了很多人的夢想。
然而，大陸西邊和南邊深處的海域常年風暴不斷，船隻根本無法靠近。有人說，那是天上的星星墜入海中，才引來風暴。
因此那片海域被稱為“天星海”。
而大陸北邊和東邊的海雖然沒什麽風暴，但是遠處海麵絲毫沒有波瀾，根本沒有風的存在，是徹徹底底的無風帶，也就是“默海”。
兩片大海都是隻有臨近大陸的部分還算正常，人們可以出海捕魚，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遠處的海域如此奇特，仿佛一張天然的牢籠將德亞塔大陸圈住。
而雪萊突然奇想，提出了一個荒謬的看法。
德亞塔大陸北邊的默海由於氣候寒冷，常年結冰，因此不可能供船隻航行。但是東邊的默海，雖然無風，但其他條件均沒有什麽問題。
所以他認為，隻要船隻不依靠風作為動力，就可以前往默海。
乍一看是一個很合理的邏輯，然而不靠風，還能靠什麽呢？
多數人認為雪萊隻不過在說笑話，直到他真的組建了一支隊伍，他們決定靠劃槳，去試一試。
結果是，他們踏入無風帶後在遠處根本看不到任何陸地的存在，隻往前咬牙劃行了一陣，便原路返回了。
如果雪萊就此放棄也罷，年輕人總會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可是他偏不，他堅持認為，人類一定是可以穿過默海的。
從此，他拋棄了其他一切研究，專心尋找渡過默海的辦法。
有人嘲笑他是腦子壞了，非要抱著這個荒謬的想法不放。
漸漸，他得不到任何支持，越來越多的人對他冷嘲熱諷，最後他甚至也沒能有什麽研究成果。
某一天，不再年少的他決定離開。
他孤身一人乘一隻小船，獨自劃槳遠去，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所有人都認為，他死在了海上。
而後，原本德亞塔大陸東邊的那部分海域有了一個新的名字，“虛妄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