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閑暇
聶辰逸和葉慕柔在莫克雷山脈裏南行，走了一小會兒，二人突然發覺周圍都安靜了許多。
??他們並不知道，此時蕭赫軒已經消滅了那骷髏頭。
??一路上沒有任何魔人來阻攔他們的去路，也許就是這樣片刻的閑暇時光給了他們交流的機會。
??這天傍晚，他們在一處小山坡的樹下歇息。
??之前被鎖鏈牢牢禁錮的畫麵仍然讓聶辰逸曆曆在目，一想到那他就不禁顫栗，沒有人不怕死。
??聶辰逸開始懷念自己平凡的高中生日子了，至少不必在生死之間徘徊。
??想到這，他發覺自己穿越到這裏已經有些日子了，找不出自己到這裏的原因，也不知道回去的辦法。
??此時此刻，聶辰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一種令人茫然的孤單令他感到悵然若失。
??他開始有些思念自己的親朋好友了，想到自己很可能回不去那個世界，並且沒辦法再見他們，聶辰逸就感到有把刀觸動自己的心髒一樣。
??然而自己甚至沒有機會對他們說一聲再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個世界是什麽情況，是已經昏迷還是死亡？
??又或者說，這個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那個世界隻是自己的夢？
??他一時間搞不明白這些問題。如果自己在那個世界還在昏迷，也許自己的家人還在焦急地盼望自己醒來。
??但是那個情況豈不是和自己在這個世界一開始的蘇醒有幾分相似？假如在這裏也看見了那段同樣的話，又該怎麽辦？
??一連串的疑問令聶辰逸陷入深思，準確來說是發呆，因為並不明白到底思考著什麽。
??他想到了自己曾經在班上喜歡的那個女生，她不算特別漂亮，但比較耐看，她脾氣不錯，也很溫柔。她並不是那種大眾情人，全校沒什麽人追求她，然而感覺這東西來了便擋不住，它不需要理由的存在，隻要感覺來了，它就驅使著你。
??盡管如此，聶辰逸也和大部分人一樣，始終開不了口，也沒有朋友的身份賴以維係。
??“還沒問那個她是否對我也有感覺，轉眼就已離別，隻剩懷念。”聶辰逸心裏默默感歎。
??在葉慕柔看來，背靠著樹坐下的聶辰逸已經呆呆望著篝火有一陣子了。
??“你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葉慕柔說。
??“啊？不，我並沒有.……”聶辰逸以為她說的是這裏的世界。
??“我是指，”葉慕柔打斷了他，“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聶辰逸若有所思，“也許吧，但是誰又說得清到底哪個才是我的世界呢……”
??或許聶辰逸自己並沒有注意到，但是此時此刻在葉慕柔看來，聶辰逸臉上出現了平常沒有出現過的神色，現在的他看起來心事重重，多了些許憂鬱。葉慕柔覺得他可能想起了屬於自己的事情。
??“真是該死啊，怎麽這個時候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聶辰逸小聲嘀咕，他突然開始擔憂起自己的現狀了，白天被枷鎖禁錮的場景曆曆在目，也不知道奧格爾和蕭赫軒的下落。
??不過就算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能看出來，蕭赫軒絕對是一名強者，聶辰逸相信他絕對不會落敗。
??接著，聶辰逸又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現狀。實話實說，他也不太確定自己現在應該幹什麽，按照在這個世界的聶辰逸走一遍他的路嗎，還是有什麽別的選擇，或者專心找找回到現代的方法。火堆中火星四射，映射在聶辰逸的瞳孔中。
??迷茫時，任何人都會變得軟弱，沒有例外。
??忽然他想起來了做夢的那天晚上。
??一個普通的晚自習結束了，剛放學，聶辰逸就立馬背上書包走了。
??都說高考將會是人生中第一個重大的轉折點，類似的話聶辰逸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奈何每次聽著各種話時激動的心總會在之後歸於平靜，自始至終提不起什麽幹勁。
??行走在夜色中，聶辰逸偏瘦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他戴上黑色大衣的兜帽，聳著肩，加快了腳步。
??晚風不時吹過，讓聶辰逸打了個冷顫。身邊汽車的輪胎旁有一隻流浪貓，小貓探出頭朝他喵喵叫了幾聲。
??雙手揣兜的聶辰逸見周圍沒什麽人，俯下身子衝它說了句：“別看我啊，我可沒帶吃的，再看也變不出來。”
??之後回到家，一如既往地癱在臥室的床上，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再漸漸睡去。
??誰能想到之後，會是現在的情景呢？
??倏忽之間，聶辰逸覺得有些困了，眼皮有些沉重，不自主地下沉，於是他立馬躺倒在了一旁的空地上睡了。
??葉慕柔見狀，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保周圍沒有任何危險的情況，又攏了攏火堆，陷入了沉思。
??“你可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呢，不論是現在還是過去。”葉慕柔心裏默默念叨。
??聶辰逸，葉慕柔對這個人簡直不能再熟悉了。早在丹尼莫格學院剛學習魔法時，二人就認識了。在諸神隊成立後，他們更是日久生情，走到了一起。
??二人的感情如溪水長流，平淡中透漏著甜蜜，至少在其他人看來是這樣。
??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葉慕柔是個魔族，雖然她有能隱藏自己的能力，但毫無疑問，如果能成為一個人的女朋友，必然難以讓人留意自己。況且有這麽一個無條件信任自己的人，不好好利用一下未免太可惜了。
??誰知沒過多久，最後那次集體行動後，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二隊幾乎全滅。唯一幸存者聶辰逸卻失去了記憶，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不過那也無所謂，並不會影響什麽。葉慕柔心想，自己已經潛伏了這麽長的時間，從來沒有露出過什麽破綻。
??隻是，為何那個叫蕭赫軒的人卻可以一下子就識破自己的身份？雖然他承諾過不會說出去，但是死人總歸比活人嘴巴嚴實，不過葉慕柔可沒有什麽把握能殺掉蕭赫軒。
??忽然，葉慕柔意識到了一個更大的隱患。盡管並不知道蕭赫軒通過什麽辨別出了自己是魔族的身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有辦法能做到這一點，其他人，任何人也許都有機會做到。
??這樣一想，豈不是與自己接觸的人越少越好？葉慕柔漸漸把目光移向了睡一旁的聶辰逸，冰冷的視線夾雜著些許憐憫，緩緩打量著聶辰逸毫無警惕的身體。
??他是與我最為親密的人，至少之前是，萬一他.……
??葉慕柔心中萌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聶辰逸在與自己行動的過程中，偶然遭遇魔人埋伏，聶辰逸為了掩護自己撤退獨自留下與魔人作戰，下落不明，也許不幸身亡。
??多麽完美的劇本，隻剩下華麗的演出了。
??葉慕柔俯下身子慢慢靠近聶辰逸，他睡得很放鬆嘛，沒有絲毫警惕。葉慕柔想著。
??葉慕柔的眼睛又變成了令人恐懼的猩紅色，在夜色下微微發光，美麗而神秘。
??她想得很周到，如果用腰間的匕首刺殺他，看上去怎麽也不像是被魔人襲擊的，於是她打算用魔族特有的魔法了結他，每當她想使用這股力量時，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地變紅，這也算是種象征吧。
??當葉慕柔準備動手時，瞥見了聶辰逸熟睡的臉龐，毫無防備的樣子竟讓她有些下不去手。
??他怎麽可以睡得這麽安詳，就不怕遇到什麽事情嗎？還是說他足夠信任我，所以才能在我麵前如此放鬆？
??葉慕柔內心湧出一連串問題，盡管跟她下不去手沒有任何關係。
??毫不誇張地說，此時葉慕柔殺掉聶辰逸就如同一個人捏死手中的小螞蟻一樣容易，而那隻螞蟻甚至咬不動那個人的皮膚。
??哼，這樣殺死你也太容易了，聶辰逸。先留著你，反正之後的路不知道會有什麽危險，沒準你根本活不到需要我動手的時候。
??葉慕柔算是想了個說服自己的方法，回到了樹旁邊靠著，閉上眼也準備睡覺了。
??真的是因為這樣才不動手的嗎？快動手啊，為什麽不？他活著的時間越長越容易暴露我的身份。
??葉慕柔腦中有個聲音質問著自己。
??霎時，葉慕柔想起了他們幾個之前第一次到莫克雷山脈的時候，當時他們在一個山腰遭遇了攻擊，她和聶辰逸滾落到山下。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抓住了一塊岩石，而聶辰逸直接撞上了一棵樹就暈了。
??沒辦法，不能要求他更弱了，葉慕柔苦笑著。
??但是她還記得，在自己昏迷後，聶辰逸把她叫醒，然後扶到一邊。
??至少沒把我丟下不管，還能算他是個好人吧。
??聶辰逸.……雖然你失憶後改變了很多，但你還有些東西始終沒變呢……
??多個月前，那時聶辰逸和她還在一起。
??他們緊靠著對方，坐在屋頂上。
??晚上有一個晚會，許多人圍著一個巨大的篝火。有些人像他們一樣，坐在一起聊著什麽，有些人很興奮，圍著篝火跑跑跳跳。
??葉慕柔瞳孔中的火光跳躍閃爍著，忽地，她開口打破了二人的寧靜。
??“你說.……你會很在乎一個人的過去嗎？”
??“嗯……多少還是會在乎的吧，畢竟知道了的事情，很難不去想。”聶辰逸看著篝火旁正在準備烤肉的衛傾雲等人。
??話音剛落，葉慕柔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她抬頭凝視漆黑無邊的夜空，想尋找幾顆閃爍的星辰。
??“不過.……”聶辰逸轉過頭來，看了看葉慕柔淡金色的瞳孔，又扭頭望向同樣的一片夜空。
??“不過比起糾結於過去，我更看重未來。但是我們能做的，也就是好好把握現在了。”
??不糾結過去.……難道你已經.……
??忽然夜空中出現了燦爛的煙花，瞬間驅散了黑暗。
??葉慕柔低頭一看，原來是廣場上的人在放煙花。
??伴隨著五顏六色的火光，夜空中的數顆星星也浮現在她的視線中。
??“其實.……”葉慕柔猶豫許久，還是開了口。
??下麵傳來陣陣騷動，吵吵鬧鬧的。
??葉慕柔轉過臉麵對著聶辰逸，“其實我……”
??“哇噻！你快看那！”
??聶辰逸興奮地指向夜空中的某個角落，隻見那裏像黎明透過薄暮的第一道晨曦般，一道虛無縹緲的綠光猶如幻覺般悄然出現。
??那是極光。
??燦爛美麗的光輝呈幕狀照亮了星空，璀璨而壯麗。
??極光在血鷹王國可並不多見，它是一道奇異的風景，每次出現都會吸引無數渴慕的目光。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極光誒！怎麽樣，好看不？”聶辰逸說著，眼睛卻一直離不開那片神秘的光。
??光輝輕盈地飄蕩著，忽暗忽明。
??葉慕柔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眺望夢幻神秘的光帶。
??“嗯……還不錯.……”
??而她想說的話，後來也沒機會再說了。
??想著想著，葉慕柔不知覺地就睡了過去。
??聶辰逸睡得很沉，因為那天戰鬥讓他神經緊繃太久了，難得有個機會休息。
??然而在半睡半醒中，他模糊地感覺到自己失去了一些東西。
??那些東西像是曾經觸手可及，但是現在卻在漸漸流逝，猶如輕輕拂過指間的微風，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它們來過，也同樣停留過，最終還是走了。
??不過聶辰逸的意識不夠清晰，分不清那是夢還是現實，一心隻想著睡覺。
??平安的一夜過去了，當聶辰逸睜開眼時，顯然已經過了看日出的時候。
??“你醒了。”葉慕柔瞥了一眼聶辰逸說。
??聶辰逸看著正坐在樹下的葉慕柔，幾縷陽光透過她象牙黑色的發絲，灑在了她那白皙的臉上。
??“呃……嗯。”聶辰逸遲遲回答道。
??聶辰逸坐起身環顧四周，算是醒醒神。
??火堆已經熄滅，不過反正白天也沒什麽必要。
??葉慕柔看上去已經醒了一會兒了，但是沒有叫醒自己，看樣子這段時間沒什麽危險。
??大概是蕭赫軒已經解決了那個骷髏頭了吧，那個骷髏頭一看就是個Boss級別的。
??忽然間，這番情景讓聶辰逸想起了自己在周末時也是這樣晚起的。
??陽光透過玻璃映射在窗簾上，臥室裏有待機的遊戲電腦，客廳裏的家人在看電視，一切都是那麽平常，一如既往。
??等等……家人？聶辰逸恍然間發覺，自己已經記不得家人的模樣了，甚至姓名、聯係方式等都記不起來了，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在自己腦中根深蒂固的東西，怎麽會記不得呢！
??他在記憶中搜索著，卻滿是這個世界的故事，甚至在昨夜思念的那個女孩，也隻是成了空白。
??唯一能回憶起的，便是那場車禍了。
??聶辰逸一時間呆住了，他第一次對失去記憶感到了恐懼。
??他聽到了自己的心髒在強而急促地跳動，直到葉慕柔叫了叫他，聶辰逸才回過神來。
??“怎麽了？你看上去不太好。”葉慕柔見聶辰逸發了會兒呆，想問問他的情況。
??他回過神來，自己現在可是這個世界的聶辰逸。
??“沒什麽，回頭再說吧，咱們得走了。”聶辰逸起身裝作若無其事。
??難道自己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了嗎……
??他想著，看著自己的一身狼狽，還有陽光下葉慕柔臉上清晰可見的擦傷。
??既然一時想不起來，那先不管它，正好先讓我把在這異世界的事情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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